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陵聞言，久久不能言語。歲暮雙棲洞......若是沒有去乾坤嶺，他原本準(zhǔn)備在婚儀前領(lǐng)著芍藥去的。
迦陵自然知道男女去過那里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結(jié)永世之好。除非兩人神魂俱滅，否則他們即便墮入輪回，也必然會遇到彼此，再續(xù)前緣。
他自見到芍藥和帝曦共寢而壓抑著的郁氣終于到達(dá)巔峰，化為有形。迦陵再也抵擋不住，硬生生吐出一口血。鮮紅血絲沿著嘴角蜿蜒而下，令他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絲殺氣。
迦陵抬手拭去血跡，狂然一笑：“帝曦，你奪我妻子，以為我會就此善罷甘休嗎？即便去過歲暮雙棲洞又如何？芍藥不諳世事，必然是你誆騙于她。她心中有我，只認(rèn)我是夫君，你不過是白費(fèi)功夫罷了?！?p> 帝曦并沒有被迦陵激怒，他仍舊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好似萬事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迦陵，你認(rèn)為是你先認(rèn)識芍藥，而我帝曦，搶了本該屬于你的妻子，是與不是？”
迦陵不知帝曦葫蘆里賣什么藥，唯有冷哼：“怎么？帝曦神君總算承認(rèn)自己是個卑鄙的強(qiáng)盜了嗎？這事不管拿到哪里去說，都是你奪人所愛?！?p> “可我卻要告訴你，真正奪人所愛的人，是你?！钡坳氐溃骸耙蝗f年前，你曾問我為何下凡，所尋之人是誰，尋找她又是為了什么。彼時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故而無法回答你?，F(xiàn)如今，我且告訴你，我所尋之人，就是芍藥。至于為什么尋她，答案顯而易見，她是我的命定之人?！?p> “哈哈哈......”迦陵連著發(fā)出一陣?yán)湫?，“好一個命定之人！你以為我會信嗎？憑什么你說她是，她就是？不過信口雌黃，為你奪人妻子找借口罷了?！?p> 帝曦垂眸，緩緩道：“神魔窟異動時，我曾去那鎮(zhèn)守過五百年。那里荒涼寂寞，唯有一朵芍藥花陪著我。她與我待的久了，沾了我的氣息，所以不過短短五百年，就要化形?！?p> 迦陵從未聽帝曦說過這段經(jīng)歷，一時怔住，不知這到底是帝曦編造的故事，還是真實(shí)發(fā)生在他身上的事情。
帝曦繼續(xù)道：“在她化形之前，魔尊沖出了神魔窟的封印。我與他大戰(zhàn)了七日，堪堪將他逼退封印中。卻不防他最后使出一個陰招，我避無可避，就要硬生生受下，那朵芍藥花卻沖了出來......”
帝曦閉上了雙眼，當(dāng)時的景象歷歷在目，心痛也如那日般劇烈。
良久，帝曦睜開雙眼，直視迦陵：“那是她化形的第一天，她甚至沒有來得及見見外面的世界。我抱著虛弱的她，覺得她太傻了?？伤皇切χ鴨栁?，喜不喜歡她化形后的模樣?！?p> 帝曦微微笑著，那抹微笑能融化春雪。他嘆道：“我又怎么會不喜歡？其實(shí)芍藥不知道，我早就見過她化形后的容貌了。這傻丫頭，一定為此擔(dān)驚受怕了許久。我愛她，無論她生的什么模樣，我都會待她如珍如寶。”
“可惜一切都太遲了......那日我抱著她，第一次知道這世上也有我無能為力的事情，我救不了她?！?p> 帝曦黯淡無光的神色，并沒有引起迦陵的同情。他直言道：“若你所說都是真的，那你只是把笨芍藥當(dāng)做你心愛之人的替身罷了，你找錯人了。你不該這么對她?！?p> 帝曦?fù)u頭，繼而道：“我永生永世摯愛唯有她一人。當(dāng)日見她即將散魂，我借助神魂之眼，把她的魂靈聚集在了花種之中。也因此，神魂之眼破裂，而我陷入了昏迷，醒來后也丟失了這段記憶?！?p> “當(dāng)我醒來時，起初并不記得任何事，收拾完殘局就回了三十六重天。漸漸地，我總覺得心中不安，就問了神魂鈴，它告訴我，我要去找一個人。雖然不知道那人是誰，但我當(dāng)下決定去找她。我感應(yīng)到她彼時在凡間，所以才去了那里?！?p> “沒想到陰差陽錯，青鳥無意間遇著了她，因它認(rèn)出了芍藥身上有我的氣息，所以將她隨身帶著。可它實(shí)在貪玩，在凡間盤桓了許久才帶芍藥回到三十六重天。而那時，我已經(jīng)在凡間尋她了?！?p> “我找了一萬年，一無所獲。直到不久前，我又感應(yīng)到了芍藥的氣息，卻是在三十六重天。我立即趕了回來，不曾想，再見時，她已經(jīng)是你的未婚妻了?！?p> “迦陵，你還認(rèn)為是我搶了你的妻子嗎？她原本就是我的摯愛，我與她萬年前結(jié)緣，如今不過是前緣再續(xù)罷了。”
