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集
夏碧希已經(jīng)盯上了西門的屠場。
他跨進(jìn)茶館,在幾人的招呼中拖過來一把靠椅。雅間里麻將聲唏唏嘩嘩的,此起彼落。那年代鄉(xiāng)鎮(zhèn)上麻將館、茶肆如稻田里的蝗蟲數(shù)不勝數(shù),好些周遭的農(nóng)民更是背點農(nóng)作物來賣了,然后更生生打一晚的牌,勝者買酒買肉,敗者回到家馬上又去操勞,以備下一次的賭資。
耗子正在興頭,一個兄弟知會希哥來了,他清了清鈔票,嘆道:“真他媽的霉。”
夏碧希問:“又輸了?”
耗子拖張凳子對面坐下“三百多?!?p> “就沒聽說你蠃過。你說戒賭說了幾次?完全當(dāng)放屁!賭字頭上一把刀,你娃娃不改總有一天會后悔?!?p> “我知道哥,你放心,就是玩點小兒科,大的我不參與。我心中有數(shù),知嘵歷害關(guān)系?!?p> 毛毛來到門口,知會劉大漢的人來了,夏碧希點了一支煙,告訴大家再等一會兒。好刀講究鋒力,煲湯注重火候。
劉大漢幾個兄弟提了一大塊肉往案桌上一丟,開始煽動聲勢?!案魑秽l(xiāng)親父老,為了各位健康著想,我們勸大家今后不要在這里買肉了。”
人們不知何故,更有喜歡看稀奇古怪的人,紛紛圍了過來,七嘴八舌,都想馬上知道什么事情。場長聞訊也從辦公室出來了。
那幾位越發(fā)得意了,其中一個順勢跳上了案桌,“大家也可以來給我評評。昨天我母親來買肉,本來今天我家有客,所以買了二十來斤,但我母親眼睛有問題,老了嘛,誰不年輕誰又不老呢,天,他們才好,黑心腸,欺負(fù)我母親不靈光,竟然賣死豬肉給她老人家?!?p> 一片嘩然。
場長道:“小伙子,你不要血口噴人,信口雌黃,我在這經(jīng)營了十多年,從來沒有賣過死豬肉。在場的也不是第一次,大家可以想一想,你們哪次買過死豬肉?!”
小伙子更生氣了,瞪眼吹眉,吼道:“怎么,我冤枉你?我們一無仇二無恨,三無婆娘在私會,憑什么冤枉你?為什么要冤枉你?你自己看看,這是什么肉,是不是死豬肉?!”那塊肉只要是經(jīng)常買菜割肉的人,一眼也確能看岀有問題。
場長試著去勸小伙子下來,未果,便道:“這中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要不你先下來,叫你老母親來一趟,大家把來朧去脈講清楚?!?p> “逗起鬧不扯票!你們做黑心事,還要我六、七十歲的母親來回奔波折騰,象什么,如果她老人家又有什么閃失,誰負(fù)責(zé)?!廢話少說,今天當(dāng)著大伙的面,你必須給我一個交待。”
“怎么交待?”
小伙子順手抄起一把削刀,吼道:“怎么,不認(rèn)帳,耍橫?老子今天陪你!”
夏碧希走了過來,指著他,不溫不怒的說:“你做什么?先把刀放下,開誠布公的談才是解決辦法的途徑,這叫什么?”
小伙子拿刀的手垂下了,道:“是希哥啊。哥,我今天必須討個說法。”
夏碧希道:“說法是必須要的,就看怎么說,你口口聲聲說老人家在這買了死豬肉,肉在,物證在,那人證呢?這幾十年的屠場,還第一次聽說出賣死豬肉,不能你說是就是了呀,對不對?這樣,我有個辦法,你說老人家身體不便,那我們一起上你家,親自問一下她,看她怎么說,然后再下定論,如何?”
