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禾頓覺渾身無力,慢慢順著樹干從枝頭滑落,衣角不慎勾上了樹枝,下滑時,數(shù)根樹枝勾斷,連連發(fā)出“咔嚓”聲響。
引得柳予安,連同那兩個侍衛(wèi)都齊齊轉(zhuǎn)頭過來。
十禾把幾枝穿破衣角的樹枝拔出來,慌亂間與柳予安的目光偶一交錯,而后便垂下了眼,扭頭就跑。
那兩個侍衛(wèi)其中一個橫劍護在安瓏公主身前,另一個拔劍自樓頂飛躍而下,直朝十禾追來。
追逐中,無意掀翻了許多攤子。
眾多小販被這架勢驚的連忙收攤,卻還是免不了散落了許多貨物,一時間哀嚎遍地。
許多復(fù)雜的情緒涌上心頭,以致十禾一時不查,竟被那侍衛(wèi)追了上來,橫劍擋住了她的去路。
且不由分說,揚劍便直向她心口而來,她一時向后閃避不及伸手去擋,鋒刃劃過掌心,留下一脈血紅順著掌心紋路向下淌血。
十禾疼的呲牙皺眉,在街上卻又不好直接動用什么咒術(shù),只得旋身從小攤上,抽出把小孩玩耍的粗短小木劍來,迎上那寒光,擋住了即將側(cè)向她脖頸的劍。
一見動起了手,街上的人群立時作鳥獸散,生怕刀劍無眼,傷及自身,以至人潮涌動,雜亂奔逃。
然則沒了咒術(shù)的加持,即便以勁力相注,十禾的外家功夫也還是不大入流,和大內(nèi)頂尖的侍衛(wèi)相較,明顯落了下風(fēng)。
她接的有些吃力,只待四下人群散盡,便棄劍逃跑。
幾個回合下來,那小木劍直接被劈成了兩段,飛了出去摔在了墻上又落地滾了兩下。
十禾的嘴角抽了抽,但見那劍再次劈向,再顧不得什么,手下正在結(jié)印凝咒。
卻見一襲黑衣蒙面人擋在了她身前,飛身以腳尖直踹侍衛(wèi)手腕,聽得輕微的骨裂聲,侍衛(wèi)手中劍咣當(dāng)墜地。
十禾不明就里,干笑道了聲謝,捂著掌心拔腿就跑。
跑到街角回頭忍不住回頭,但見侍衛(wèi)手中的劍已到了黑衣人手中,此刻已穿透了侍衛(wèi)的胸膛。
他抬手間,劍再度被抽出侍衛(wèi)的身體,殷紅的鮮血自劍身淌下,侍衛(wèi)也隨之雙膝跪地,整個人歪倒在了路面上。
那黑衣人慢慢轉(zhuǎn)過身來,半側(cè)著臉,隱約能瞧出是雙淬滿寒毒之意的桃花眼。
在轉(zhuǎn)角處,十禾順著移動的墻根瞥過去,目光正巧落在那個瞪大眼睛,死不瞑目的侍衛(wèi)身上,不禁后背一涼,打了個寒顫。
她無意識地奔走,不知是向那個方向。
過了許久,看見前頭那座山頂仍覆滿白雪的長白山,卻明白她是往原來和鄢墨一起居住的山洞哪里跑的。
只不過那山洞被四方印掩住了,她尋不到鄢墨,只能靠在那山洞外的老樹旁。
心頭陣陣的抽痛,其實她確實是喜歡鄢墨的。
可鄢墨現(xiàn)在投胎成了柳予安,柳予安又喜歡狐貍仙,但為什么還要招惹她呢?
為什么,要答應(yīng)她呢?
可她似乎又沒有什么資格難過,這是她書寫的命格,她輸給的是她自己寫的命格……
思緒紛亂如一團亂麻,這一亂就亂到了次日。
她想,她總歸是要護著柳予安這一世平安的。
她回了相府守在狐貍仙的院外。
沒多久,一襲緋色自院內(nèi)姿態(tài)婀娜的出現(xiàn),向外走去。
十禾急忙喊住那緋色身影,卻沒措好辭:“狐……姑娘,你可,不可以,換個人,不,換個地方住???”
狐貍仙聞言一愣,慢慢轉(zhuǎn)過身來輕笑:“何出此言呢。”
“他,為你拒婚,那是皇帝賜的婚?!笔填^一回做這事,有些無措。
狐貍仙這才明白十禾所指為何,反問道:“那又如何?”
十禾咬咬唇道:“這樣他會死的?!?p> “所以你想讓我走?”狐貍仙恍然大悟,卻又問:“憑什么呢?我為何要答應(yīng)你?”
“因為……”十禾垂眼猶豫片刻還是說了出來:“我和你,是一同下來的。”
“一同下來?”狐貍仙狐貍狀的眼尾微微抬起,將眼前人掃視一番,仍笑道:“緋辭愚鈍,可是不大明白?!?p> 原來,她叫緋辭,果然是個很好聽的名。
十禾咬咬牙說:“命格簿,是,我給你的?!?p> “哦?”狐貍仙的指尖勾著方帕巾輕掩唇畔,默了片刻道:“那又如何?我既來了便沒有半途而廢的道理?!?p> “你,可不可以,放過他。”十禾說這句話的時候,嘴角尚有幾分僵硬。
狐貍仙眼珠輕轉(zhuǎn),那雙狐貍眼像是能穿透人心般,直勾勾地看向她。
“你莫不是愛上他了?”
十禾愕然,心虛的沒有回答。
狐貍眼中劃過一絲落寞旋即又消失在眼底,她捏著帕子的手拍了拍十禾的肩道:“情愛之事看開些罷,你和他可沒什么緣分呢?!?p> 十禾嘴硬反問:“那你為什么不看開些?!?p> “是他如今離不了我非是要娶我為妻我也沒什么辦法呢?!毖粤T又湊近十禾的耳邊輕聲道:“你算他的命,我誆他的心,誰又比誰干凈呢?你若真那般愛他,不若去把這事原原本本的告訴他叫他遠離我,可你沒有那個膽子便只能來尋我,呵。”
這話正中了十禾心底,她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不若便由我教會你,如何死心?!焙傁蓱袘械胤谒珙^,嘆息道:“長安城外宴山東,柳予安放了個東西在哪,自去尋罷?!?p> “什么情情愛愛,都是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還是看開些的好。”
言罷,狐貍仙唇畔攜了抹輕蔑的笑意,眼底微帶憐憫之色,在十禾眼前嘆息著,輕踏蓮步向亭中那襲月白長衫而去。
冰消雪融的春日里,細雨紛飛渺渺如霧,湖面覆了層薄薄的冰,庭院梅花初初綻顏散出幾縷幽然芬芳冷香。
緋色長裙微微作揖為禮腳下一滑,被亭中的白衫男子展袖攬入懷中,軟玉溫香在懷,這紅線的確是該這樣牽的。
十禾心底莫名一緊喉管也干干澀澀,她確實是軟弱膽怯無論是柳予安還是鄢墨她都不敢說,所以只能去尋狐貍仙也只敢去尋狐貍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