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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之國境

第五章 惡之谷基金會

惡之國境 小白狼的尾巴 9765 2020-02-04 23:11:06

  兩天過去了,我依舊沒有接到來自小垣的電話,或者是來自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人的電話,現(xiàn)在唯一我能認(rèn)清的現(xiàn)實就是,我無法從這本書上找到任何的關(guān)于通過那棵樹回到“善之國”的方法,于是,我知道自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也許,并沒有什么別的選擇,只得親自去拜訪一下那棵“生命之樹”了。我隱約意識到,只有在那棵樹上,才能找到真正的回到善之國的線索,或者,我甚至可以找到關(guān)于善之國的疑問的答案。當(dāng)然,在去真正地探索那棵樹之前,必須先去找到那個何林濤,問他一些問題,有可能他并不會理我,但是我依舊想試試運(yùn)氣。

  可是,我發(fā)現(xiàn)對方的電話已經(jīng)打不通了,打過去的電話提示是一個空號,這樣的結(jié)果讓人感到很奇怪,一個基金會,電話號碼說換就換,這不就等于是跑路嗎?還是說他是為了故意回避我?

  沒辦法,我又動身去了那個文具店,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個文具店也已經(jīng)似乎兩天之內(nèi)就停止了營業(yè),一切發(fā)生的都是如此的突然。當(dāng)然,還有一線希望,那就是親自上門去找那個何林濤,當(dāng)面來質(zhì)問他,既然他對我了如指掌,既然他知道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我不免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是否和他有著某種聯(lián)系。

  名片上很明顯的寫明了基金會的地址,位置很好找,我順著地圖的指引,一路便走到了一個名字叫“混亂大廈”的摩天大樓腳下。在那高聳入云的大樓上,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這個時間段,雖然是黑夜,但是按照邏輯此時因該是“惡之國”的白天,然而在這座大廈上,我并沒有看到有任何一個房間有燈光亮著,難道整座大樓一個人都沒有嗎?

  我進(jìn)入了一樓的大廳,發(fā)現(xiàn)整個大廳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只是一眼便看到了大廳中央的一個大型雕塑,而看到那雕塑的一瞬間,便讓我感受到了強(qiáng)烈的壓迫和不適感:一個巨大的肉堆,而那肉堆則是由無數(shù)的殘破和奇怪生物組織所構(gòu)成,這個肉堆像是一個巨大的堡壘般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里面,在肉堆的最上方,可以清晰的看見兩個巨大的雙眼附著其上,讓整個肉堆的雕塑仿佛活了過來一樣,而這兩只黑眼則是閃現(xiàn)著某種吊詭的光澤,凝視著每一個進(jìn)入大廳的人。仿佛旨在審查著每一個進(jìn)入這個大廈的人們。

  很明顯,我并不是惡之國的人,更并不明白這雕塑想要傳達(dá)出何種情感,便收回目光,直接越過了它,來回巡視了半天才終于找到了一部電梯。奇怪的是,這樣一座大廈,似乎只有一部電梯來進(jìn)行著整個大樓所有人員的運(yùn)輸工作,假如這個大廈真的有這么多人的話,這一點(diǎn)似乎無法讓人理解,但是也許,這個大廈也許根本就沒有那么多人。

  名片上面說得很清楚,就在第33層的右側(cè),便是這個基金會所在的辦公地點(diǎn),上升的過程之中,電梯里面播放著令人毛骨悚然的音樂,讓人感到不寒而栗,但或許假如是小垣的話,會覺得這是一首非常細(xì)膩且動人的音樂。

  不一會兒,我來到了大廈的第33層,但是在這里,始終,有一種幽邃且無法言喻的壓迫感在始終圍繞著我。我直朝右邊走去,幽暗的燈光讓人仿佛身處監(jiān)牢中。

  而這一層所有的辦公室都緊閉著門,就算從玻璃墻可以看到里面的情景,也只是有一個桌子和椅子而已,并沒有人在里面辦公。那么,這座大廈到底是用來干嘛的呢?我到底能不能如愿找到那個老頭?

  一個人都沒有的大廈,足以證明這座大廈似乎是被廢棄掉的,只是在這個世界里面做一個擺設(shè)而已,一個以殺人放火為目標(biāo)的世界,怎么可能會有人會安安心心地坐在某個辦公室里面去工作,那么,既然如此,那么這座大廈存在的意義是什么呢?