小伙子臉色發(fā)灰,幽幽道:“希哥,我敬你是哥子,但這是我們老大的事,你最好不要節(jié)外生枝。”握刀的手欲揚又止,“再這樣,不要怪兄弟不客氣了?!?p> 夏碧希哈哈一笑,也跨上了案桌,指著自己腦袋,叫小伙子盡管動手,小伙子哪里敢,剛才只不過虛張聲勢,可話已岀口也后悔,呆立在哪里,尷尬極了。
夏碧希大聲道:“下去!滾回去!”
小伙子道:“希、希哥,不能……”
夏碧希啪就給了他一耳光,很重,五根手指印立刻浮現(xiàn),他站立不穩(wěn),跌撞下去,幸虧有人扶著,否則一個跟斗可能更慘。他捂著臉,跟著一伙人鉆了出去。
場長趕忙疏散場面,讓一切迅速恢復(fù)常態(tài),然后他把夏碧希約進(jìn)辦公室,端茶散煙,好一番感激。
還未嘮叨幾句,那個小伙子又來了,他一足已經(jīng)跨進(jìn)了辦公室,跟著又退了回去,道:“希哥,我們老大約你今晚在河邊喝茶?!?p> 夏碧希問:“誰?劉大漢?”
“對?!?p> 夏碧希故作驚訝,說:“你是劉哥的人?哎呀,怎么不早說,真是對不住了。這樣,你給劉哥說,今晚我一定到,而且準(zhǔn)時?!?p> 場長心中又感激又內(nèi)疚,說:“劉大漢可不是善茬,這次你這么幫我們,自己可惹上麻煩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感激你了?!?p> 夏碧希搖一搖手,“沒事,遇上了說幾句我想很多人都會這么做。你不要放在心上。嗯,為什么會有這么一出呢?”
場長道:“剛才知道他是劉大漢的人我才回過神來,前天吧,劉大漢來找我要求入股,我沒等他說完就拒絕了。就是入股我也不同意,畢竟這不是私自個人的,再說,他們的最終目的還是想撈偏門好處?!?p> 夏碧希吐了一個煙圈,“我懂了,就是社會上說的保護(hù)費。你們這是正兒八經(jīng)的生意,怎有這一出呢。一一不過,事情也不是那么簡單?!?p> “此話怎么理解?”
“你想,他們存心來,難道沒有方法?今天是死豬肉,明天說不定是瘟豬肉,后天說不定送豬的半路上又出什么岔子了,”夏碧希在幫對方慢慢梳理思路,“對,你完全可以報警,但警察又不是屠場的,不可能天天在。而且,他們又沒偷又沒搶,怎么處理,罰款、教育,最多最多關(guān)幾天,可愿意為劉大漢去關(guān)幾天的人不少呀,你這生意還怎么做?”
場長歷經(jīng)這件事本就有了這些顧慮,再經(jīng)一點,心中巳經(jīng)雪亮。
夏碧希道:“好了場長,我得回去準(zhǔn)備一下,劉大漢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如果我不讓他服,今后他對你對我肯定還會有動作。人在江湖走,不得不多考慮一下?!?p> 場長道:“好,非常感謝你了。對了,不忙兄弟,我和你說一件事?!?p> 夏碧希欲起還坐,問:“什么事,你老哥說。”
場長道:“我想了一下,很在理,所以想邀請你入股?!?p> 夏碧希笑道:“老哥看的起我很高興,民以食為天,我也想讓自己和兄弟伙安穩(wěn)過日子,關(guān)鍵是我們沒什么本錢,怎么……”
場長道:“我們這已經(jīng)成型了,不需投股,這樣說吧,我的意思是叫你入干股進(jìn)來,這不叫保護(hù)費,叫分工,你們負(fù)責(zé)屠場一切工作順利進(jìn)行即可,作為回報,今后每頭豬無論大小,我給你十元分成,你看怎么樣?”
夏碧希心中竊喜,面色卻很莊重:“這樣好不好喲?”
場長抓住他肩膀,真誠地說:“放心,這件事我能定,也這樣定了。說真的,今天這事非常感謝,我也非常愿意結(jié)交你?!?p> 夏碧希點點頭,心頭完全放松下來了。此時此刻,他只想到一件事:和劉大漢“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