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殷靜靜地望著他,仿佛要看穿他的內(nèi)心。
白刑止知道,這是一場心智、城府、氣勢上的無聲比試。
他當(dāng)?shù)劬@許多年,自是不怕的,甚至有些氣定神閑。
可江懷殷周身的氣場彌散開來,鋪天蓋地,目光冷凝,孤傲鄙夷,反倒有種高高在上俯視眾生的氣勢。
白刑止心中一驚。
這種氣勢別說是人間狐妖了,就是八荒神獸也未必能夠做到。
哪怕荀讖是真的高高在上、俯視眾生,也沒有江懷殷方才那種從骨子里透出的天經(jīng)地義,仿佛他生來就凌駕于一切生命之上。
白刑止定了定心神,越發(fā)覺得江懷殷深不可測,絕非表面這般簡單。
內(nèi)心也更加篤定,勢必要與他結(jié)盟。
倘若江懷殷真有什么驚天大秘密,以他的實力,想殺程未晞輕而易舉,根本無需蟄伏在她身邊。再者,程玄當(dāng)年除了荀讖之外,似乎并沒有其他仇敵。
所以,無論江懷殷圖的是什么,應(yīng)該都不是傷害程未晞……
白刑止冰封的眼中漸漸透出一股熱切,仿佛在向江懷殷傳遞自己的誠懇和期待。
江懷殷平靜、從容地望著他,仿佛釋放這等氣場并未耗費一點氣力。
幾經(jīng)眼神和氣勢的交錯,白刑止?jié)u漸有些力不從心。
好在,江懷殷總算開口道:“你想讓我做什么?”
這話相當(dāng)于承認(rèn)了白刑止的猜測。
白刑止心頭一松,說出自己的推測:“她來這里,一不能迷惑我們,二也沒有作亂的本事。想來,不是荀讖的手筆。”
江懷殷挑眉:“所以,你不殺它,反而陪著它演戲,是想讓它做程未晞的替身,混淆視聽?”
跟聰明人說話果然爽快。
白刑止道:“近日八荒謠言四起,師姐會越來越危險。有個替身,總沒壞處。”
江懷殷不置可否。
白刑止發(fā)出邀請:“蜚蛭這種昆蟲,一生的執(zhí)念就是模仿他人,一旦察覺到被人識破,便會含恨而終。所以,想要收服她,還需要你陪我們演一場戲?!?p> “為什么是我?”
“你一直陪在師姐身邊,身上早已沾染了她的氣息,所以,蜚蛭定會選擇你來驗證她是否模仿得相像。你注定是她的目標(biāo),與其令她含恨而終,倒不如收服了,為己所用。”
“我要如何做?”
“離開程未晞,跟隨她?!?p> “不可能!”
白刑止嘆道:“你不愿意,因為兩條,一是擔(dān)心師姐的安危,二是擔(dān)心她發(fā)現(xiàn)你的初衷,再不肯理你?!?p> 江懷殷皺眉,跟聰明人說話真是討厭。
白刑止循循善誘:“我已開啟了疇華山的大陣,外人若沒有山內(nèi)弟子的引領(lǐng),絕無可能進(jìn)入,且辭笙能洞開空間,真有不測,也能助她逃跑……相信我,師姐對我非常重要,我不會輕易讓她涉險?!?p> “而事成之后,我會當(dāng)面跟師姐澄清,你完全是為了配合我。當(dāng)然,你也可以趁機(jī)向她表露身份,師姐最恨欺瞞,程未晞亦如此,與其將來無可挽回,倒不如現(xiàn)在就說實話。別忘了,你是個‘失憶’的人,哪怕想起初衷,這段時日的相處也是真的,兩者并不沖突?!?p> 江懷殷從不知道,一向寡言冷淡的白刑止,竟有一條三寸不爛之舌。
當(dāng)初,正是因為眾人都把程未晞看作程玄,惟有他不同,她才與他諸多親近,將他視為兄弟,若真攤牌了,她多少也會對他敬而遠(yuǎn)之吧!
兄弟……
江懷殷面上一冷:“我要做些什么?”
青吾長老的聲音傳來:“程清淺贈我的醫(yī)書中,剛巧記載了一種收服蜚蛭為已用的秘法。這種秘法需要有人將一種特制的香料攜帶在身上,連續(xù)四日,便能讓她變成言聽計從的傀儡。未免蜚蛭察覺,這四日,你要表現(xiàn)得只認(rèn)蜚蛭所化的程玄,不認(rèn)程未晞……”
隨后幾日,江懷殷雖陪著程玄,神識卻始終留意著程未晞身邊的一切。
他感受到了她的難過、傷心、落寞……
他十分快慰,毫不內(nèi)疚,還一遍一遍將她的難過、傷心、落寞放在心頭反復(fù)體會。
他知道她因為雷擊符昏睡三日時,恨不得立時沖過去。
天知道他花了多少力氣才壓抑住自己的腳步。
他與她在劈柴小院外擦身而過時,他亦感受到了她的失望、彷徨、恐慌……
他在欣喜的同時,總算有些不忍。
幸好,馬上就要到四日之期,時間一到,他立刻就會回到她的身邊。
卻沒想到,她竟差點喪命。
為了一個微不足道的替身,為了那聲“兄弟”帶來的憤懣,他竟差點失去她。
不可原諒!
這憤怒是對自己的,也是對白刑止的,他竟輕描淡寫的就放過孟歧。
江懷殷陰沉著臉,隱在衣袖中的手指朝孟歧微微動了一下,面上浮現(xiàn)一抹狠厲。
轉(zhuǎn)而望向昏睡的程未晞,冷聲道:“你們最好徹查一下疇華山還有多少內(nèi)鬼,我不希望再有這樣的事發(fā)生?!?p> 陸輕染怒道:“什么叫內(nèi)鬼?孟歧此舉也算情有可原,畢竟他與程清淺不共戴天!”
江懷殷瞇起眼睛:“那塊破骨頭以及程清淺的事情跟我無關(guān),我只知道程未晞差點喪命!”
陸輕染很想揮拳頭:“程清淺與程未晞共用一個身體,這種情況也是難免……”
江懷殷壓根不想聽他啰嗦,直視白刑止:“既然早就知道這種情況,你們就該時刻防范著,出現(xiàn)這么大的紕漏,難道不該自省嗎?今日是孟歧聽信了謠言,與外人勾結(jié),明日又會是誰?程未晞留在這里就是個活靶子,待她養(yǎng)好傷,我便帶她走?!?p> 陸輕染站到江懷殷面前:“你憑什么帶她走?難道憑你的靈力就能護(hù)住她?”
白刑止卻回了一聲:“好?!?p> 陸輕染怪叫:“刑止!”
白刑止嘆:“外面謠言四起,疇華山越來越不太平,我早有轉(zhuǎn)移她的計劃,只是一直沒找到適合的時機(jī)。原打算收服蜚蛭,有了替身后便付諸行動……可惜,現(xiàn)在尚不足四日,功虧一簣……也罷,顧不得那許多了。”
江懷殷撫了撫衣擺:“誰說功虧一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