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跟我回侯府可好？”

　　神通侯飲了幾杯酒，嘆息了幾聲，“李將軍走得可惜了，若是當(dāng)初，”

　　說到這里，神通侯歉然苦笑，似是不好意思，又道：“官家的意思是……”

　　神通侯面上有些猶豫，又不說了。

　　方應(yīng)看是想說當(dāng)初要是救下李好義，如今也不會是這般局面。

　　“小侯爺”外表天真驕傲，實則不慍不躁，高深莫測，他是絕不會犯這種口誤的。

　　只能說，他是故意的了。

　　為了激發(fā)蘇子期的愧疚之心，好達到自己的目的，又不想說得太明白顯得刻意，才臨時改口的。

　　一個個為了自家想打聽的事兒，就都來戳他痛處？拐彎抹角講他平生憾事，當(dāng)真以為自己不會動怒嗎？

　　呵，當(dāng)他蘇子期是什么人？

　　李好義將軍與一人之死，乃是蘇子期心中追悔莫及的事。

　　若他能再快一點趕到，若他沒有那么相信朝廷，沒那么相信韓侂胄，或許就能救下他們……

　　蘇子期微微垂下眼簾，俊逸雋秀的臉，白皙如玉，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1）。

　　斂起眼底的情緒，只余晦澀難明。

　　藏在袖中的手，握成了拳頭，繃得很緊，指甲深深刺入肉里。

　　心中早就炸開了火星子，蘇公子面上卻還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問道：“官家怎么說？神通侯但說無妨?！?p>　　金風(fēng)細雨樓的蘇公子，心懷大義卻也冷酷無情，自有原則但也能隱忍求生。

　　他一向是個隱忍克制的人，只要能更好的達成目的，隱忍些，又算得上什么呢？

　　方應(yīng)看將嘴里的半塊醬牛肉牛肉嚼碎吞下，才慢慢說道：“金人屢屢來犯，北地漢人受難?！?p>　　“北伐一但開始，自然沒有輕易停止的道理?！?p>　　“但也要在合適的時候打仗，沒有錢是打不成仗的?！?p>　　方應(yīng)看說著，拿起手邊的酒壺，一線酒液入喉，豪邁大方。

　　又嘆道：“兩淮剛遭了水禍（2），雖然不甚嚴重。但朝廷也是不能不管得，兩淮這年的賦稅收不了多少。”

　　“朝廷還要再貼補地方一些，如此一來，北伐的糧草后勤，就未必有現(xiàn)在充裕了?！?p>　　蘇子期“嗯”了一聲，嘆道：“北伐有利有弊，既是功在千秋的大事，戰(zhàn)爭中也必然有骨肉離散，四面阻饑?！?p>　　“莫非官家的意思，是要和談？”

　　方應(yīng)看搖搖頭，“我也說不好。外憂不少啊，金人兇狠，倭寇難纏。”

　　“東瀛派遣出云國的公主前來和親，主和派覺得是個不錯的主意，大可也派個公主帝姬什么的，嫁去東瀛?！?p>　　末了，又聽方應(yīng)看悠悠說道：“汴京城風(fēng)云驟起！外邊再亂，里面總不能亂。蘇公子，地方州府再亂，汴京首腦也要穩(wěn)住?！?p>　　蘇子期沒接話，飲了一杯酒，他才問道：“這可是官家的意思？”

　　神通侯輕輕點頭，道：“官家實乃我朝中興之主，這場開禧北伐絕不會輕易結(jié)束?！?p>　　“可如今，這汴梁城還是什么牛鬼蛇神都有，擰不成一股繩，官家自然不放心。”

　　蘇子期避而不談，只淡淡道：“時勢如此，真到那等危機關(guān)頭，天下宋人都需眾志成城，聯(lián)手抗敵?！?p>　　“汴京也不例外?！?p>　　方應(yīng)看反道：“蘇樓主高潔，自是一心為國?！?p>　　“可蘇樓主不知，其他人未必會這樣想?！?p>　　蘇子期不語。

　　這當(dāng)然，你方應(yīng)看不就是這等人嗎？

　　方應(yīng)看見蘇子期不言不語，就道：“時勢隨時都在，缺得是武悼天王（3）那樣的英雄?！?p>　　“汴京城雖然這么大，但勢力未免太多了些，京中不可能一直這樣四分五裂，蘇樓主已經(jīng)做到這般地步，再下一下決心，又有何妨？”

