松壽廳。
邁過高高的門檻，周塵兮終于見到了御府的老祖宗。
說到老祖宗三個字，周塵兮腦海里首先浮現(xiàn)出的形象是鶴發(fā)雞皮、手拿龍頭拐杖的老太太，不過眼前這位老祖宗卻是完全不依此道。她的頭發(fā)是白了，可皮膚卻尤有紅光。也不是那種需要人扶的人物，反而翹著二郎腿，拿著一支金玉鑲嵌的煙桿子緩緩抽著。這氣魄，倒有點星爺《功夫》里包租婆的感覺。
御子京走進廳內(nèi)的時候，兩位夫人已經(jīng)全部到場，嘴里正有一句沒一句地和老祖宗說著御府里最近發(fā)生的事。
周塵兮弓著身子和其他家丁一起，退到了廳內(nèi)一側(cè)。
御子京沒有立即就坐，在門口站了一會。廳上的三個人和往常一樣把他當成空氣，自顧自聊著天。對此，御子京早已習慣，他的目光很快便全部都聚焦在了廳堂中央的那個老太婆身上。
御子京太熟悉老太婆的那張臉了，他做夢都想把這個惡毒的女人給剝皮抽筋，可他現(xiàn)在根本做不到，這種委屈和憤恨在他的心底積釀，周塵兮能夠清楚地感受到，御子京的眼神之中到底冒著怎樣的怒火！
為了讓他把情緒控制下來，周塵兮趕緊給御子京使了個眼色。
御子京會意，閉上眼，深吸了口氣，平復下心情，接著恭恭敬敬地拱拱手，向老祖宗行了個禮，道：“老祖宗，孫兒子京給您請安?！?p> 他說完，又分別面向蔡氏和柳氏也鞠了一躬，輕喚了聲：“二娘、三娘?！?p> 御子京委實是個能百分百踐行計劃的好員工，在說完做完這些后，他竟然真的直接坐到了餐桌旁，抓了豬蹄牛肉，又給自己倒了杯酒，自顧自吃起來。
堂上的三個女人皆因為這一幕怔住了。
死寂的三秒鐘里，老祖宗手中長桿煙煙灰飄然落地。
“大家吃啊，你們怎么不吃？”御子京嘴里滿是肉，一邊嚼，一邊又從盤子里撕下一條燒雞雞腿啃了一口。
老祖宗把煙桿擱在桌上，瞇了瞇眼睛，看著御子京問：“子京啊，你這段日子都做了些什么？說來我聽聽。”
御子京聞言，努力把嘴里的肉咽下肚，喝了口酒潤過嗓子后，才喘過氣來：“回老祖宗，孫兒最近在熟悉我們御家的產(chǎn)業(yè)和生意。我發(fā)現(xiàn)我們御家在爐鐵城里的產(chǎn)業(yè)布局是真的大。首先是御家的軍械廠，這廠分為兩大部門，內(nèi)門負責軍械武器的研究，外門負責制式武器的生產(chǎn)。這些武器首先滿足軍部的需求，有多余的再流通至市場。當然，某些軍部定制款是不能外流的。此外，武器的研究鍛造還依賴于材料的供應，因此御家花重金投資了爐鐵城內(nèi)三大材料供應商，按目前我調(diào)查的資料來看，其股份占比分別是六成、三成和五成。不過爐鐵城外，我還沒調(diào)研過，暫時還不清楚?！?p> 御子京當然沒有調(diào)查過，這些內(nèi)容很多都是他去府庫偷東西的時候，不小心翻到御家的年終賬本才知道的。
但堂上的三位卻不會這么想。
周塵兮也沒料到，他本來只是讓御子京隨便說一句他在研究御家產(chǎn)業(yè)就完事了，哪知道他能說這么詳細。
可這樣一來，御子京的說辭便更具說服力了！
堂上的兩位夫人聽完這番話，驚得連冷汗都冒出來了。要知道御子京在這之前，那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當個小嘍啰”的代表人物，可眼下，這小子如今莫不是吃錯藥了，竟關(guān)心起御家產(chǎn)業(yè)來了？
而且看他這樣子，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他到底想干什么？
老祖宗抿了口酒，又瞇了瞇眼，“說的倒是不差?！?p> 與其說她驚訝于御子京在關(guān)心御家產(chǎn)業(yè)，不如說她更驚訝于御子京竟能把御家在爐鐵城的產(chǎn)業(yè)研究的那么透徹。尤其是關(guān)于三大材料供應商的投資占比，這些東西通常只有御家實際負責產(chǎn)業(yè)的核心成員才知道，連御家賬本上都沒體現(xiàn)。可倘若御子京僅憑市場反應琢磨了出來，這番能力就不得不讓她心生忌憚了。
“子京啊，你怎么突然關(guān)系起這些東西來了？”老祖宗問。
聽到老太婆這么問，御子京知道對方是上鉤了。騎虎難下的他只能豁出去了，于是戲精上身，道：“孫兒以前不懂事，總是不懂老祖宗的苦心，處處跟老祖宗、二娘、三娘鬧脾氣，現(xiàn)在想想，真是羞愧無比。孫兒是御府的大少爺，理應努力學習，承擔責任，為御家做事，怎能和尋常百姓家的孩子那樣，只顧玩泥巴搗蛋。如今孫兒幡然醒悟，還請老祖宗，還有二娘、三娘原諒子京以前的胡鬧，子京保證，今后一定努力為御家做出貢獻?！?p> 御子京說到這里已經(jīng)詞窮了。他越說越惡心，越說越反胃，感覺就像是對著一個肥婆丑女，說他多么多么喜歡她，多么多么想上她。真的是……太惡心了……御子京覺得自己如果再說下去，估計剛剛吃的那些個東西全都會被他吐出來。
松壽廳里再度陷入了死寂，最后還是沉默打破者牛管家站了出來。
他沖著老祖宗又是微笑又是拱手行禮，一臉諂媚地說：“家主臨行前囑咐我，說大少爺長大了，讓我給他尋個教書先生學一學，沒想到大少爺如今這般聽話懂事了，真是我御府的福氣啊。家主不愧是家主，真是好眼力?！?p> 牛管家心里一直惦記著要給御子京找教書先生的大坑，一有機會就想把這鍋給丟開，眼下御子京表現(xiàn)的如此反常，這般機會他自是不會錯過。
老祖宗仍是瞇著眼，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一會才開口：“子京，你想出去學嗎？”
御子京心下一驚，他本來還在擔心周塵兮給他的建議能不能派上用場，沒想到下一秒機會就來了。
周塵兮說態(tài)度要誠懇，于是御子京索性直接跪在了地上！
“老祖宗，請不要把孫兒趕出御府！孫兒知道自己以前胡鬧，給老祖宗，還有二娘、三娘惹了很多麻煩。但孫兒知錯了，孫兒現(xiàn)在只想留在御府，只想跟著老祖宗，幫老祖宗分擔壓力，為御家做點事。請老祖宗一定不要把孫兒趕出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