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姜禾已經(jīng)將自己弄得像一個瘋子,他的頭發(fā)披散開來,毫無俊秀模樣,到像極了上街行討的乞丐。
此時他與乞丐又有何意,他向上天祈求,他要一條命,要白絡醒過來,哪怕是用他的命來換。
上天并不應求,醫(yī)仙都束手無策,差些就連白絡的全尸都保不住,他自責,怨自己無用,怨自己為何不聽話,白絡本就身份特意,為了他甘愿冒險,如今已落得如此下場,怕是她最后也不知道他其實一直知道是她,而她則是萬般小心,連句話也不敢說出來。
焦雪一直跟隨著,他不知道姜禾要去往何處,但總感覺得出他很有方向感,然后就一路帶她來到了白絡的住處。
那是一處小別院,周邊荒蕪,曾居者為的就是一個避世所建,它的主人不停的更換,新主人入住,舊主人必定無存,十多年前就是一個老人帶兩個女娃來到的此地,時至今日,女娃們長大了,老人也已經(jīng)離世。
“初夷,你在嗎?”姜禾回到了這個地方,看上去一塵不變,可比之前多了些沉寂。
屋內(nèi)并沒有回應,姜禾察覺異常,他趕緊將白絡放上床,然后里外找了一遍,最終確定空無一人!
“為什么會這樣?”姜禾問自己,他沒有記錯這個地方。
或許姜禾失去了理智,他只關心人是否在,而在其身后的焦雪則是細細觀察,她看出這里有人居住過的痕跡,不會差太久,這里突然沒有人,定是出了事。
在一面銅鏡下,他看到了由灰塵劃出的手寫的字跡“快走,不要再回來?!?p> 簡簡單單的幾個字,寫得很急,意思也很明了,就是讓他感覺離開,這里已經(jīng)不再安全。
等到姜禾來看,原來初夷也遭遇了不測,生死不知,話里似是在警告他們,如果是白絡,她會很清楚,她沒能完成任務,還對自己要殺的人生了情,結(jié)局只有死,初夷知道姐姐會被封殺,所以此地留下了這樣的字跡,不想她卷進來。
可如今姐姐哪會知道這些,姜禾恨自己不能保護白絡,就連她的妹妹也不知所蹤,他想到這些皆是因為自己,他一直都在做錯。
“一定是他們!”姜禾怒眼。
“是誰?”焦雪問他道。
“那些人!”姜禾的意思是要與那些人死磕,他并不知道那些人的來路,但他就要反道行之,或許便就明了。
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就是愧對了初夷的警示,姜禾沒有選擇暫避或是退縮,他一直在忍,直到被逼得他陷入瘋狂。
“此事與你無關,你不該牽扯進來!”姜禾對著焦雪言道。
“若你死了?那是否還與我無關!”焦雪回他道。
“我是不會死的!”姜禾篤信道。
“誰知道那些人里就沒有高手?”焦雪質(zhì)問他道。
“如果你陪我面對,就不怕你也會死嗎!”姜禾事先說好。
“我以前聽過一句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怕死就什么也得不到!”焦雪言道。
姜禾無話可說,這句話也正中他的下懷,焦雪這是與他想到一塊去了,難得這么一個知道他心思的人。
他默許了焦雪留下,他好像是甩不開這個女孩,說是他的責任也在理,只不過是想推開她不讓其冒險,似乎是管不到。
焦雪也不怕,于是便在此地先住下,等著總會讓暗處的人現(xiàn)身。
姜禾保持著戒心只要是一點風吹草動他都不放過,就這樣等了三天,沒有等到殺手,卻等到了白絡的動靜。
自從回到舊居,白絡就一直被安置在床榻上,姜禾會過來看她,找她說會話,說很多自己不曾言說的情意,完后就會上到屋頂,然后就是漫長的一天等待。
第三天時,姜禾來看白絡卻發(fā)現(xiàn)她不在床上,他一直沒有察覺,心急下他翻箱倒柜,終于在一個箱子里找出了她。
“焦雪,焦雪!”姜禾興奮的叫喚著。
焦雪正做著早膳,聽姜禾奇怪的舉動讓她生怕,不是怕有敵人來犯,她怕的是姜禾真瘋了。
“白絡她沒死,她活了!”姜禾止不住的興奮“她活了!”
那嬉笑的聲色聽著詭異,焦雪還是去確認了,當她看到白絡真站了起來,她整個人傻了。
她揉了揉眼睛,還以為是看錯又或是在做夢。
“你沒看錯,是真的,白絡她好好的!”姜禾一邊說著還一邊拉著白絡又捏又抱。
“什么狗屁醫(yī)仙,凈胡說八道,還好我不信他那些鬼話,白絡她根本沒事?!苯袒蛟S是激動過度,說話聲色都變了。
焦雪覺得詭異,她看出這個白絡好像很害怕,姜禾每次靠近她,都會引得她發(fā)抖,她的眼睛是生動而明亮的,不像之前醫(yī)仙描述的那樣。
焦雪一把拉住姜禾,在他耳邊說道“我看她好像很怕你!”
