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第二天中午，鄭一樹陪陳小夏復(fù)查完在東門口遇到了王遠正往外走。小夏因為是空腹檢查，折騰了一上午，有些低血糖了，正坐在東門外的臺階上等鄭一樹去報刊亭買巧克力來應(yīng)急。臉色颯白。

　　可能際遇就是如此不可琢磨。王遠下定決心要逃離小夏，把自己放逐在無窮無盡的學(xué)生活動中、無窮無盡的書本中，還有夜晚的酒精里。王遠想回到?jīng)]有認識陳小夏的日子里，想重新開始正常的生活?？墒窃谶@里再一次看到小夏颯白的臉龐時，他就知道自己幾個月來的堅持，碎的那么徹底。從昨晚話劇比賽快結(jié)束時看到小夏捂著胃和紀楠楠先離席，他就聽見自己的堅持一點點土崩瓦解的聲音。

　　陳小夏就這么坐在臺階上，沒看見王遠，眼睛一直盯著報刊亭方向，面容冷峻，眼神疏離。聽見王遠叫她，轉(zhuǎn)過身來，臉色很差，嘴唇幾乎沒什么血色，但目光中確實刺骨的涼。

　　王遠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只是極力克制地說道“地上太涼了，起來吧?！?p>　　“好的，謝謝?！毙∠亩Y貌地答應(yīng)著，神情卻拒王遠千里之外。依舊坐在石階上，紋絲不動。

　　王遠心急，正想上前把小夏扶起來時，鄭一樹搶先扶了小夏起來。小夏一手撐著鄭一樹的手臂，一手握緊石階扶手末端，用力起身，吃勁得很。站起來歇了好一陣，看得出是在盡力平息因為用力而有些急促的呼吸，手臂還在微微顫抖。

　　空氣安靜得可怕。還是鄭一樹先說話“上去陪小夏去檢查，還好，問題不大了。估計早上沒吃飯，現(xiàn)在有點低血糖?！闭f完又把半塊巧克力掰碎，隨手遞給小夏。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先走了哈，還要去圖書館查點資料?！蓖踹h根本不敢直視小夏的眼睛。那雙眼睛太憂傷了，眼神中的隱忍、克制和欲言又止，讓人實在太心疼。他只得落荒而逃。

　　在圖書館，王遠枯坐一下午，一個字都沒看進去?？粗嵰粯鋵π∠暮茫吲d。但他清清楚楚地看著，小夏的眼中并不幸福。過往無可抑制地在王遠腦海中飛快地重演。各種各樣的陳小夏在他的腦海中重現(xiàn)，奔跑的、喝酒的、吵架的、笑的、怒的、狂暴的、溫存的。而這個人今天中午就在石階上那么看著他，憔悴又疲憊。

　　王遠拿起一下午無數(shù)次放下的手機，給小夏去了個信息“身體還好么？”發(fā)完，心里擔心得緊，橫豎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拿著書繞著書架走了一圈又一圈，隨時關(guān)注著兜里的手機。怕小夏回，也怕小夏不回。

　　大約過了一個小時，手機短信振動了一下。是小夏?！斑€好，謝謝關(guān)心。”

　　“一定要多注意，別吃生冷，合理作息?！蓖踹h忙不迭地回道，生怕耽誤了一秒，小夏又不見了。

　　“悲莫悲兮生別離?！笔謾C那頭回道。

　　王遠心中一震，一百種酸楚涌上心頭。這幾個月受煎熬、受折磨的，不只有自己。那晚吃飯看小夏明明很輕松的樣子，現(xiàn)在看來，都是心碎的表演。

　　“自君別我后，人事不可量，果不如先愿，又非君所詳?！蓖踹h實在不知道寒假的事情和心里的糾結(jié)應(yīng)該從而何說起，千頭萬緒，一時間涌上心頭。

　　“那從此你便不要再來招惹我。短信也不必再有，只當我們從未認識。最好不相見，如此便可不相欠?！?p>　　王遠都可以想到小夏發(fā)這條信息時決絕的樣子，心中鈍痛。實在太難熬了，趕緊快步走出圖書館，一個電話給小夏打了過去?！澳阍谀?，我要見你?！闭Z氣不容拒絕。

　　“寢室?！毙∠拿黠@被王遠在她面前從未有過的霸道鎮(zhèn)住了，老老實實一一作答。

　　宿舍樓下，日暮時分。小夏從宿舍樓里就看見王遠在門前的雕像前來回踱步，焦急而忍耐。相見的剎那，兩人眼中都波光暗動。小夏以為自己作為被放棄的那一個，作為幾個月來備受折磨的那一個，會忍不住哭泣。但沒想到的是，眼前的這個男生，見到她的那一刻，淚飛頓作傾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