  我看了一下這一層的辦公地區(qū),每一個格子間里面都沒有人,因為如此,我走路的聲音在這一層里面顯得是如此的清晰,穿越過這一片比較集中的辦公地點(diǎn)之后,我來到了另一個走廊,很明顯,這里應(yīng)該就是基金會主要領(lǐng)導(dǎo)所在的地方了。

  我看見一個門上面寫著秘書的辦公室,我想,就算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不同,但是我還是先給秘書告知一下我的來訪先比較好,因為我知道那個叫何林濤的老頭,不出意外是和我來自自同一個世界的,那么,在禮數(shù)這方面我還是得照顧一下。

  于是,我敲響了秘書辦公室的門,里面的響動聲和某種說話的聲音瞬間停了下來,緊接著,傳來一陣高跟鞋“咔咔”的聲音,門開了,眼前的,似乎正是那個給我送來《善與惡》書的紅衣女人,不過今天不同的是,她身著的是一身黑色的正裝,表情也沒有了我腦海中的那副不耐煩和急躁的樣子,而是一種標(biāo)準(zhǔn)的善之國的和藹表情。

  她看見了是我,似乎并沒有顯示出有多么驚訝,而是把門完全敞開,說道:“您好?!?p>  這樣的禮遇我是完全沒有想到的,這個看似35歲左右的女人似乎展現(xiàn)出了一種和那天完全不同的態(tài)度。

  她似乎明白我的詫異,便繼續(xù)彬彬有禮地說道:“董事長知道你回來的,先請你里面稍坐一會兒,我馬上通知董事長?!?p>  我沒多說什么,看來,這一切都是事先策劃好的,電話是空號,只能證明那個老頭兒刻意想讓我來拜訪他。今天這一趟看來并沒有白跑。

  于是,我走了進(jìn)去,秘書似乎在忙著處理著什么事情,桌子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文件,而她則非常麻利地將這各種文件在進(jìn)行著歸類處理,這些文件似乎是需要讓那個老頭兒或是別的什么領(lǐng)導(dǎo)簽字,便放在了一邊。

  我坐了下來,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因為我并沒有對這次的對話抱有很大的期望。那個秘書給我端過來一杯水之后,便急匆匆地去打電話了。在電話里面說明了我的來訪之后,對方很快便給了她答復(fù)。

  她掛上了電話,雙手竄在一起放在小腹上,用一種真誠且鄭重的語氣對我說到:“現(xiàn)在您可以去董事長那里了,他等你等了很久了?!?p>  這下,我完全明白了,原來我在給他打完電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我會去找他,但是為什么不接我的電話,或許是因為他并不想在電話里面把這件事情向我完全說明。

  我離開了秘書的辦公室,她向走廊的盡頭指去。示意董事長的辦公室就在最里面那一間,

  然后目送我向前走去,這時候,整個走廊上的燈突然變亮了起來,將剛才幽邃壓迫的氣氛一掃而光,仿佛正是為了迎接我我而特意改變了一下這環(huán)境的氛圍。

  而我,則有些小小的緊張,滿腦子都是在想著他給我在電話中提出的問題:為什么我會來到這個世界。

  現(xiàn)在,我該如何去回答這個問題呢?別說兩天了,可能就算是給我更長的時間,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壓根就不知道為什么。或許,現(xiàn)在正是個我從他那里得到某種答案的機(jī)會,并且,我希望他能幫助我回到善之國。

  那個看似就在眼前的門,我卻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來到門前,我伸出手敲響了上面寫著“董事長”辦公室的門,但是并沒有聽見里面什么聲音,內(nèi)心又猶豫了一下,還是轉(zhuǎn)動了把手,打開了這扇門。

  辦公室里面很黑,我沒多想便一步走了進(jìn)去,卻發(fā)出了清澈的腳步聲,這個辦公室很大,我看見另一端的墻上有一個壁爐,下面的火焰升騰跳動著著,隱約中照出一個背著我的座椅,我看見有兩只胳膊平擺在兩側(cè)扶手上面,并且微微地動了一下,在座椅的后方,則是一個相對這個辦公室顯得很小的辦公桌。

  我很謹(jǐn)慎地一步步地向前走去,在兩旁的落地玻璃窗之外,是那隱沒在黑夜之中的一排又一排的建筑,此刻,仿佛在窗外有無數(shù)細(xì)微的慘叫和吼聲透了進(jìn)來,而這整個辦公室似乎正處于一個恐懼的正中央。

