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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亂星空

第十一章 遙遠的她

迷亂星空 洛一二三 3314 2020-02-18 10:01:00

  說來也巧,雖然市面上并沒有電磁脈沖相應(yīng)元件的售賣,但葉洛前段時間在做威力縮小版電磁彈時,在伊萊亞斯的指示下,通過一系列特殊渠道,進了一批高能磁線,如今正好還剩了一些,因此,這項修護工作最關(guān)鍵的環(huán)節(jié)目前已不成問題。

  然而,要將一個材料轉(zhuǎn)換成可以進行正常工作的機械元件,終究需要來自人的加工。葉洛閑來無事,在網(wǎng)絡(luò)上看視頻的時候,就了解到,在首都星圈,或者在軍方的大公司里,這種高能材料的加工都是由脈沖機代為完成,工程師只需要坐在無塵的辦公間,進行監(jiān)控和開發(fā)即可。

  只是,在四季如夏的雨星上的鐘花市里,并沒有那樣高技術(shù)含量的公司,只有坐落在城市軌道線上的一個,就如同雨星不起眼于聯(lián)邦一般的修理店。

  自然,這里不會有什么僅存在于網(wǎng)絡(luò)視頻中的機器人。

  也沒有無塵的辦公室。

  只有在雜屑紛飛的店面里的未成年工程師葉洛。

  葉洛帶上了口罩和工程手套,眼上也帶好了泛著藍光的防護眼鏡之后,雙手也如磐石般穩(wěn)定的握住了他的修理工具,就仿若醫(yī)生在簡陋的手術(shù)室里握住了他的手術(shù)刀。

  這塊軀殼完好,內(nèi)心卻已破損的手表就是他的病人。

  醫(yī)者仁心。

  葉洛也有一顆菩薩心腸。

  只是,這個病人的內(nèi)心破損確實有點嚴重。既像是一片在秋風(fēng)里,被山火燒光了麥田,又像是一顆被蟲蛀得千瘡百孔,等待著靜靜死去的垂柳。

  要談修補,何其容易。

  葉洛自從被伊萊亞斯收養(yǎng),在這里當一個不合法的修理工,已經(jīng)有四年之久了。

  在這期間,經(jīng)過他手的電子器械他已經(jīng)忘記了有多少,無論是小到用于偷拍的微型攝像頭,還是大到不知在二手市場上已經(jīng)被轉(zhuǎn)手多少次的上個世紀產(chǎn)的挖掘機,亦或是日常到人人都有的手機,或是非法如在夜晚里沾染過不知多少鮮血的高負載義肢。這些東西他都修過,其中有些修起來確實要花費許多的時間,但需要花費的也僅僅只是時間而已。

  他從沒有遇到過如這個手表般神奇的器械。以至于,盡管他的雙手還是穩(wěn)定如初,但他的心里卻不由自主的緊張了起來。

  市面上具有播放功能的手表有很多,但據(jù)葉洛所知,卻沒有一款是通過電磁脈沖驅(qū)動的。

  他本以為,這一款手表只需要重新制作一個脈沖播放器就可以讓他重煥生機,但他卻沒想到,這款手表的內(nèi)部構(gòu)架卻是這般的另類和精密。

  另類在于,其結(jié)構(gòu)根本不同聯(lián)邦里所流傳的任何一款主流播放手表。

  精密在于,其內(nèi)部儲存器,半導(dǎo)體,脈沖播放器的結(jié)構(gòu)大道至簡,三者間相輔相成,在小小的表內(nèi)空間里,竟形成了一個完美的整體。

  在真正開始動手修理后,他才發(fā)覺,自己以往的修理經(jīng)驗根本無法起到任何的指導(dǎo)作用。

  他只能依靠著伊萊亞斯在這幾年間傳授給他的理論,摸著石頭過河。

  只是,他雖然緊張,甚至緊張到一滴汗從他額頭流了下來,但他依然自信,這個手表,終會被他修好。

  葉洛相信很多事,他相信自己在今晚前一定能修好這個表,也相信自己一定能去紫荊大學(xué)。

  這滴汗,既浸濕了葉洛的發(fā)梢,也打擾了他對面那個男人脆弱易碎的心靈。

  “怎么了?出了什么問題嗎?”

