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有女(上)
利小刀離開了,在刑部和鴻臚寺還沒到來之前。
他走之前,與何天喝了一頓酒,隨后趁著黑夜,便悄悄的離開了。
何天雖然知道身邊有人,但他放走利小刀卻沒有遮遮掩掩,甚至身邊的人都知道。
他并不擔心自己放走利小刀的消息傳出去,更不在意什么背負罪名。
自他接受那位的手段,蒙蔽了吏部和孫政青來到這兒的時候,他便把一切都置之度外了。
更何況,他希望岳長空和孫政青知道利小刀去了袞州。
只要有這兩位的支持,他一時半會還不會有事。
利小刀潛逃的消息,自然不會做得很保密,因為沈安想讓利小刀直接威脅到后面的人。
那個人沈安知道,可他卻無能為力。
而且,他也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若是等到那個人反應過來,恐怕自己的活不了多久。
“義父啊,若不是前段時間武帝和我說,我還不知道你對我沈家有如此‘大恩大德’?!?p> 此時沈安一個人坐在了涼亭之中,拿起了一杯茶,輕聲呢喃道。
……
利小刀和陳克金是深夜走的。
他們出了綠柳山莊,便上了一輛馬車。
跑了一夜之后,天一亮,便到客棧里住了下來。隨后第二次啟程的時候,馬夫也會換一個。
兩人也不擔心,反正有得吃有得喝。況且,還能有機會解開他們心中的疑惑。
若是留在平陽城,他們還得擔驚受怕。
如此反復,經過了七天之后,終于有了一些變化。
他們二人如同往常一樣,在房間吃了飯,隨后便回到了房間。
白天休息好之后,便又接著晚上趕路。
利小刀和陳克金似乎是睡得特別沉,他們二人沒有注意到,在剛才店小二上菜的時候,悄悄的在他們吃飯的碗上抹了一些不知名的粉末。
他們更不會知道,店里真正的店小二此時暈倒在了茅廁中。
這“店小二”看得二人已經沉沉睡去,隨后便推開了房門。
他先是翻了一下兩人的眼皮,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不過這兩人都已經倒在了這兒,他也便沒過多的懷疑,想了想,還是拿出了一個小口哨,打開了窗子吹了一下。
沒過多久,便有一個中年人來了,他留著小胡子,身形修長,一雙眸子中透著精明。
“暈了嗎?”他來了之后,便急忙問道。
“暈了,他們完全沒有任何防備?!边@“店小二”拍了拍手,隨后說道。
這中年人看著他們二人,皺起了眉。
“這么差勁,如今形勢復雜,來也是送死的。行了,給他們二人懷里放幾張銀票,然后待會找馬車,把他們送遠一點。別讓無辜人牽扯進來?!?p> “可這二人畢竟是沈安推薦的……”
“他沈家都成那樣子了,偶爾走眼也正常,咱們自己家的事兒,就別把人家牽扯進來了。”
這中年人說著,便轉過身,嘆了一口氣,準備離去。
才轉身,就聽見噗通一聲,中年人猛然轉身,迎接他的是一塊帕子。
……
兩人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綁了起來。
口中也被塞上了帕子,而在他們面前的,則是以為已經暈了的利小刀和陳克金。
“不要叫哈,咱們聊聊?!?p> 陳克金把玩著手中的令牌,看著這兩人。
利小刀則是從桌子上拿了一壺早已涼透的茶水,潑在了店小二的臉上,隨后伸出了手,在他的臉上扣了一下,便扣下了一副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之下,是一個青年,他胸口上下起伏,看著面前的兩人,臉色有些發(fā)白。
“說說吧!”利小刀看到陳克金扯開了堵嘴的帕子,便淡淡的說道。
那年輕人正想說話,只見中年人冷哼一聲,他便立馬閉上了嘴。
“你是一個用到的好手,手上有老繭?!崩〉抖自诹四贻p人的面前,h捏住了他的手。
“這沒有三年以上的功夫,手上的老繭不會這么厚?!崩〉犊粗请p手,慢慢的補充道。隨后,他伸出了自己的手,朝著年輕人晃了晃。
“我雖然年紀不大,可練刀也有十多年了。”
利小刀看得兩人低著頭,一聲不發(fā),繼續(xù)對著年輕人說道:“你記不記得,你們掌柜喊你的時候,你愣了一下。隨后有人提醒了你,你這才急忙朝著掌柜的揮手?”