  走到了辦公桌前,火光映照在光滑的桌面上,我看見桌上有一個類似一層大廳雕塑的縮小版擺設(shè),而一旁,則是擺放整齊的文件夾。和一個陶瓷的帶著把手的大水杯。水杯之中升騰著的熱氣似乎證明座椅背后還有一個活人。

  我沒有說話,靜靜地等待著眼前的這個人,將他自己連同那個座椅一起轉(zhuǎn)過來,因為我隱約能感覺到,那個椅子背后似乎有一只銳利的眼睛一直在緊緊地盯著我。

  “你終于來了?!彼f道,略帶喘息聲但是依舊蒼勁有力。

  “我想問你幾個.......”我正想說話,卻被他打斷了,他似乎并不在乎我的看法,而是相反地對我又提出了一個問題:

  “你為什么想要回到你原來的那個世界呢?回答我就好了?!?p>  我在腦子里面迅速地翻找著,看哪一個答案比較適合這個問題,但是還沒等我想好,他便又開始問道:“看看你眼前的這個世界,和你原來的那個世界有什么區(qū)別呢?”

  這個問題的確有些尖銳了,而我并不想回答他,因為我知道,我就算回答了,也只是在違背我的意愿而已。于是我對他說:“為什么你知道我是誰,為什么你知道我不是來自這個世界,你是不是來自善之國的人?”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大樓周圍的恐怖凄慘的吼叫聲此起彼伏,如同一支別樣的小曲,圍繞著這個房間。突然,我眼前的這個椅子轉(zhuǎn)了過來,火光升騰之中,在椅子轉(zhuǎn)向我的剎那間,我看到了這個人的臉龐,不出所料,這個人正是那個文具店老板的弟弟,但是仔細(xì)一看,卻又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因為實在是長得像,簡直就是一個人,要知道,就算是同卵雙生的兄弟,其長相也不可能像這樣的高度相似。

  這個老頭兒背對著火光,抬起了手,指了指旁我收旁邊的椅子,示意我坐下來。而我則是堅持這樣站著等他回答我的問題。

  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我對于這個問題很重視,便無奈地?fù)u了搖頭,對我說道:“這不是很明顯嗎?我肯定不是這個世界的人啊?!?p>  “很好,我還有兩個問題。”在得知他是和我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之后,我心中有些激動,但是,我并沒有顯露出來,因為我現(xiàn)在只想知道回去的方法。我并不想在這個地方和任何人有什么過節(jié),哪怕是和我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

  老頭兒對于我的急迫態(tài)度乎感到非常有趣,便說道:“等等,你能先回答我的問題嗎?”

  “我并不是一個善于討價還價的人?!蔽艺f道,“我只能說,兩個世界都有各自的規(guī)則,規(guī)則不一樣,玩法就不一樣,不是嗎?”

  “很好,那么你能回答一下另外的一個問題嗎?”

  我想了一下,似乎這么多時間來在這個世界,我似乎每一刻每一秒都在想著如何回到善之國,但在此刻,很快我又想到了小垣,并且有些不知所措,因為某種奇怪的感覺讓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接下來的這個問題。

  “我沒有想過為什么要回去?!蔽抑苯恿水?dāng)?shù)鼗卮鸬溃骸斑@里面的深層原因很明顯,那就是,我并不屬于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并不適合我?!?p>  老頭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我說:“現(xiàn)在的情況是,你想回到從前的世界,因為你覺得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并不適合你是嗎?那么假如我說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同樣也適合你的話,你還會想回到從前的世界嗎?”

  這話讓我有些吃驚,我是一個善之國的人啊,我怎么可能留在這里和這幫人一起去殺人放火呢?便腦子一熱提大聲對他說道:“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很明顯并不是為我而制定的,而我只是莫名其妙地突然就出現(xiàn)在了這個世界里面,正是因為規(guī)則的不同,我的意識形態(tài),我的做法,和我對人生的態(tài)度,和這個世界的人是完全相反的,那么,請你告訴我,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怎么可能會同樣適用于我呢?”

