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山寺位于孤山之上。孤山因位于西湖里、外湖之間,因周圍其他山脈互不相連,故名曰“孤山”。馬車緩緩行進著,蘇軾看著車窗外西湖之上云海翻滾,不遠(yuǎn)處亭臺樓閣與青山相互映襯若隱若現(xiàn),不由感嘆道:“這幾天忙于衙門之事,一直沒顧得上來西湖轉(zhuǎn)轉(zhuǎn),此地景致確實不錯??!”
阿宗道:“您在這兒要待三年呢,來日方長,總會有時間轉(zhuǎn)的。”
蘇軾道:“等下次休息吧,帶閏之和孩子們過來轉(zhuǎn)轉(zhuǎn)?!?p> 馬車穿過西湖外湖,緩緩?fù)T诠律侥_下。蘇軾下了車,命阿宗將馬車寄放山下,兩人步行上山。此地山林幽邃,鳥雀齊鳴,蜿蜒曲折的山路一側(cè)溪水潺潺,清澈見底,石縫間不時有魚兒出沒,屈指可數(shù)。蘇軾環(huán)顧山景,感嘆道:“此地仿若世外桃源,沿途之景更是美不勝收。怪不得前朝白樂天來此附近詩興大發(fā),作詩一首。”
阿宗好奇道:“他作何詩。”
蘇軾吟誦道:“孤山寺北賈亭西,水面初平云腳低。幾處早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最愛湖東行不足,綠楊陰里白沙堤?!保ò拙右?,字樂天)
阿宗道:“雖然不太懂,但是聽起來還不錯?!?p> 蘇軾笑道:“確實不錯。”
兩人走了許久,終于抵達(dá)孤山寺門口。寺中人煙稀少,四下寂寥,不遠(yuǎn)處一名僧人正在掃地。蘇軾上前行了一禮,詢問道:“請問惠勤大師可在寺中?”
一般人來此都是上香祈福,很少尋人。那僧人見蘇軾指名道姓,想必是惠勤的故人,問道:“施主是?”
蘇軾道:“在下蘇子瞻,是歐陽公的學(xué)生,特奉恩師之命前來拜訪大師?!?p> 僧人道:“原來是歐陽施主的學(xué)生,請隨我來?!?p> 蘇軾道:“那就有勞了?!?p> 僧人帶領(lǐng)蘇軾、阿宗來到一處禪房門口,輕敲房門,道:“師父,歐陽施主的學(xué)生蘇子瞻前來拜訪?!?p> 屋內(nèi)傳來一聲回應(yīng):“進來吧?!?p> 僧人推開房門,請二位入內(nèi)。蘇軾輕聲走進禪房,只見房內(nèi)兩名僧人正坐于蒲團之上打坐。其中一名僧人睜開眼睛,指了下一旁的蒲團,道:“二位施主請坐?!?p> 蘇軾、阿宗盤腿而坐。
那僧人打量了下蘇軾,道:“貧僧惠勤,以前常聽歐陽公夸贊你,今日一見果然氣質(zhì)不俗?!?p> 蘇軾笑道:“大師過譽了?!比缓罂戳搜刍萸谏磉叺纳?,道,“敢問大師法號?”
那人回應(yīng)道:“貧僧惠思?!?p> 蘇軾行了一禮,對惠勤道:“恩師如今身在潁州,因年邁體衰,不便遠(yuǎn)行。如今恰逢在下調(diào)任杭州,特代恩師前來拜訪?!?p> 惠勤道:“之前我與歐陽公書信往來,他多次提及身體每況愈下,想要致仕,如今能在潁州安享晚年也算遂了他的心愿。他近來身體可有好轉(zhuǎn)?”
蘇軾道:“還是那樣吧,吃藥調(diào)理著。”
惠勤道:“那就好。剛才聽你說你調(diào)任杭州,可是通判一職?”
蘇軾想著惠勤身處山中,消息閉塞,如何得知自己擔(dān)任通判,不由詢問道:“正是??墒嵌鲙煾嬖V你的?”
惠勤搖搖頭道:“貧僧乃出家之人,不問世事,與你恩師歐陽公書信往來只聊聊些禪理或互贈詩賦,偶爾提及你,其他朝事不曾提及。前段時間,有位施主因生活艱難,心中煩躁,找貧僧解惑,閑談中她無意中提及通判一直沒來上任,擔(dān)心此官來后生活更不如前。貧僧對其開導(dǎo)一二,并推薦了些靜心的佛經(jīng)給她。所以猜測這位遲遲未到的通判就是你?!?p> 蘇軾笑道:“途中繞道拜訪了下恩師,所以有些耽擱?!?p> 惠勤道:“歐陽公時??洫勀?,想必你這次來杭州定能造福一方,乃萬民之幸?!?p> 蘇軾道:“為官一任,當(dāng)為民分憂。在下官小,談不上萬民之幸,但凡事自當(dāng)盡力而為?!?p> 惠勤、惠思對視一眼,滿意地點點頭。二人是寺中有名的詩僧,久聞蘇軾詩賦之才,如今難得與其相遇,便暢聊起詩賦來。閑談中兩人發(fā)現(xiàn)蘇軾不僅對詩賦擅長,更對佛法頗有研究,于是三人從詩賦又延伸到了佛法禪理。中午,蘇軾隨惠勤、惠思在寺中用了些齋飯,回到禪房繼續(xù)閑聊。三人越聊越投機,深感相見甚晚。
阿宗雖然從小在蘇家長大,耳濡目染識些字,但對于詩賦及佛法禪理實在沒興趣,坐在一邊打盹。等他再次醒來時見窗外光線黯淡,雖然未日暮黃昏,但看蘇軾與二位僧人聊得興起,只怕一時半會兒結(jié)束不了。他糾結(jié)許久,站起身來走到蘇軾身邊,低聲道:“官人,我們該回家了!”
蘇軾看了眼窗外天色,道:“沒事,還早呢,我再聊會兒!”
阿宗無奈地?fù)u搖頭,只得催促道:“您走之前不是答應(yīng)大娘子早點回去嗎?就算現(xiàn)在走,到家也很晚了,還是走吧……實在不行,您改天再來也成?。 ?p> 蘇軾意猶未盡地結(jié)束聊天,起身道:“那我就先走了,改日再來拜訪二位?!?p> 惠勤、惠思起身相送。
蘇軾、阿宗離開孤山寺沿著來時山路緩緩而下,途中不時回望山中美景,此時霧氣上涌,周圍林木之中一片朦朧之感,宛若仙境。蘇軾心情大好,一路哼著小曲下山而去。
兩人回到家中已天黑,王閏之見蘇軾玩了一天笑容滿面的回來,開心道:“看來今天沒白去。”
蘇軾道:“是啊,怪不得恩師與那惠勤投緣,今日一聊甚為投機,改日得閑了,我再去拜訪?!?p> 王閏之笑道:“難得遇上聊得來的人,沒事了多去與大師聊聊也好?!?p> 蘇軾道:“對了,我途中路過西湖,見不少人泛舟湖上,賞玩美景。等我十天后休息了,我們帶著邁兒和迨兒同去游玩可好?”
王閏之笑道:“好,都聽你的。走吧,飯都做好了,我們?nèi)コ燥埌??!?p> 蘇軾拉著王閏之的手一同朝飯廳走去,小暖緊隨其后。蘇軾邊走邊關(guān)心道:“你現(xiàn)在身懷有孕,飲食可要注意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