聽到這話,這年輕人便立馬說道:“就因為這,所以你發(fā)現(xiàn)了破綻?”
利小刀點了點頭。
“嗯,我看到了你的手。而且,對自己名字沒有反應的人出了聾子和傻子之外,只有另外一種可能。”
“什么可能?”
“這個人不是這個人?!?p> 這年輕人聽到這兒,正欲繼續(xù)說話,只見那中年人咳嗽了兩聲,便不再言語了。
利小刀看向了這中年人,想了想便直接解開了這中年人的繩子。
中年人起身活動了手腳后,驚訝的看著二人。
“你們……?”
“行了,你們是裴家的人,我們都知道了,也聽到了,沒啥壞心思?!标惪私鸪心耆伺伺斓?。
利小刀沒有言語,把年輕人也解開了。
“我們并無惡意,而且這事兒對我們也挺重要的。”利小刀看著兩人。
事已如此,這中年人閉上了眼睛,隨后嘆了一口氣問道:“你們二人怎么看出來的?”
“剛才說了怎么看出破綻,現(xiàn)在說說怎么逃過了你們的迷藥?!标惪私疠p笑一聲后,接著繼續(xù)說道:“你們應該也注意到了,我們吃飯之前都會用銀針試一試。所以,這次也不例外。既然發(fā)現(xiàn)了不對,趁你們不注意,我們便把碗和領桌的換了一下。至于迷暈你們的迷藥嘛,都是一些防身的東西?!?p> 利小刀看著這中年人臉色一變,也沒往心里去。
其實他們的手段特別的簡陋。
“煩請告訴裴姑娘,我們能夠互贏?!?p> 說完之后,朝著陳克金使了一個眼色,陳克金便把令牌丟了過去。
同時,門口響起了一陣掌聲。
……
門被推開,利小刀看到了穿著錦衣,搖著折扇,男兒裝打扮的裴南音。
利小刀看到裴南音,頓時面色一紅,低下了頭。
“裴姑娘!”
雖然陳克金看到過裴南音好幾次了,但還沒見過男兒裝扮。
讓陳克金沒有想到的是,裴南音穿上了男裝依舊那么好看。
隨后,裴南音看了一眼那中年人和年輕人,便要往下一拜。
“裴……裴小姐,別……別客氣?!?p> 陳克金聲音有些顫抖,看著裴南音盈盈一拜,便滿臉癡笑的要去把她扶起來。
利小刀看了他一眼,不做聲色的擋在了陳克金的身前。
“裴姑娘請起。”利小刀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并沒有觸碰到裴南音,饒是如此,他的心都快要跳了出來。
陳克金站在利小刀的背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撅了撅嘴。
裴南音看了一眼自家的兩人,這兩人點了點頭便走了。
等到兩人離去,三人找了一個位置坐下,裴南音這才說道:“多謝兩位手下留情,年長的那位是裴家內院的老管家了,專門侍奉我爺爺?shù)?,叫裴安;而年輕的那位則是他的兒子。”
利小刀微微一笑,隨后說道:“沒關系的,我們前來,考驗一下我們的能力也是應該。”
裴南音有些尷尬,低下了頭,脖子也有些紅。
“利……”她想了想,不知道叫什么適合,便直接說道:“你們別多想,主要是最近爺爺病重,而且他知道家族里面出了問題,又怕傷害了無辜的人,這才讓安叔來……”
利小刀微微一笑。
“叫我小刀就行,沒事的。并且這次我們來,也是想了解一下當年的宛陽城之戰(zhàn)。”
裴南音皺起了眉,想了想說道:“當年,我們裴家捐出了不少的物資,還是我爺爺親自押送的。當年的那一批老人都差不多仙逝了,只有我爺爺,也是重病在床……”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隱隱有一絲擔憂。
利小刀和陳克金猜測老爺子應該病得很嚴重,兩人點了點頭,便急忙說道:“沒事,你家的事兒要怎么解決?”