  在大聲地說出了我的看法之后,老頭似乎對于我這樣惡劣的態(tài)度并不是很在意,他從他那老特有的嗓音之中說出了他的看法:“別著急,孩子,如果你現(xiàn)在冷靜一下,或許會更好,你也會想到更多,并且看得更遠(yuǎn)?!?p>  說來也奇怪,假如說現(xiàn)在有什么人想要阻攔我回到從前的世界的話,我就會變得有些狂躁,并且莫名地歇斯底里起來,仿佛準(zhǔn)備撕碎一切阻止我前進(jìn)的人和事物,活脫脫像一只野獸一樣。這點(diǎn)令我自己都為之愕然,為什么,僅僅是因為我無法找到回去的方法嗎?還是說,我只是為了回到善之國繼續(xù)延續(xù)我的生命而活著,看著這個世界,哪一個人不是為了活著而行惡呢?難道,我和他們真的是一樣的嗎?

  “你的意思是假如我死了我會和這里的人一樣在這個世界復(fù)活嗎?”我問道。

  眼前這個緊緊貼在椅子上的老頭,他似乎眼睛一直盯著桌面的某個文件,保持著若有所思的狀態(tài)對我說:“是的,你會復(fù)活,在那棵樹上重新來到這個世界之上?!?p>  我敢到有些不對勁,追問道:“那么我想問一下,你是怎么來到這個是世界上的?!?p>  我看著這個老頭,他那飄忽的眼神此刻又回到了談話之中。

  “我來是因為我需要管控這個世界,我需要無時無刻地關(guān)注這個‘惡之國’”

  “為什么?為什么需要你來管理這個世界呢?你究竟是誰?”

  “我是‘善之國’的人,也就是原來你生活的那個世界的人,我來這里負(fù)責(zé)管控這一切,確?!異褐畤恼_\(yùn)轉(zhuǎn),只有這里正常運(yùn)轉(zhuǎn),并且確保這世界里面的所有人能夠隨心所欲地殺人放火,才能夠保證你和我的‘善之國’能夠成長并繁衍下去?!?p>  我的神經(jīng)經(jīng)繃著,聽見他所說的,仿佛在逐漸揭開某些我曾經(jīng)懷疑過的,并且無法解釋的疑問的答案。

  “為什么只有讓‘惡之國’正常運(yùn)轉(zhuǎn)才能讓我原來的世界成長和繁衍,難道這兩個世界有什么聯(lián)系嗎?”我繼續(xù)問道,但是依舊意識到自己的精神有些恍惚。

  “你沒有看見那棵樹嗎?”老頭對我說道。

  是啊,那棵樹,那棵我一來到這個世界上就看到了的生命之樹。

  “我知道那棵樹,那棵巨大的樹,這個世界所有人能夠在這個世界上復(fù)活正是因為那棵樹不是嗎?那么,你想說的是,善之國和惡之國之所以能夠聯(lián)系在一起,是因為那棵樹是嗎?”

  老頭笑了笑說:“是的,你悟性很好,但是,你在這‘惡之國’的角度看那棵樹,你只能看到樹根,你是看不到樹葉的?!?p>  “為什么看不到樹葉?”

  “是因為這個世界的人根本不想看到樹葉。你看哪,年輕人,一棵活了很久的樹,必然會是一棵巨大的樹,為了汲取更多的陽光,它的枝葉會伸展,也就是成長,但是,就算樹葉會越來越多,但是終究也會有四季,這是一個小的循環(huán),到了冬天,枯萎的樹葉會飄落,落入土地,然后重新化作肥料進(jìn)入樹的循環(huán),這樣,樹越成長,樹葉越多,飄落的樹葉也會越多,飄落的樹葉會化作更多養(yǎng)分被根吸收促進(jìn)樹的生長,你看那樹根,為了吸取著越來越多的養(yǎng)分,也會一直生長,同樣它的生長也是為了促進(jìn)樹的生長,所以,兩者雖然生長的方向不同,但是他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不是嗎?”

  “你的意思是,善之國就好比是樹的樹枝和樹葉,而惡之國就好比是一棵樹的樹根部分,是嗎?”

