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送別延儒，又見凝紫
崇禎四年的十二月末，當了一年零三個月首輔的周延儒終于承受不住雪花般彈劾奏折，托病請辭回鄉(xiāng)了。崇禎也沒有過多挽留，直接同意了周延儒的請求，賞了大筆銀子彩緞。與此同時，年邁也有疾病的徐光啟也主動退讓了首輔的位子。作為內(nèi)閣第三號人物的溫體仁，名正言順地上位了，一時風光無二啊。
北京周府。
周延儒與親眷下人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啟程返鄉(xiāng)，一張請柬送了過來。
“老爺，英王府發(fā)來請柬，請老爺攜夫人前去英王府共享晚宴，說是叫什么‘跨年飯’?！敝芨墓芗抑茼樢贿吂Ь吹剡f交著請柬，一邊說著。
“什么，英王府發(fā)來的，親王私自宴請大員，這要是被錦衣衛(wèi)或者東廠知道了，傳到皇上耳朵里可是會有謀反之嫌?！敝苎尤逍睦锎蛑?，他害怕這是一場鴻門宴。
然而，周延儒轉(zhuǎn)念一想，英王年紀尚小且他目前的行動，自始自終都是由崇禎支持著的，這一次宴請很可能是宮里的皇上授意的。
想到這里，周延儒豁然開朗，決心赴宴。
不到半個時辰，周府的馬車便到了英王府。
周延儒謹慎地拉開了馬車上窗簾的一角，他看見英王府大門前已經(jīng)是張燈結(jié)彩、一番喜氣洋洋。不過門口站著的滿臉橫肉絡腮胡的壯漢，倒是讓看他看的心里發(fā)怵，還沒等他下車，門口迎賓的下人先喊了。
“周府馬車到！”聽到這一聲，周延儒和周氏趕忙在馬夫的攙扶下下了車。
一看到周延儒夫婦下了車，王典趕忙迎了上去?！爸艽笕撕头蛉塑囻R勞頓辛苦了，王爺已經(jīng)命小的恭候多時，小的這就帶二位進去。”王典作出恭迎的樣子，笑得是相當實誠，但周延儒看了覺得是笑里藏刀。
王典還沒起步，周延儒便匆匆拉住王典的衣角，將王典輕輕拉到身旁，冷不丁的掏出一點碎銀，悄悄地塞進王典手里，問道：“這位公公，這晚宴除了周某和拙荊以外，可還有他人啊。”
王典看著手里的碎銀，再看看面前這個曾經(jīng)位高權(quán)重的前首輔恭敬的樣子，心中那是得意萬分，故意若無其事地說道：“周大人，這小的是個下人，具體也不清楚，只知道這一同吃飯的還有我家王爺?shù)男值??！?p> “啊，原來如此，還請公公快點帶路，莫讓王爺久等！”周延儒聽完王典的話是大吃一驚，拉著周夫人趕緊往里面王府里面走。
看著這夫婦急切的樣子，王典故意把步調(diào)放慢，周延儒雖然急也是絲毫沒得辦法。
“老爺，雖是王爺，但也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孩子，您這么急干什么呀？”周夫人小聲跟周延儒說到。
“你這婦人，你沒聽這吃飯的還有一個王爺?shù)男值苈铮@兄弟除了當今圣上，還有誰啊！”周延儒無奈地說。
來到晚宴所在的王府房間，周氏夫婦在王典帶領下總算是進來了。二人剛剛進來，還沒仔細看，便跪了下來。
“草民周延儒，民女周吳氏，叩見圣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狈蚱薅四跏?，看得在座的朱由思和崇禎是苦笑不得。
“周愛卿，周夫人，快快請起，快點入座。愛卿是怎么知道朕也在的。由思是你說的么，還是誰走漏了消息？”崇禎微笑地說著，言語背后暗藏深意。
“草民謝過皇上，草民見英王殿下設宴，知道親王宴請官員是大忌。雖然草民已是布衣之身，但還是抖膽猜測，應是圣上之意?！敝苎尤遄肿种榄^，盡顯聰明。
“周大人，果然聰明，快點入座，今日我做東?；市诌@也是覺得，周大人了無過錯，被迫辭了首輔之位，怕周大人心里委屈，這才有了這次晚宴?！敝煊伤佳哉Z輕松，絲毫沒有所保留。
“草民不委屈不委屈，草民身體有恙，無力承擔大任，應當讓賢?！敝苎尤寮泵Ψ瘩g。
“周愛卿，此次你能主動提出增稅，幫朕擋住反對的壓力，朕心里對你的功勞是心知肚明。增加江南商稅稅對于國庫增收來說，無疑是及時雨。周愛卿比那群酒足飯飽的庸臣可要為國許多，朕會記得你的功勞，快坐吧。”崇禎說到。
“能為圣上解憂，是草民之責。草民也榮幸萬分。既然圣上殿下邀草民入座，草民便不再托辭?！敝苎尤逭f完便和周吳氏入座。
