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賠大發(fā)了！”瘸腿的瘦子齜著牙，趴在自己弟兄的背上。胖子只是傻樂呵，看著瘦子能動，在他心里，不能動就是死了，能動彈就是還活著。
“要說賠，肯定不賠，就是有點虧。”仔細的看著手中的金釵，老兵嘆氣?！斑@個釵，應該挺值錢的！”
“多大一塊，純金又值幾個錢？”瘦子哭喪著臉。
“看著雕紋，每根金絲上似乎都有圖案！看這造型，起碼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別致的！就憑這做功就千金不換！”
“那你可惜什么？那老頭真是不識貨，抱著寶貝討飯吃。”
“喝，你以為誰都跟爺爺我一樣有見識，都能認出來寶貝。我可惜的是，原本可以獲得的賞錢沒有了，唉！有得有失，有得有失！該我這輩子沒當官命！”
“啥賞錢？說說唄?！笔葑勇犃擞绣X心里癢癢。
“那老頭是條老泥鰍！被通緝了不少年了。舊朝崩潰，新朝已立。那廝不圖報效君王也就罷了，還帶著群舊朝孤魂企圖復國。老將軍就是沒有逮到他，被太祖陛下一擼到底，最后只得當個富家翁。當年決戰(zhàn)，我遠遠見過他一面，原本敬他是條好漢，沒想到自己偷偷跑了?！?p> “怎么跑掉的？不是說十萬大軍包圍一座小城？偽帝自焚而亡？”瘦子好奇了，國朝建立一大奇案，前朝偽帝之死，沒想到眼前有知情人！
“都說大將軍給太祖背鍋，畢竟太祖曾經是前朝的將軍，所以留下前朝偽帝不好處理。所以傳言太祖秘令將軍火燒屠城！都是放屁！太祖會怕那些？都說書生心善，我說書生心最狠！當時偽帝已經投降，太祖即將承認對方為前朝最后一任皇帝，可是一場火啥都沒了！據救下來幾個太監(jiān)說，聽到偽帝投降，那個家伙立刻逼宮，帶著一群瘋子殺光能殺的人，然后一把火將城燒了！”
“這書生，不知道怎么想的，獻出偽帝，皇帝該有多少賞賜？”瘦子。
“誰知道？反正參與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不知道我剛才那腳給他踢死沒有，如果踢死了，我也算給將軍報仇了?！崩媳亮瞬两疴O，放進胸口衣襟處。
“現在不能領賞？”瘦子有些不甘心。
“你傻？都換幾任皇帝了，太祖的命令還有效？聽說這任皇帝只是太祖的遠房親戚。那個書生被我打的不清，我怕咱們有命領賞，沒命花?！?p> “那我們怎么辦？聽你的！”瘦子光棍道。
“走，遠遠的走。我還是有幾個兄弟經商，以前窮困，不好意思來往?，F在有這個了，可以找他們換錢。這個書生再有勢力，我就不信他能追我們到南邊！”
“走，聽您老的！”瘦子。
......
區(qū)終人散，此處已無人。
抱起散落的瓷偶，稍稍整理，艱難的爬下戲臺。
此時的瓷偶已經不復初始的美麗莊重，披頭散發(fā)，裂紋密布，別有一番凄美。
呼吸逐漸困難，剛才的一腳，應該已經踢斷了幾根肋骨。
掙扎著來到城隍廟的門牙處，靠著門柱坐在地上，雖然地上傳來刺骨的寒意，但可以躲避越來越陰冷的北風。
雪花開始飄落，一片片打著旋落下。伸手撫去瓷偶上的雪花，收回手發(fā)現，雪花沾在了自己的手上。
盯著手中的雪花，不自覺的陷入回憶。
多少年前？
十年？二十年？或是三十年？
時間太久了，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當時也曾年少，自己意氣風發(fā)，只為博得紅顏一笑一擲千金，購買了兩只瓷偶。兩人各一只，約好共此生！
也曾鮮衣怒馬，也曾朱門人家。卻抵不過時過境遷，朝代變幻。
西苑小門，她也勸自己，安心仕途，定可重振家門。
可自己知道，不可能，一切都已經注定。
幾許家仇國恨，幾許兒女情長？自己也不清楚。只記得她割下一縷發(fā)，而自己離去的卻如此決絕。
或許只是幻影，也曾勢如破竹，披荊斬棘，可卻如烈火中花，忽閃即逝。只余得千古余恨，舊國亡魂。
心有不甘！
為何天要如此對我？
隱姓埋名藏于新京城，裝神弄鬼，假與仙佛，玩弄人心。果然，人世間最好玩的不過于人心。京都被自己攪亂，甚至于五年三皇！
自覺大仇得報，便想歸家。但不知為何，怎么也找不到歸家之路！
化身戲伶，游蕩中原，渡此殘生。
此生無悔，卻負人良多！
回想少年，新朝皇帝也無自己名聲，但看今日，卻都將歸為白骨。
自己恨他，是他擾亂了這個世道！或許，也有部分原因，他毀滅了自己引以為傲的一切！
自己也毀掉了他一輩子的夢想！
不知道，是對還是錯？
戰(zhàn)亂又將起！如果自己沒有選擇離開，會不會與她一起成為太平余老？
應該不會，就算不離開，她也已經不屬于自己了？
她去哪了？
寒冷也讓思緒僵化，明明那么重要，為什么想不起來？
對了，當年皇帝聽說，江南有璧人一雙，男若潘安，女似燕昭，宛如神仙眷侶。于是一紙文書，便將女郎招入宮中！或許只是好奇，便將傳說鎖入深宮，好似養(yǎng)了只稀罕的雀兒。任你如神仙逍遙，怎敵我新朝法度？
風聽了，雪花卻落的更急。陽光灑落幾許金輝，如同謝幕時的告別。
遠處，一襲白衣緩緩走來，亭亭玉立，靜若處子，金輝灑在對方臉上，卻看不清對方的面容。不過，對方婀娜的身姿，跳舞想必是極美的。
當時的伊人，應該也是這般？
眼睛逐漸難以睜開，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皇帝這么恨自己，被他的兵，兇狠的食人之兵打死，他會不會欣慰？
破碎的偶被里面藏著的枯黃的發(fā)修補，幻化作真人，起舞蹁躚，最終投入老人懷里。
“你來接我了？”老人隨著慢慢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