  “是的,沒錯。”老頭那空洞的眼神此刻越過了我,向我的身后看去,如同那棵樹就在我的身后,而他則是在靜靜地觀察并思考著。

  沒過多久,他又收回了自己那飄忽的眼神,然后看了看我,似乎有些茫然。

  “那棵樹。”他說道,“你說的沒錯,這兩個世界就好比這棵樹的兩個部分,一個吸收的是死亡,一個吸收的是陽光,生長的方向也完全相反,你仔細(xì)想一下,只有這兩部分同時存在并正常生長,才能讓這棵樹的生命存在,不是嗎?但是你再想一下,假如這棵樹一直存在,那么這棵樹就會有更多地樹葉死亡,生死循環(huán)亦無終止?!?p>  “沒錯,生死循環(huán)亦無終止,就像一個人一樣,只有活著,才能區(qū)分善惡,只要活著一天,善和惡就如同那樹葉一樣,不斷地生長和死亡,進(jìn)入這樣一個循環(huán),每個人都是如此?!崩项^兒說完之后,手抖動著摸向桌面的那個熱氣已經(jīng)快消失的水杯,顫顫巍巍地將水杯放到嘴前,小抿了一口。

  我站在原地思索著他所說的,想理出一些頭緒出來。按他這種說法,我在“善之國”也可以看見這棵生命之樹才對啊,但是很明顯。我活到26歲,我只看到了無窮無盡的大樓和不斷延伸的馬路,鋼筋水泥便是善之國唯一的象征,并沒有看見有什么遠(yuǎn)處的巨型的大樹矗立在世界的中央。

  那么,也許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棵樹并沒不會出現(xiàn)在我們的眼中,而“善之國”的每一個人就好比是那棵樹的樹葉,這一棟棟的摩天大樓和那如同脈絡(luò)一般延伸的馬路就是那樹的枝杈和經(jīng)脈。

  現(xiàn)在,我又想起了那些從小到大都在一直困惑我的問題,這些問題自我記事起,就一直在我的生活之中提醒著我,將我的精神狀態(tài)一次又一次地將我從善之國中抽離出來,去探尋著這個世界的真正意義所在,那就是,為什么,我會自然而然地去遵守善之國的規(guī)則,為什么我會每天如同一個機(jī)器人般去幫助別人,去工作,去生活,去吃飯,難道僅僅就是為了讓自己獲得一絲絲的存在感嗎?或者是為了滿足自己的被認(rèn)同感?

  雖然我并不愿意這樣去想,但是,這樣的生活如同一個枷鎖一樣,讓我的頭腦無法呼吸,于是,這更加重了我對于善之國的疑惑。而現(xiàn)在,我必須面對現(xiàn)實了,我究竟回到那個我曾經(jīng)正常生活的世界,究竟是為了什么,是為了正義,還是只是為了回去可以保住我自己的生命,從而能夠正常地茍活于世。

  我隱隱感覺到今天和這老頭的談話冥冥中注定會發(fā)生,現(xiàn)在看來我的預(yù)感在某些時候是準(zhǔn)確的,因為老頭兒所說的這番談話如同給我當(dāng)頭一棒,讓我自己能夠真切地看到一個真實的自己,并且,在這種情況下,就連我自己都開始駁斥著堅定的想要回善之國的立場。

  我到底是為了什么而想回到“善之國”呢?難道僅僅是因為要活著嗎?我腦海之中浮現(xiàn)出了那棵巨大的遮蓋著一切的大樹,同樣,也給樹頂之下的世界留下了一個巨大的陰影,而我,此刻仿佛就站在那片陰影之中,沒有了任何的退路。

  我哭笑了一下,看著眼前的老頭兒和他這張小的可憐的辦公中,問道:“那么,我來到這兒,是因為我就是一片已經(jīng)枯萎了的樹葉是吧,那么我現(xiàn)在唯一的選擇就是死亡,只有死亡我才能重新復(fù)活,但是,我想問,轉(zhuǎn)生以后我的記憶還在嗎?”

  “你誤會了,年輕人,有些時候,有些樹葉并不是因為枯萎了才落下的,而是這片樹葉是被摘下來的,你的情況只是一個特例,你只是一個年輕人而已。但是,我們能夠知道你似乎并不能完美融洽地融入到你原來所在的世界里面。這一點(diǎn)我想你自己的是知道的,有些疑問似乎是在你生來之后就在你心中種下了種子?!崩项^說道,表情十分地平和,似乎想要幫助我理清一個現(xiàn)實,“有些人注定不適合生活在‘善之國’,同樣,也不適合生活在‘惡之國’,不是嗎?但是,你要知道,擺在你眼前的并非只有兩個選擇?!?p>  “我除了死路一條之外還有什么別的路可走嗎?”我問道。

  “現(xiàn)在,你也可以像我一樣,在這個世界里面去維持這個世界的正常運(yùn)轉(zhuǎn),或者去摧毀它,因為你之所以能夠來到這里,是因為你似乎是被這棵樹選中的人,不然你不會來到這個惡之國,也不會見到我?;蛘撸阋部梢赃x擇去回到你原來的世界,這都是可以的,但是,你知道的,你唯一回去的方法就是......”