  他的聲音焦急又無助。

  修起來確實有點困難,但葉洛卻不敢這么跟他說,于是他反問道:

  “沒什么問題,就是太熱了,有點流汗。對了,我很好奇,聯(lián)邦已經(jīng)禁止脈沖播放器好多年了,你這塊表從哪里得到的?”

  一方面,葉洛確實想知道這是哪家廠商制作的,以方便找到對應(yīng)的修理經(jīng)驗。另一方面,是因為他真的好奇這個問題。

  只是,讓葉洛沒想到的是,這個問題卻讓對方迷茫了好一小會。

  “這……是我老婆和女兒幾年前去索馬里玩的時候買的?!?p>  索馬里。

  那個聯(lián)邦和帝國的交匯之處。

  那個自由和犯罪,商業(yè)和資本并存的無政府星球。

  葉洛在心里默默記住了。

  由于聯(lián)邦和帝國間戰(zhàn)爭的緣故,在聯(lián)邦政府的有意控制下,網(wǎng)絡(luò)上有關(guān)索馬里的信息寥寥無幾,且其大部分都集中其首都底特律之上。

  “怎么樣?索馬里那邊好玩嗎?”

  “應(yīng)該……很好玩吧。我還記得她們倆回來的時候,都笑得很開心。”說到這里,這個男人笑了。

  葉洛看到后,也很開心。

  哪怕是帶著口罩和防護眼罩,將唇眼都包裹在了織物之下,他也露出了真誠的笑容。

  ……

  ……

  又是一個夜晚,天氣還是那么的悶熱,而比起悶熱更令葉洛煩躁的,是門外無休止的吵鬧,和拉娜打來的電話。

  好不容易,葉洛才終于掛斷了拉娜打來的電話,再三的和她解釋并道歉后,才終于將她不知是真的還是裝出來的氣給消了下去。

  有時候葉洛也在想,自己又不是她的男朋友,有必要搞成這樣嗎?又是給她介紹奶茶店的兼職,又是為她輔導(dǎo)暑假作業(yè),她一生氣了,自己還得哄她……

  只是,拉娜做的奶油蛋糕確實很好吃……

  不過,現(xiàn)在比起奶油蛋糕,更重要的是客人的手表。在經(jīng)過了一天的忙碌之后,葉洛終于做出了他所需要的那個脈沖播放器,期間有好幾次他都以為自己要失敗了,這個修理店會像昨晚陳力的火鍋店般綻放電花。

  好在他那雙永遠穩(wěn)定的雙手成功的固定好了每個元件,讓葉洛今天腦子里想到的所有方案,都成功的在現(xiàn)實中得到了實現(xiàn)。

  將播放器放進了這個窄小的表盤之中,并重新?lián)Q了一個嶄新的用于解碼和傳送數(shù)據(jù)的半導(dǎo)體,同時將原本容易發(fā)熱引起故障的銅制導(dǎo)線換成了最新的合金導(dǎo)線,再為其涂上了一點用于散熱的冷凝劑之后。葉洛取下了防護眼鏡和口罩,摘下了已沾滿他手汗的工程手套,深深呼了一口氣。

  然后,他輕輕的拿起了手表,將其遞給了在旁邊帶著期待和緊張的情緒,陪了他一天的那位客人。

  “應(yīng)該修好了,你看一下?!比~洛說道。

  葉洛突然發(fā)現(xiàn),從剛才開始,這個男人就一直緊張的呼著粗氣,同時身體竟然開始了一陣顫抖,他那明顯做過義肢強化手術(shù)的心臟發(fā)出了強有力的砰砰的跳動聲,隔了好幾米遠,葉洛都能清楚的聽見。

