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白天睡了一天,此刻的孟璃躺在床榻上干瞪著眼前輕柔浮動的素色紗帳。直至夜里丑時過半才復又闔上眼眸淺淺睡去。
這一覺她睡的極不踏實,一邊絞盡腦汁想著如何離開,一邊饑腸轆轆餓的體力全無。想她昨日一整天都未盡飯食,此刻辰時睜開眼眸,不由難受的揪緊了被褥。
房門倏忽傳來一道腳步聲,她猛的一側頭,便見江凜端著一只托盤進了房內。
警惕與戒備心霎時襲上心頭,她盯著江凜背上直挺挺的刀鞘,迅速坐起了身子。
“肖塵染呢?”孟璃望了眼那托盤上擺著的碗碟竹筷,雖然眼下實在餓的緊,但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
江凜放下托盤,冷眼掃了她一眼,退到一旁一言不發(fā)的默立著。孟璃正待再問,房門處卻突然傳來一道慢悠悠的調笑聲音,“四公主殿下是在尋在下嗎?”
她心頭一愣,便見肖塵染單手背后身姿卓然的邁進了房內。他神采奕奕,眉眼含笑,一看便知昨夜休息的極好。
孟璃睜了睜尚有些困倦的眼皮,內心無比憤慨的握緊了拳頭。縱然心有郁憤,可面對敵對之人,還是不要輕易展露的好。
她默默暗示自己,輕吸了口氣,隨即喜笑顏開的回道:“我現(xiàn)在身不由己、命如草芥,哪里還稱得上是四公主殿下,肖將軍莫要抬舉了,再者,皇宮里不是住著一位嗎?”
她說的是事實,自然也不怕那姓肖的發(fā)怒,然而肖塵染卻笑意明媚,不冷不熱的開口:“孟姑娘有自知之明,最好不過。”
他話聲清淺的飄入孟璃耳中,只讓她心口的憤懣又添了三分。她發(fā)誓,即便是餓死,也不會動他送進來的食物。
肖塵染見她靜默的坐在床榻上,凸自走到桌案前坐了下來,眸光一掃托盤內的清粥小菜,又淡淡移到了孟璃身上,“孟姑娘不下床嗎?”
見他瞥向自己,孟璃暗暗翻了個白眼,手腳麻利的掀被下床,穿上了鞋子。
肖塵染收回目光,自顧自敲了敲桌案示意她過來,然而孟璃冷眼掃了眼托盤,便將臉轉向另一側,沒了動靜。
“孟姑娘昨日滴米未進,如今卻還強忍著,這是何苦?”肖塵染一邊說著,一邊伸手將碗碟放到了桌面上,默了片刻,又添上一句,“反正你終究也是要死的,既然想餓死,那便隨你吧!”
說著,便將視線轉至身側立著的江凜,示意他將飯菜端走。
孟璃斜眼里掃了一眼,暗暗捂了捂欲要“咕咕”叫的小腹,不由想到了昨夜自己隱忍求饒時的模樣。既然盤算著離開,那也得有力氣不是?
她凸自給自己找了個理由,心頭一橫,趕忙從床榻前站起,三步并作兩步行到了桌案前坐下。
“孟姑娘能屈能伸,著實令人敬佩。”肖塵染望著她面無表情的小黃臉,輕笑著稱贊起來。
孟璃聽出他話中嘲意,波瀾不驚的附和著勾起一抹笑來,“女子最是會口是心非,肖將軍難道不知嗎?”
話落,不愿再瞧見他那張笑里藏刀的俊臉,她垂頭拾起竹筷吃了起來。
肖塵染坐在一旁不再吭聲,只笑意清淡的端視著她吃飯時的樣子。
她昨夜和衣入睡,衣衫上褶皺深深,一頭秀發(fā)也有些凌亂不整的各自飄散著,唯有那雙明眸亮著熠熠的光,謹慎,戒備,厭惡,狡黠,無不充斥在內。
而此刻,卻平白多了抹不耐之色。
他瞧著有趣,回眸遞給江凜一道眼神,江凜向來能從他的舉止眼神中領悟出他要吩咐什么,眼下猜出他是要他去準備沐浴之物,便很不甘心的應了聲“是”,退出了廂房。
房內一時靜寂,唯有竹筷觸碰到碗碟時的清脆聲響。肖塵染微微揚起下頷,以手支著側臉,淡淡掃了眼她面前的碗碟,突然出聲問道:“孟姑娘就不怕這飯菜里……被人動手腳嗎?”
聞聲,孟璃微微凝眉,握竹筷的手一滯,一瞬想到她隨趙清邕回京路上被人下了藥的飯食,一股怒火驀地竄上心頭。
這姓肖的,說這個難不成是故意的嗎?他若是會在這飯菜里下毒,昨夜便也不會留下她的性命。想來,不過是他現(xiàn)在還不能殺她,她于他還有用處罷了。
她深吸了口氣,不以為然的握緊竹筷,夾起了一塊竹筍送入口中,咬牙切齒的嚼著。
“孟姑娘果真心大。”肖塵染移開視線,拎起一旁的茶壺為自己斟了杯茶水,邊飲邊瞧著孟璃的神色。
孟璃攥緊竹筷,被他擾的食欲全無,索性放到碗上,眉目冷淡的說道:“我吃飽了,肖將軍昨夜不是說送我回殷府嗎?走吧!”
說罷,她作勢起身,卻見江凜領著兩位抬著浴桶的小廝邁進了廂房。她一時愣住,回頭看向肖塵染。
“孟姑娘如此模樣,回去怕是要嚇到殷大人,不明所以者見之,估計還以為在下對你做了什么。”肖塵染淺笑著站起了身,隔著浴桶蒸騰的霧氣望向孟璃,“你此番回殷府,便是待嫁的殷清茗。你最好牢記這一點,莫要存了旁的心思,惹我不悅?!?p> 他聲音淡漠,連帶著笑意也盡數消失。孟璃掃了眼他平淡的面容,心頭莫名的惶恐不安。
聽他之意,竟是讓她繼續(xù)頂替表妹,并以殷清茗的身份嫁給他。他不是喜歡……為何還要娶女子為妻?難不成是為避人耳目?
孟璃暗暗猜測著,面上不自覺現(xiàn)出一抹了然的神色。肖塵染見她如此,眼神微微冷峻,一腳踢上了浴桶,提醒道:“惹我不悅,便是死,也讓你求死不得。”
她聽言,抬目掃向微有怒意的肖塵染,又不以為意的垂眸望向浴桶內波動的水紋。
那兩位抬浴桶的小廝見事情辦好,便躬了躬身退出了房門,然而二人剛一出去,便又有一人端著放有衣裙簪釵的托盤進了廂房。
那人一身暗紫色寬袖長衫,滿臉笑容,一副浪蕩風流的模樣踏進了廂房。
孟璃掃向他諂笑不止的神色,不由微微睜大了眼眸,他不是那夜里讓她去送玉簪的紫衫男子嗎?
楚若風腳步輕輕,側目望了眼猶自驚訝的孟璃,忙走到近前將托盤塞進了她的手中。細細瞧了瞧她的面頰,便要伸手去摸。
孟璃半驚,反應迅速的后退避開,心頭卻不可抑制的暗罵了聲:臭不要臉的斷袖!
楚若風見她躲避,幾分新奇的回頭看向肖塵染,“阿染,她這臉上的黃粉,擦的真是以假亂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