晚飯不過一會兒，崇禎便站了起來，笑著說道：“朕吃飽了，就先行回宮了，皇弟你陪周大人好好吃飯。你們就不要送了。”
“臣弟遵命?！敝煊伤紩囊恍Γ酒鹕碚f到。
那邊的周氏夫婦早已經(jīng)利索地站起來，說道：“草民恭送圣上?！?p> 崇禎走后，這場面稍變得輕松起來，朱由思跟周氏夫婦聊起了家常，畢竟朱由思按年紀跟他們可差著輩分，周氏夫婦倒是很關心英王殿下的婚配，朱由思只好裝傻，打個哈哈也就過去了。
又過了一刻鐘，三人吃的都差不多了，也該到離別的時候。朱由思跟著周氏夫婦走在英王府的青石小徑上，周延儒瞭望星辰明月，情不自禁的吟誦起了首詩：“明月照前墀，牛弦奏流水。清風入未回，敢望無云氣?！?p> “好詩好詩，周大人不愧是狀元出身，這出口成詩，才華倚馬可待啊?！敝煊伤脊钠鹆苏疲苎尤暹@首隨口朗誦的詩，真的是太好了，好在哪里，就不做詩歌鑒賞了吧。
“殿下誤會了，這是宋時范希文的《明月》，不是微臣自己作的，不不，是草民，哈哈哈哈哈哈?！敝苎尤逅实匦α耍β曋邪颂酂o奈。
“周大人既然朗誦首詩給我，那么我也送首詩給大人。千里黃云白日熏，北風吹雁雪紛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朱由思朗誦地這首《別董大》，飽含感情。他明白周延儒是有才能，有抱負的，只要局勢沒有像歷史那樣發(fā)展，他一定不會犯歷史原來中的瞞報謊報軍情的錯誤。
周延儒聽完，眼里竟有些濕潤，他一個被迫辭職的官員，竟然還受到如今貴為天子胞弟的英王這般禮遇，實在感動。
漸漸三人走到王府門口便到了分別的時候。
“周大人，你我就此別過，他日必還有重逢之時。如今，大明內(nèi)憂外患，國勢垂危，望他日重逢之時，周大人能以王佐之才，助我皇兄中興大明，作我皇兄的于少保！”朱由思拱手作揖，高聲說到。
“感謝殿下禮遇與祝愿，圣上有如此才智過人，神機妙算的皇弟，實乃我大明之福！臣周延儒就此告辭，謝殿下！”周延儒同樣拱手作揖，高聲回道。
“看著周氏夫婦坐上馬車，逐漸遠去的背影！”朱由思笑了，他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個周延儒有點不一樣。
朱由思命看門的護衛(wèi)關上大門后，轉(zhuǎn)過身準備前往自己的臥房休息。徐應元與王典二人走了過來，一老一少，表情迥異，徐應元一臉謹慎嚴肅，王典臉上卻是不懷好意的笑容。
“你們師徒二人，怎么臉上一個天一個地，有什么事要跟我說啊。”朱由思笑著說。
“王爺，皇后給您——”王典說到一半，旁邊的徐應元又是眼睛一瞪，像兩個銅鈴。
“啟稟王爺，皇后娘娘給您派來個宮女，是你的熟人。日后她便留在英王府里，作您的貼身奴婢，專門服侍你的起居?，F(xiàn)在正廳候著呢?！毙鞈f著，旁邊的王典的笑是藏不住了。徐應元看到了，又是忍不住想來個腦瓜子。
“我不是已經(jīng)有彩月和渡箏幫我打理生活了么？況且我在宮中也沒認識什么宮女啊。”朱由思十分疑惑，他怎么會在宮里還有熟人呢，還是個宮女。
“王爺，您還是親自去看看吧，您肯定是見過的?！蓖醯浣K于忍不住說了出話。
朱由思也不再多問，趕緊跟著二人，來到正廳。一進正廳，是整齊的“奴婢參見王爺”。
彩月和渡箏已經(jīng)站好候著，兩個姑娘旁邊還站著一個相比之下更加美麗動人的姑娘?？粗逍愕哪樱煊伤伎偢杏X哪里見過。
“王爺，這是宮里新派來服侍的宮女，是個大美人呢。”彩月笑嘻嘻地說著。
朱由思臉上有點泛紅，說道：“姑娘，叫什么名字，怎么突然到英王府上了?？瓤?，這樣你今天先回去，本王會派人送你回宮，等我明天向皇嫂問清楚了再說?！?p> 一聽朱由思要自己回宮，那姑娘一下急了，漲紅了臉，說道：“王爺，奴婢叫錢凝紫，那晚王爺還救過奴婢，王爺可還記得？王爺可萬不能送我回宮啊。”
“姑娘，先別急，本王還沒聽清楚你的名字？你慢慢說一遍你的名字?！蹦枪媚镎f話太快，朱由思只好又問道。
“王爺，奴婢姓錢，名凝紫?；屎竽锬镎f，您這還有奴婢的東西?！蹦枪媚镅蹨I汪汪，帶著哭腔，說到。
聽清楚名字的朱由思瞳孔瞬間放大，片刻間，腦海里浮現(xiàn)出了那個晚上，那個兇狠的張姑姑，還有那張令他難以忘懷的哭容。
“錢！凝！紫！”朱由思一個字一個字說了出來。
本章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