裴南音看了一眼利小刀,咬咬牙說道:“我們裴家原本和沈家是世交,當年我爺爺和沈家的老爺子曾經說過要聯(lián)姻,留下了玉佩作為信物?!?p> “但在十六年前,也就是宛陽城之戰(zhàn),迎接回當今陛下的那一年。沈家?guī)缀醣粶玳T,只有算是我叔叔輩的沈安還有那沈玉軒逃了出來。但在幾個月前,沈玉軒也離奇死亡。當時沈安叔叔還只是督查院的一個小官員,我那時候正好在永安處理一些生意,沒想到他拿著玉佩找到了我。當時他就說,他已經有了當年沈家滅門案的線索,而且身后的人還想對裴家出手,請我?guī)退?。我剛開始不信,便回到了袞州,和爺爺說了此事,爺爺只留給我四個字。”
利小刀沒想到,沈家居然還有這么一段往事。
“哪四個字?”
一聽到這些事情,陳克金便認真了起來,哪里還有剛才那副色瞇瞇的樣子。
“唇亡齒寒?!?p> 裴南音接著說道:“所以我答應了他,可沒想到,短短一個月之后,沈安叔叔成為肅州的副鎮(zhèn)撫使。之后的事情,你們都應該知道了。”
利小刀點了點頭。
“所以,你那夜來救我,也是沈安安排的?”
裴南音點了點頭。
“那這個案子,你們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和裴家有關的呢?”
裴南音想了想便說道:“是在沈安叔叔成為副鎮(zhèn)撫使沒多久之后,他便告訴我,我們裴家似乎有了內鬼。而且,還把那軍械的事情告訴了我?!?p> 利小刀點了點頭,突然間對沈安的看法有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之后,我就去平陽城幫他了?!?p> “可我們要怎么幫你呢?”陳克金皺起了眉頭。
“需要利……利大哥假扮成沈玉軒,然后進入我們裴家?!迸崮弦粽f著,便低下了頭,不敢去看利小刀。
陳克金冷哼一聲。
“假扮這個事兒,我也行??!”
聽到這話,裴南音立馬搖頭說道:“不行的,據(jù)沈叔叔所說,他的侄兒自幼喜歡刀,況且沈家沒有覆滅之前,便是鍛造大家。他們對于鍛造,還有刀都十分的熟悉,當年鍛造軍械的人,都是沈家的門徒?!?p> 陳克金和利小刀再度相互看了一眼,他們終于知道沈安為什么說想要知道十六年前的戰(zhàn)役,就來袞州。
這不僅是幫他,而是也是幫了他們自己。
陳克金嘆了一口氣,攤開了雙手說道:“哎,還是有緣無分啊!對于刀和兵器之類的,只有他懂咯!”
“可一個死了的人出現(xiàn)在你們裴家,不會覺得荒唐嗎?”利小刀提出了疑問。
“沈玉軒的死幾乎沒人知道,但根據(jù)沈安叔叔所說,裴的內奸,有可能知道真的沈玉軒已經死了。”
利小刀和陳克金幾乎已經知道沈安的計劃,用一個死人的身份做局和做餌。
“但據(jù)沈安說,永安那邊已經查到了你們頭上來了?!?p> 裴南音嘆了一口,臉上帶著一絲憂愁。
“所以,我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我想盡辦法托關系,永安那邊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才會對我們裴家動手。當然,若是一個月以內,我們裴家自己找出內奸,這一關便可以過。畢竟我們裴家?guī)缀跤绊懼麄€乾朝的茶葉、絲綢等生意,而且最為重要的是,最為先進的提取海鹽的技術掌握在我們裴家?!?p> “難怪有人會對你們裴家和沈家動手,一個掌控鍛造技術,一個掌控提取鹽的技術。換做任何一座朝堂,怎么會放心你們聯(lián)姻呢!”
陳克金嘆了一口氣,同時心中也翻起了驚天巨浪。
“可我怎么假冒?我應該被通緝了?!?p> 聽到利小刀的話,裴南音從身后拿出了一個盒子,打開一看,只見里面有一塊人皮面具。
看到這人皮面具,利小刀再也忍不住了。
當初刺客便拿出了這些人皮面具,剛才又看到,現(xiàn)在又有一副,不由得他不好奇。
“你們這人皮面具怎么得來的?”利小刀有些激動,還立馬多了幾分防備。
裴南音看著他,想了想嘆了一口氣說道:“我爺爺傳下來的,是用豆皮做的,加上一些化妝術,有問題嗎?”
利小刀聽到這話,湊近了那面具聞了聞,果然聞到了淡淡的豆腥味,和只見自己收藏的那面具不同,這才舒了一口氣。
“沒,我盡力幫你吧!”
裴南音聽到這話,站了起來,朝著兩人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