迦陵心中五味雜陳，許久不知說些什么。他此時已信了□□分，帝曦沒必要說謊，以他的性格，更不屑做這種事。只是，難道只因帝曦認(rèn)識芍藥在先，自己與芍藥的這段情，就不存在了嗎？
“即便這樣，可現(xiàn)下芍藥愛的人是我，我為什么要將心愛之人拱手相讓？帝曦，你須得明白，萬年之前你和她無緣，萬年之后，亦是如此。勉強(qiáng)與她，對誰都不好?！卞攘暾Z重心長地說道。
“呵，勉強(qiáng)？”帝曦冷笑出聲，“我只知道，是我的就要爭取。不是我的，我更要勉強(qiáng)。我將前因后果說與你聽，不是想要得到你的理解和成全，只是想告訴你一聲，你所謂的‘奪妻之恨’，合該是我對你說的?！?p> 迦陵憤然道：“話不投機(jī)半句多！你且認(rèn)你的理，我懶得和你浪費(fèi)唇舌?！彼D(zhuǎn)身之際消失在司弈殿。
帝曦見他離去，知他必然要帶走芍藥，于是立即瞬移到寢殿。果不其然，迦陵正立于芍藥床邊，準(zhǔn)備俯身抱她。帝曦抬手間一個法術(shù)飛去，阻止了迦陵的動作。
迦陵怒目而視，痛斥帝曦：“你不要欺人太甚！”
“迦陵，你帶不走她的，我不想和你動手?！?p> “好！好！好！”迦陵嗤笑，“你斷定我法術(shù)不及你，故而帶不走她？可我今日偏要帶走她！出招吧！”
帝曦本不想與迦陵大動干戈，但現(xiàn)下情景，看來由不得他了。他漠然道：“既如此，出去比劃?！?p> 兩人正待出去一決高下，一聲“嚶嚀”止住了他們的步伐。
卻是芍藥醒了。她微微睜眼，一瞬迷惑，這里是何處？好像并不是百花閣她的房間啊。芍藥緩緩凝神，終于記起這是帝曦的寢殿，從前她來過一回。
她茫然四顧，竟看到了迦陵站在一旁。芍藥驚喜道：“迦陵，你回來了！”
迦陵心中的酸澀委屈、被背叛的氣憤，突然在這一刻消散無形，他望著芍藥，又掛上那副溫柔不羈的淺笑：“是啊，我太想你了，所以就回來啦！”
“我們回家吧，笨芍藥?！卞攘晗蛏炙幧斐鍪?，靜靜凝望著她，期待她的回答。
一同屏息等待的，還有站在不遠(yuǎn)處的帝曦。他緊緊握住拳頭，因?yàn)橹挥羞@樣，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施法將芍藥攬入懷抱，順便打走煩人的迦陵。
方才與迦陵對峙時的自信，此刻徹底倒塌。帝曦表面鎮(zhèn)定如常，但其實(shí)內(nèi)心已然如入油鍋。可他畢竟是三十六重天最尊貴的創(chuàng)世神之子，向來習(xí)慣掌控一切。他和迦陵不一樣，他不會等待芍藥的回答。
帝曦在芍藥開口前，打斷了他們：“芍藥，今日的法術(shù)還未學(xué)完，你忘了自己許下的承諾了嗎？今日事，今日畢?！?p> 芍藥看了看迦陵，又看了看帝曦，有些猶豫。她久未見迦陵，自然有許多趣事想要與他分享?？墒牵_實(shí)也答應(yīng)過帝曦，要好好跟他學(xué)習(xí)法術(shù)，不可半途而廢。
迦陵見她蹙眉，便安慰道：“無事，我也可以教你。你忘啦？我們第一次在清丹溪相見，我就教了你‘汲水術(shù)’?！?p> 芍藥果然被迦陵說動，她歉然地對帝曦道：“對不住啦，帝曦，我好久沒有見到迦陵了，有很多話想和他說。你放心，今日要學(xué)的法術(shù)，我會讓迦陵教會我的?！?p> 芍藥說著，就要掀開被子下床。她純真懵懂，一切行為皆出自本心。她并不知道在兩個男人面前做這樣的舉動太過引人遐想。
迦陵暗中與帝曦較勁，兩人都未回避。他正因?yàn)樯炙幏讲潘远X得自己扳回了一成，下一瞬，他就瞥見了芍藥頸間的紅痕。
曖昧的印記，昭示著芍藥曾經(jīng)歷過什么。迦陵的得意，頃刻間消失殆盡。他頹然地盯著芍藥的頸間，克制不住地想：除了這里，芍藥的其他地方，是否也為帝曦綻放過？
迦陵憤懣難消，帝曦也不好過。他陰郁地看著迦陵，轉(zhuǎn)向芍藥時，目光卻又立時變得溫柔。他有一千種、一萬種方式強(qiáng)留下芍藥，但終究是不忍。他可以輕松地對迦陵說出“就要勉強(qiáng)”幾個字，可對芍藥，他說不出，更做不到。
他望著芍藥的笑顏，心里漸漸不那么難過了。她的笑顏，果真是治愈他的良藥。帝曦更堅(jiān)定了奪回芍藥的心。
如何在不傷她的情況下得到她？帝曦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