  “死亡。”

  “沒錯,由死才能向生”老頭兒微笑著說道,顯得有些抱歉地看著我。隨后帶著那微顫的嗓音說道:“年輕人,你需要明白,善和惡其實是人自己分出來的,正因為有人存在,所以會有善惡,所以,這棵樹才會不斷地生長,所以,我們必須要維護(hù)這棵樹一直存在,并且一直生長,這是你的使命,我們在這里,需要創(chuàng)造出更多的惡,才會有更多的‘善’在另一個世界里面產(chǎn)生,從而才能讓這棵‘生命’之樹能夠永遠(yuǎn)生長下去。”

  我聽到了他的回答,不知道為何,讓我隱隱地感到有些不寒而栗,生命之樹上所有的生和死都在促進(jìn)著這棵樹的不斷生長,就如同這兩個世界一樣,善惡就像是生命之樹上的生和死,是因為樹的存在而存在,而且因為惡,所以會有善,兩者相依相符。但是,區(qū)別善和惡的基本條件是什么呢?難道就是因為生和死嗎?讓惡之國的人繼續(xù)作惡,就是僅僅為了能讓這個兩個世界在這個生命之樹上,能夠繼續(xù)地繁衍和生長?

  出于某種我內(nèi)心深處的抵觸情緒,這種說法我是無法接受的,因為假如說,兩個世界的人都是在某個規(guī)則之下而被強(qiáng)迫地去選擇做出不同的行為,那么他們內(nèi)心深處,或者說,靈魂深處究竟是怎么想的呢?這個問題讓我聯(lián)想到了小垣,雖然不能確認(rèn),但是,我知道我和她在心靈的某種感受是相通的,而這種東西正好證明了,就算是受到了不同規(guī)則的世界不同的約束和的影響,最深層次的情感依舊是不變的。

  在將內(nèi)心的臺詞整理了一下之后,我對老頭說:“我可能是屬于那種并不是按照所謂’‘規(guī)則’而限制自己的行為和想法的人,因為我知道,這種規(guī)則可能并不適合所有的人,也許,我剩下的選項已經(jīng)不多了,但是,我并不想作一個純粹為了活著,而活著的人,假如說,您在這兒是這整個‘惡世界’的管理人的話,那么我想最后地再問您一個問題,那就是,那本書的家是誰?為什么那本《善與惡》會出版?假如你們要更好的控制這個‘惡之國’,那么為為什么這本書會被允許出版?而且那個作者到底是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這個人和你不一樣,他并不是來自于‘善之國’,而只是一個普通的‘惡之國’的國民,我們也并不知道為什么他會突發(fā)奇想寫出這樣一本書出來,公然地去挑戰(zhàn)‘惡之國’的規(guī)則,這個和那棵生命之樹的年代同樣久遠(yuǎn)的規(guī)則。至于為什么允許出版這本書,當(dāng)時,這是一個失誤,你要明白的,我們在這里看著這個世界這么久,所有的人都是為了自己的生存,而在這個世界不斷地行惡,我們這個基金會所有的人都認(rèn)為不可能會出現(xiàn)什么大的變動,因為有誰會去違背生命的準(zhǔn)則呢,所以幾乎沒有人在圖書管制這方面有什么定性的要求,也沒有人去審查書的內(nèi)容。但是誰也沒想到有這么一個作家寫了這么一本書,當(dāng)時誰也沒在意就無所顧忌地出版了。但是,很快,我們便看到了這本書在這整個世界引起的如同滾雪球一般的效應(yīng),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看這本書,并且開始對他們所做的一切開始保持懷疑態(tài)度,之后開始對這個世界的‘規(guī)則’開始有所懷疑。這么樣以來,最終我們不得不將這些書銷毀了,至于那個作者,最后消失了,就像是在這個世界里面蒸發(fā)了,就連我們基金會的人都找不到他?!崩项^提到那個作者的時候,不自覺地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說道:“在這個作者消失了很久以后,我們已經(jīng)放棄了尋找這個作者,但是,很快,我有那么一段日子天天在夢中受到某種啟示,那就是有某天會有一個來自‘善之國’,但并非屬于‘善之國’的人會來到‘惡之國’,來尋找這本《善與惡》,那么,于是,我下令讓所有的圖書館和文具店都繼續(xù)留著一本《善與惡》,并且所有的書都撕掉一頁,這樣,按道理講到最后你會來找我的。”