“怕我?”姜禾不信道“白絡才不會這樣?!?p> 說著姜禾再次靠近,這一次白絡被嚇得整個人蹲了起來,然后跑到了床底下蜷縮起來發(fā)出驚叫聲。
姜禾悉心對白絡道“白絡,我是姜禾啊,不記得我了嗎?”
白絡顫抖著全身,不敢言語,躲在床底下不出來,反倒看著姜禾要進來,她就很激動的大吼大叫。
發(fā)現(xiàn)她時她就已經(jīng)是這種狀態(tài),姜禾壓根不在乎這些,等到焦雪來時,他意識到是自己沉浸在白絡活過來的喜悅,他不在乎白絡身上的異常。
“姜禾,你離她遠點,小心她傷了你!”焦雪提醒道。
姜禾也冷靜了下來,他哭出了淚水,深情看著白絡道“我是姜禾,姜禾!”
白絡沒有回應他,而是繼續(xù)蜷縮在床底下不出來,保持著懼怕的姿態(tài)。
“白絡,看看我,你好好的看看我!”姜禾完全不顧焦雪的提醒,這事出反常實在詭異,不得不想到或許這時候就是那只蠱蟲作祟。
人活過來本就是醫(yī)仙預料之中,但活過來了還是不是原本的那個人,按照醫(yī)仙的說法,蠱蟲會控制這具身體,然后會成為一個無情殺手,如同傀儡,如今白絡這般已經(jīng)應驗,她活過來了,而這里還是她居住過的地方,經(jīng)確認她對周圍的人或物都不認識,甚至恐懼,足矣見明她不是白絡所以很危險。
“姜禾,你清醒點,她很危險!”焦雪再次警告。
姜禾沖進了床底,拉住白絡的手摸自己的臉。
眼看著姜禾失去理智,看到這個男人已經(jīng)不懼生死到了這種地步,心中佩服又為他擔憂。
白絡一直在怕,姜禾的行徑更是把她直接弄哭了,兩個人就這么在床底下哭了起來,焦雪在外邊看懵了,不過這場面倒是舒了口氣。
所有的擔心,隨著時間消散,白絡沒有危險性,仿佛是她更害怕二人。
通過緩解之后,白絡還是喜歡躲在角落里不出聲,然后也慢慢適應了這兩個陌生人,她最喜歡躲在陰暗處,只要不刻意去擾亂她,她就會乖乖的在那呆著。
姜禾回復平靜后,各種猜想究竟怎么一回事,不過他還是慶幸白絡是醒過來了,于是給她弄了很多吃的,可白絡卻不為所動,她還是像第一次看到她那時一樣,蜷縮在角落里恐慌與緊張。
姜禾讓焦雪試著去接觸一下,姜禾的情緒或許是對白絡刺激一些,所以焦雪與她接觸要好于姜禾,焦雪嘗試著喂她吃食,白絡并不反抗,慢慢地焦雪意識到,白絡是不知道這是什么玩意,于是就自己先吃一口做了個示范,白絡看到焦雪吃了,她也來上了一口,她發(fā)現(xiàn)味道不錯,然后就猛地開吃了起來。
二人看到她能吃東西了,便都笑了起來,焦雪也接受了白絡活過來的事實,剛開始還怕她有攻擊性,但現(xiàn)在看來,她像極了一個剛出生的孩子,不會言語,不懂吃喝,得了滿足之后還會笑。
屋子里的一切都被秘密監(jiān)視,而得到此消息的人,卻要求監(jiān)視者離開,從姜禾踏進這處隱秘之地時,對白絡展開的行動就已經(jīng)取消。
他們原本想處理白絡這個叛徒,可當看到焦雪的身影,便不再糾纏,執(zhí)行這項任務的首領也弄不明白,為何組織會在意一個小姑娘。初夷被秘密帶走,姜禾想守著等,可從他帶著焦雪進到這的那一刻就注定是等不到他們想要等的人。
白絡于之前判若兩人,姜禾始終不相信醫(yī)仙的說法,白絡死里得生,難免會有一些異常,而失憶便也是不足為奇。
堅信自己要做什么,于是就來了,他一路不曾停歇,也用了好幾天才到了無妙峰,在路上時他已經(jīng)嘗試沖脈,功力也算恢復到了半成。
“你是何人!”負責看管山門的弟子喝聲叫住。
“我來此只為見一個人,望通融!”趙長海客氣道。
這山門弟子早就換了人,他們原先是弦家的人,也是近日才掌控的這無妙峰,突然來一個拜山門的,難道就不知道這里已經(jīng)易主了?
那弟子問他道“你是找新主呢還是舊主!”
