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在為何人去殺君瀾而發(fā)愁,原計劃是由她自己去。
由于多年使用毒壓制,如煙身體已經(jīng)不堪重負(fù),新勢力與這些計劃需要一個人來幫自己負(fù)擔(dān)。
將素有“狡狐”之稱的云七,也就是宗攬收入麾下也是因?yàn)槿绱?。屆時,云七坐鎮(zhèn)后方顧攬全局,而自己便去達(dá)成殺死君瀾這關(guān)鍵一步。
然而古墓回來了,他說他可以幫她。
他說自己身中奈何,命不久矣,比她更適合去執(zhí)行這個任務(wù)。
如煙心里其實(shí)很復(fù)雜。她還是沒法原諒古墓,但也沒辦法報復(fù)他。
若是由古墓去殺,這個計劃會更完美。因?yàn)楣拍乖诎傥溟w待過一段時間,可以很好地偽裝成百武閣弟子。
如煙沒有理由阻止。
古墓去了,再沒回來。
至此,當(dāng)年相熟之人僅余下仇敵。
十天后,消息爆出來,兩家勢力開始死斗。就像一個引子,原本還算平靜的江湖一下子戰(zhàn)火四起。走到哪里都有爭紛,走到哪里都是血色。
再加上入了京城的探子弒君成功,天下一夕混亂。
世家與朝廷,世家與江湖,正道與正道,正道與魔道,還有起義的平民軍隊...
如煙看著酒館門外黑沉沉的天空,眸色深沉,單手?jǐn)埩四侵话子竦臒煑U,點(diǎn)上幽幽的吸了一口。
亂吧,越亂越好。劫后新生,不破不立。
“哐當(dāng)——”
已經(jīng)空了的酒杯自手中滑落,清脆的聲音將如煙彌散的思緒追回。
如煙抬起沉重的腦袋,用手指揉了揉太陽穴。只是淺淺的梅子酒,竟都是醉了,果真是要到時間了嗎?
不過還沒能看到新王朝建立,是有點(diǎn)遺憾啊。
思罷,再也支撐不住醉倒在石桌上。
不遠(yuǎn)處屋檐下正在看書的青衣少年察覺了這邊的動靜,輕手輕腳取來披風(fēng)為她披上。
桃花花瓣簌簌落下,有白蝶翩翩穿過花瓣雨,落在酒壺上。
青衣少年微微勾起唇角。
春風(fēng)尚好。
【正文完】
那個關(guān)于青書的故事
青書覺得自己的人生當(dāng)真是算得上跌宕起伏了。如果寫成話本的話,至少他能在三個故事里都占重要角色。
第一個故事是關(guān)于他父親與叔叔。
他父親叫林竟,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威名的劍道大家。父親有個至交好友姓羅。羅叔叔比父親大了十歲有余,他的兒子也比自己大了有十余歲。
聽說當(dāng)年是因?yàn)榱_叔叔被人追殺,陰差陽錯被父親救了,兩人得以相交成為摯友。
在自己幼年時,兩家的關(guān)系一度極好。
羅叔叔是個很豪爽的大叔,青書很喜歡他。當(dāng)然他也挺喜歡那個羅哥哥,雖然他老愛捉弄自己。
在青書五歲那年,突然有一天,那個哥哥單槍匹馬的殺進(jìn)自己家里,青書整個人都嚇懵了。他不明白,為何整日笑嘻嘻的哥哥會露出那樣可怕的神情。也不明白為何和藹的父親要下令侍衛(wèi)追殺哥哥。
那是青書第一次面對生死別離,但是他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他只隱隱感覺到自己以后大概再也見不到羅叔叔與羅哥哥了。
日子又平靜了一年。青書從家仆的閑言碎語中慢慢拼湊出了事情的真相,據(jù)說是自己的父親眼紅羅叔叔拿到的秘籍,對羅叔叔下了殺手。
青書知道這是自己父親的錯,可他并不能去指責(zé)他什么,畢竟那是自己的父親。
大概是報應(yīng),一年后的一個同樣的秋日,羅家的哥哥又重新殺了回來,這次他不是孤身一人了,而是帶了一大堆幫手。
父親與母親都被殺了。
家仆們跑的跑,沒跑掉的也被殺了。
可能是因?yàn)樗挥辛鶜q的緣故,青書被羅家的哥哥帶到了一個名為風(fēng)雪山莊的地方關(guān)了起來。
他們沒有殺他,但也不管他。只是放任自由。
青書沒有傷心很久,也沒法產(chǎn)生什么復(fù)仇的心理。因?yàn)樗赣H真的是罪有應(yīng)得的。
接著四年,沒有人管他,沒有人理他,他每日只能和自己玩,一個人捉螞蚱,一個人摘野莓,一個人撿別人不要的衣服穿,撿別人不吃的東西吃。
他在有人的地方活成了一個隱形人。
漸漸地,他就忘記了怎么說話。
接下來就是第二個故事了,關(guān)于一個與風(fēng)雪山莊有仇的陌生人。
很神奇的,他又一次在滅門慘案里成了唯一的存活者。
也是幸運(yùn),那天他恰好生了病,奄奄一息的縮在那個廢舊的院子角落。也是院子偏僻,導(dǎo)致前來尋仇的人竟都忽略了他。
等他清醒過來時,觸目所及的是滾滾濃煙。鼻端隱隱傳來的血腥味以及周圍毫無人氣的死寂已經(jīng)昭示了一切。像是四年前的一切重演。
他沒有動,只等那滔天烈焰彌漫過來。
然而火在那座院子之前就熄滅了,許是上天也覺著他命不該絕。
他嘲諷似的扯了扯嘴角,還真是像個笑話呢。
想活的人活不了,心存死志時卻難以死去。
然后他就被人撿走了。
那是個很漂亮的女子。一身的死寂,同他一般。
她問他,要不要跟我走。
他盯著她,不說話。
她沒有再問,自顧自的離開。
他起身跟了上去。
就這樣,兩個人結(jié)成了伴?;ハ喾龀种哌^了一年又一年。
她教他習(xí)字,教他醫(yī)術(shù),對外宣稱是他的師父。只是一年又一年,他依舊難以出聲再說話。
不是不會,只是不愿。
再后來,像是第三個傳奇故事,他與她重開酒館,攪亂天下,看著她一步步實(shí)現(xiàn)自己心中所想,再看著她身體衰敗,難以為繼,只得安于江南修養(yǎng)。
他想這樣就知足了吧。
曾低入塵埃,也曾翻云覆雨,見過人心險惡,也擁有真心相待。
他一向是幸運(yùn)的。
現(xiàn)在他只愿這幸運(yùn)能分給那人一點(diǎn),讓她能親眼看到自己所期盼的河山。
梅酒尚青澀,還需靜待年。
安好,
師父。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