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長夜的妹妹嘛……
皇上的思緒被拉回了真元十八年。
那時他才七歲,頤貴妃已毒發(fā)于真元十七年的盛夏。
頤貴妃歿后,頤貴妃的親兒子,也就是他的二哥,正式向太子宣戰(zhàn)。
真元十八年,二哥剛滿十八歲,也才訂下了親,在宮外建府。
那是深秋,七歲的他從二皇子府返回皇宮。為了掩人耳目,并沒有帶上幾個護衛(wèi),只當是出來游玩的富家少爺。
可就是那么一次的大意,就遇上了暗殺,護衛(wèi)牽制住了暗殺的刺客,他跌跌撞撞的跑進了街旁的一家衣鋪。
正巧碰見了在給自己妻女做衣服的郝萬青。
那年郝萬青是入京述職,郝夫人正大著肚子。
郝萬青寒門出身,但也是見過七皇子的,見皇子被人追殺,耿直的郝萬青自是不能不管,但他既不會武功,身邊還有妻女。
在那極為驚慌的情景下,郝萬青扒掉了七皇子的衣服,給自己的女兒穿了上……
兩個身形差不多的孩子,一個大人帶著一個,晃入了鬧市中。
最后,跟在郝夫人身邊的他被一位江湖人士所救,二皇子的府兵也趕到了。
可……郝大人卻受了傷,套著他衣服的郝即然被利刃刺穿了胸口……
郝夫人在見到渾身是血的女兒后便動了胎氣,那天夜里郝即墨就出生在了二皇子府。
墨色如夜,長夜難眠。
至此,七皇子便欠了郝家一條人命,欠了郝夫人一個女兒……
那一日的兇險,是還是弱小孩子的皇上最不愿回憶的。
如果沒有意外,本應(yīng)死于非命的便是自己。
郝家用女兒的命換了他的命,如果他的心夠冷夠硬,他完全可以忘了這恩情,或是覺得理所當然。
可那人走前的那句“你太過心善”就像是詛咒一般,禁錮住了他……
郝夫人早已離開,長安宮中一片靜謐,沒有人敢觸皇上的霉頭。
白當家被李公公領(lǐng)進來的時候,皇上因為頭痛已經(jīng)躺在了軟榻上。
一陣把脈后,李公公輕聲問白當家皇上是否無大礙。
“陛下今日憂思過重,有些急火攻心了?!卑桩敿臆P躇了片刻,“還是不要食用湯藥了,吃點甜食吧?!?p> “你把朕當小孩子?”皇上睜開眼,不滿的道。
白當家搖了搖頭:“陛下醒了,正巧草民有事啟奏?!?p> “可是那藥方?”李公公忙扶著皇上起身。
“那藥丸太小,草民已算盡了全力,其中藥材能判斷個七七八八,但這配比實在不敢拿捏?!卑桩敿翌D了頓,“何況此毒如此兇險,就算藥材全部選對,這比例但凡錯上一點點……”
皇上聽的明白,這意思便是除非是那研制藥方的人出現(xiàn),否則這姑娘算是沒救了。
皇上嘴角一咧,突然問白當家:“你告訴的郝府?”
白當家忙起身彎腰,對皇上道:“陛下贖罪。”
“何為?”皇上站起身,李公公給他穿上龍袍。
白當家嘆了口氣:“此女是白家醫(yī)館繼承者……”
見皇上皺了皺眉,白當家只得硬著頭皮解釋道:“家務(wù)事難斷啊皇上?!?p> 在皇上登基后,先被這位年輕帝王開刀的地方就是太醫(yī)署。
當年頤貴妃能中壟毒,與這太醫(yī)署脫不了關(guān)系,皇上也知這太醫(yī)署中人關(guān)系到自己的命,故而他毫不猶豫的掀了整個太醫(yī)署。
他能有這般雷霆手段整治太醫(yī)署,正因有白家醫(yī)館的這層助力。
皇上極為煩躁的揮了揮手,讓李公公帶著白當家下去了。
不一會,身后又響起一聲:“陛下?!?p> 皇上猛的回頭看著平川那張無甚悲喜的臉,頓時火氣上涌:“你不會也是來給她求情的吧!”
平川彎了彎腰:“謝陛下體恤,正是。”
這“是”字一落地,那邊的皇上就沖到墻邊拔出了劍,對著平川就是斬了過來。
平川無法,只得躲躲閃閃。
“哐”、“哐”的劈砍聲從殿內(nèi)傳來,李公公瑟瑟發(fā)抖的探身來看,又嚇得慌慌張張的關(guān)上了殿門。
皇上穿著龍袍比劃了二十多招,自然是一招都沒砍到平川身上。
平川挑挑眉:“陛下……您功力退步了?!?p> 皇上氣的把劍一丟,又揮拳而上。
平川見狀便陪著皇上過了幾十招,兩人竟然打的難分上下。
皇上開始占了上風,運起內(nèi)里與平川對掌,仗著自己功力更為深厚,逼退了平川好幾步。
邊打平川邊沖著皇上進言:
“陛下?!?p> “您想殺又殺不得她?!?p> “不如就像對我一般?!?p> 皇上退開兩步,喘著粗氣:“什么對你一般?!?p> 平川單膝跪下,低頭道:“收郝皛梅入金鸮。”
說完他抬起頭看著皇上晦暗不明的神色,又加了一句:“臣會讓她自愿加入金鸮,她不僅會為陛下所用,還會感謝陛下?!?p> 皇上活動開了筋骨,也順了氣,呵呵一笑:“你倒是會給朕瞎出主意?!?p> “陛下,不說朝堂,西北還得指望寂寞公子?!逼酱ǖ纳裆型赋隽艘坏览涔狻?p> 皇上自然是看得清他陰沉的臉,也明白平川的這份恨意并不是對著長夜。他看著仍跪在地上的少年,突然問:“你怎知她能活到加入金鸮?”
“她師傅已經(jīng)入京城了?!逼酱ㄈ鐚嵒卮?。
“她師傅到底是何人?”皇上坐在塌旁,端起茶杯。
“白當家的師弟,也就是神醫(yī)谷的傳人?!逼酱ㄒ娀噬宵c了點頭,知道皇上已經(jīng)知道了這一點。
“這位陸八的武功應(yīng)師承終南山,臣懷疑……他是陛下的師弟……”平川看著皇上逐漸僵硬的臉,收了聲。
“我?guī)煾挡痪褪莻€野雞門派?”皇上在震驚下脫口而出,說完他也有些覺得不妥,睜大了眼睛看著季平川。
還好平川早已練就一副泰山崩而不改色的本事,完全忽略了皇上口中的什么野什么雞這種荒謬的詞匯。
平川淡淡開了口:“可我剛才與您交手,您練的分明是終南山內(nèi)功。”
“哈?”皇上發(fā)出了一聲不可置信的吊詭音調(di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