弟子的語氣很是微妙,看來者也是十分有禮,不像什么混流之輩,如果是找新主,特來賀喜,那他自會放他進門。
“我不找什么主子,我要見的是四季仆阿冬!”趙長海明言道。
他這般直言妄圖挑釁,這四季仆早已經(jīng)死了,侍奉舊主,冥頑不靈,便也不留。
“什么四季仆,不過都是死尸罷了!”那弟子輕蔑道。
“死了?”趙長海聽著這消息,再一次心驚意涼。
“勸你盡早離去,這里剛殺伐過,刀劍洗得也夠累的,今日就不想洗了!”那弟子警告道,也是在給他一條退路。
“那可否容我把尸體帶走?”趙長海敬酒不吃,再次試探。
“你是真不怕死!罷了,我就帶你去見我家主子,看他會不會給你!”那弟子一看看穿了趙長海的結(jié)局,想要上峰,大多都是一些殘余的無妙峰人,倒不管他是誰,恐怕見不到主子,就半路被殺。
走在路上,那弟子打聽他道“你與那四季仆阿冬有交情?我看你也不像無妙峰的人!”
“受其恩惠過,得知她亡故的消息,就想來看她最后一眼。”趙長海從容淡定道。
“你可想要為她報仇?”那弟子問他。
“想倒想,那至少得知道仇人是誰?”趙長海心平道。
那弟子有些不淡定了,他一路帶著這個人走上峰,對方對他絲毫不畏懼,有問有答,而且還不遮掩。
“看你是個練家子,你可看過最新的天人榜單!”
“第二席位葉勝秋!有這么號人物!”
“還不知道你是誰?”
“我?。『翢o名氣,叫我印云!”
“名字里有個云,可惜你不是繼云?!蹦堑茏右部吹贸龃巳四昙o輕輕,繼云怎么也是步入中年的人,二人除了名字有點像,其余的八竿子打不著。
趙長海從不覺得天人榜上的排名有效,因為他有一個父親,尊位之稱,天人榜所有的人,只要聽了他爹的大名,對他難免都得禮讓三分。
他敢在無妙峰叫囂,是因為他有這個底氣,即便不用趙長海之名,自天生無懼,他只要想就會去做,這源于他生長的環(huán)境,舉手可摘星,踏地皆可行。
上了無妙峰,忽然有人來接應,來者像是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可在趙長??磥恚褪莻€仆人。
那弟子不知為何掌使會親自迎接,但一句退下,他便知道是峰主另有安排,于是便自行離開,接下來便由老仆給他帶路。
“聽說你來找阿冬?”老仆人問話。
“可勞煩帶我去見她!”趙長海重申道。
“死人有什么好見的!”老仆人忽然談到“我以前就在這里待過,五十年了,終于又回到了這,可以前的那些人都不在了,就剩下我一個,唉!”
老仆人的嘆息,他的眼睛閃爍淚茫,難以掩飾地真情流露,他很懷念曾經(jīng)在無妙峰的時日,只是后五十年他被派去了外門,也就是所謂的弦家。
“不瞞你說,我也想見見我那些老朋友,可他們都在二十年前死絕了,同樣是在這無妙峰,不過你的運氣要比我好?!崩掀腿艘馕渡铋L地道。
趙長海輕笑,他口中的好,或許是至少可以見上一面。
老仆人帶著他來到了一處香火之地,那里立了很多牌匾,有許多是新上的,而此時正有一個人在那里上香跪拜。
那人腰間別了一口笛子,笛墜很雅致,一身素衣,看著背影就感覺他是個儒雅之人。
“峰主,人已帶到!”老仆人通報道。
“貴客遠至,招待不周還望見諒?!比~勝秋轉(zhuǎn)過身來微笑道。
“你就是葉勝秋!”
“是!”
葉勝秋三十好幾,看著一副滄桑感,他的眼睛給人感覺似是看淡一切,言語間自帶一股清俗之意。
“聽你下人說,是你殺了阿冬?”趙長海問他道。
葉勝秋不否認,他看向一處,指著一個牌匾道“那就是你要找的人!”
趙長海望去,牌上寫著溫夙之墓,那是個名字,但不是他想要看到的阿冬二字。
“她的尸身在何處?”趙長海情緒有了些波動,他內(nèi)心里已經(jīng)開始想著復仇了。
“已焚毀,你有所不知,四季仆是以四季為名,這無妙峰所有的弟子,他們的前身都源自弦家,溫夙就是你要找的阿冬?!比~勝秋解釋道。
“原來你叫溫夙?!壁w長海重新品味這個名字,可越品味,他越是心頭來情緒,不自覺的就淚滿盈眶。
“她是個好姑娘,待人溫和,實乃良善之人,你怎么忍得了心殺她。”趙長海激動問他道。
“你說得很對,著實于心不忍,方游木與葉勝秋,只有一個峰主!”葉勝秋把話說得很明白,他不像是個好殺之人,可也有理有據(jù)。
死了便死了,兇手卻還自詡一副高尚,趙長??床幌氯?,他要做些什么,但在這之前他迫使自己鎮(zhèn)定。
“我可以為她上一柱香嗎?”趙長海請求道。
葉勝秋擺出一副有請的姿態(tài),而這一柱香之后,就不見得會這般彬彬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