  他用顫抖的雙手接過了葉洛遞給他的手表,輕輕的按下了播放鍵。

  然后,一個綻放著如春天里盛開的花朵般的笑容的小女孩,出現(xiàn)在了兩人的面前。

  她手里捧著一團純白中透著一點紅色的花朵,雙眼瞇成了一個月牙,仿若這個世上的一切煩惱都與她無關(guān)。她將這團花向前遞去,同時用她那尚待一點幼稚,三成純潔,六分天真的聲音說道:

  “爸爸!生日快樂!好可惜哦,你不能來索馬里陪我和媽媽玩,這里真的很……”

  女孩話還沒說完,就憑空消失了——這當然不是葉洛沒修好導(dǎo)致的故障,而是那名男子再也不忍心看下去,而關(guān)閉了這段錄像。

  葉洛一眼望去,發(fā)現(xiàn)這名男子早已雙眼通紅,抽搐的鼻子擋不住他那如火山般奔涌而出的鼻涕。這段錄像觸動他心里的那個記憶,如帶血的尖刀狠狠的戳破了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失去了壓力,滿足了希望的他,跪了下來,雙手撐地,以頭搶地。

  他保持這個姿勢,雖然狼狽,卻不至于難堪。

  淚流滿面,眼淚只留給了地面。

  “嗚……”

  嚎啕大哭。

  葉洛只在曾經(jīng)的自己身上,聽過這么悲壯的哭聲。

  ……

  ……

  過了好一會,直到葉洛遞過去的所有紙巾都被這個男人的眼淚浸濕,蜷縮成了一坨坨不規(guī)則的長滿褶皺的球。這個男人才好似終于發(fā)泄完了自己的情緒,漸漸的止住了哭泣,重新面對著熟悉的,卻早已改變了的現(xiàn)實。

  “謝謝!謝謝!太感謝您了!”男人站了起來,不停的道謝。

  葉洛不知道該回他些什么?難道接受他的道謝,若是只是修了一幅普通的手表,他倒是可以心安理得的說一聲“不用客氣”。但顯然,這并不是一只簡單的手表,里面藏著的,不僅是指針和齒輪,也不僅是脈沖播放器和半導(dǎo)體。

  是記憶?是希望?是寄托?是存在的意義?

  葉洛不知道,因為他只是一個拿錢辦事的修理工。

  因此,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他,只好再拿了一團紙巾過來,以便這位客人好好的擦一下淚沫橫飛,卻不再惆悵的臉頰。

  “我真的……真的沒想到我會再見到她?!彼怨蛟诘厣希哉Z。

  “我有的時候真的在想,為什么我當初對拍照那么抗拒,直到真的失去了,我才知道什么叫做一無所有?!?p>  “我今天早上起床的時候都在想,若是你也不能修好她的話,那我干脆跟著我女兒一起去銀河之中吧。所以,真的謝謝你,非常的謝謝你!”他用力的握著葉洛的雙手,雙眼噙著眼淚,目光里閃過一絲絕然,不斷致謝。

  這個銀河,并不僅僅只是銀河。

  在聯(lián)邦發(fā)展的初期,無數(shù)滿懷夢想的先輩帶著對未來的野心,和拯救全人類的抱負,從遙遠的主星出發(fā),在這廣闊寂寞的宇宙中尋找一顆有一顆適宜人類居住的星球。

  然而,很多人在這追逐希望的過程中燃盡了自身的燈火,從而與隕石和彗星相互交匯,成為銀河的一部分。

  自那時起,銀河就成了代表死亡的浪漫的象征。

  逃離主星前,勇敢者的歸宿是馬革裹尸。

  聯(lián)邦成立后,冒險者的夢想是化身銀河。

  銀河里住著的,都是無法再回家的人。

  都是遙遠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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