  “那么,文具店的老板現(xiàn)在看來就是您本人嘍?”我問他。

  老頭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就抬起了他那不太靈活的胳膊,晃悠著將手指向兩旁的窗戶,說:“你聽見沒有,這惡之國的人是如此的殘忍,所有的人剛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根本都不知道該怎么辦,直到他們加入到了這個組織,也就是這個基金會之后才知道,原來在他們腦海之中存在的那些疑惑,就像在你的那些問題一樣。并且,我會負(fù)責(zé)任的告訴你,你內(nèi)心深處的那些疑惑和問題都會在今后的日子之中得到解決?,F(xiàn)在,你的選擇是什么呢?”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知道現(xiàn)在并不是一個做決定的時候。一個控制著這整個世界的基金會,一個俯視著這個世界所有人“惡行”的大樓,就顯得像是一個怪物一般和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于是,我對這個老頭說:“現(xiàn)在,我并不想做出我的決定,等到我做出了我的決定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的。謝謝您能從百忙之中抽出空來和我見面,并且告訴我這么多重要的事情?!?p>  告辭之后,我急匆匆地走出了這個令人感到惶恐的地方,在走到一樓大廳的時候,我又看見了那個巨大的肉堆雕塑,兩個巨大的血紅色的眼睛似乎又將我掃視了一遍,也卻像是在目送我離開。

  我此刻滿腦子都是那棵樹的影子,一個連通著“善之國”和“惡之國”的大樹,證明著兩個世界似乎正是生命的寫照,兩者就像是鏡子的兩面一樣互相印證著這棵樹的存在。老頭兒這通俗的比喻雖然將這兩個世界的聯(lián)系說的很清楚了,但是很明顯,他沒有將關(guān)于我的事情完全地告訴我,沒錯,他保留了相當(dāng)?shù)囊徊糠謨?nèi)容,這是我的直覺。我沒有問,是因為我知道就算問了他也不可能說實話的,所以,我只問了我覺得他會解釋的的部分問題。

  還有一點(diǎn),就是關(guān)于如何離開這個世界回到原來世界的問題,他說唯有死亡才能讓我回去,我暫且并不愿意認(rèn)同他的說法,或許我還想再掙扎一下。

  當(dāng)我面對別人看來無法解決的問題時,我便時不時地會冒出很沖動的想法,現(xiàn)在也是如此,面對這個老頭,我倒是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心態(tài)。我跟自己打賭,肯定會有別的方法來回到另一個世界,沒錯,那棵樹,也許,只有到了那棵樹上,我便會知道更多的,回去的線索。

  回到了酒店,我拿出了那本書,和那個地圖,我看了那棵身處世界中央的生命之樹,我的眼神似乎開始透過那張地圖,看到了那棵樹在不斷地伸展著自身那巨大的軀干,從而顯示出巨大的生命力,就這樣吸引著我,然而就在不斷伸展的同時,軀干之下滿地的枯黃樹葉也同樣展露出死亡的氣息,這樣的對比讓我進(jìn)退兩難,只得隨著樹干的伸展而一直往天空看,忘卻那地面上的死亡和陰影,之后我看到雖然有更多的樹葉在吸收著光,但是那大片的深陷凝重黑暗之中的死亡氣息卻更加的濃重了,這樣的場面,著實令人感到可悲但卻無可奈何。

  就在我暢想的同時,電話響了,我接起了電話,電話那邊并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但是我知道那一定是小垣,心里便放下了我那一貫的臭架子,對她說:“對不起,前一陣子,這是我的自私,我有些迷失自我了,我知道你很難過,所以......”

  “別廢話了,我做好飯了,你要不要過來吃?。俊毙≡驍嗔宋业脑?,在電話那邊大聲說道,讓我感到了有些不知所措。

  “呃......讓我想想......”

  “這次是水煮牛肉哦~”

  雖然看不到小垣,但是我似乎能從電話的這頭看到她的笑容,雖然反著理解,我知道她可能此刻還在難受著,但是,我能感到她那發(fā)自內(nèi)心的溫暖,這一點(diǎn)和她是哪一個世界的人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

  “好的,我現(xiàn)在就去?!蔽倚χ卮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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