　　蘇子期心道：京中風(fēng)起云涌，正是眾人出頭之時。

　　但當(dāng)今心中最擔(dān)心的，恐怕不是四分五裂，而是他自身不能將手上的勢力擰成一股繩。

　　那便是因為韓侂胄了。

　　此時，耳邊聽到一陣輕柔的腳步聲遠遠而來，他原本沒多注意，只以為是哪個跳舞助興的伎女（5）經(jīng)過。

　　直到來人走到蘇子期身邊。

　　伸出一雙柔荑將兔毫金絲寶盞放置在蘇公子的手邊，動作之間，還帶起一股清淡微苦的香氣。

　　盞里是七分滿的鷹爪新茶蟹眼湯。

　　但方應(yīng)看最注意的，是那雙柔荑。

　　它著實很美，又軟，又靈。

　　十指尖如筍，一分不差，一分不少。

　　方應(yīng)看忍不住順著那雙手看到那人的身形與臉龐，一見到那人的全貌，他不禁好生失望。

　　——這是個妙齡少女不假，但她不僅擁有了一雙的這樣美的手，還擁有干癟的身材和平平無奇的臉龐。

　　身段瘦小如幼女，肌膚枯黃，頭發(fā)也是黃稀干枯。

　　一雙大大的杏眼，漆黑如墨，瑩潤清澈，很有些出彩。

　　但除了這雙眼睛，這少女五官平平，僅是清秀而已。

　　少女察覺到方應(yīng)看的目光，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哼”了一聲也不理他，只旁若無人地和蘇子期說話，

　　“咱們的樓主什么都能忘了，我也只有把藥茶送來了?！?p>　　方應(yīng)看并不在意，仍是欣賞地看著她。

　　此女聲音也是清亮動人，唯獨相貌與身段不太好。

　　真真是辜負了那雙柔荑，與那句“一雙十指玉纖纖，不是風(fēng)流物不拈?！?p>　　蘇公子低頭去端起茶盞，唇角稍彎，聲音涼淡，有些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那蘇某謝過程姑娘了，有你記得，總還不算太壞?！?p>　　向來少有人敢打擾蘇公子，這少女竟這樣大膽？

　　這也不算什么，待看到蘇子期竟也旁若無人的與她談笑。

　　也是一時鴉雀無聲，廳內(nèi)的人都很安靜，幾乎沒有人敢輕易說話。

　　他們不止看著蘇子期與程靈素，也在圍觀方應(yīng)看，這位小侯爺自程靈素進來，就一直看著她，幾乎沒有離開過。

　　直到，一陣輕輕的咳嗽聲將方應(yīng)看從惋惜中喚回神來。

　　俊朗多情的神通侯，不在意地笑了笑，并不生氣眾人對他的注視。

　　蘇子期抿了抿藥茶，才道：“她就是那位大夫，毒手藥王的弟子，程靈素程姑娘?！?p>　　方應(yīng)看展開扇子，又將程靈素從頭到腳細細地看了一遍，突然覺得有點奇怪。

　　王憐花與歐陽明日的師妹，怎么就是這樣平平無奇的樣子？

　　方應(yīng)看眼神在少女的臉龐上轉(zhuǎn)了一圈，似乎明白了什么，饒有興味的看著她的眼睛。

　　聽他說道：“不愧是憐花公子的師妹。韓相公那般的怪癥，也給程姑娘治好了，本侯久仰藥王門人的大名?！?p>　　“今日一見，果真不同于一般女子。難怪蘇樓主這般的人物，也要千里迢迢將姑娘從湖南請來?！?p>　　程靈素神情十分淡然，只道：“我就是個大夫罷了，因為家?guī)熡袀€藥王的名號，蘇樓主才讓我試試?！?p>　　聽方應(yīng)看輕笑一笑，這少女的膽量處事卻確實不同于一般女子。

　　方應(yīng)看收起扇子，悠悠然道：“既然是大夫，在哪里不能治病救人？姑娘不如跟我回侯府去？

　　預(yù)知后事如何，請看下集分解……

　?。?）真有這種的睫毛長又好看的睫毛精，圖片在群里，這里放不了。(?ω?)男主對得起萌新給的稱號美人酥。

　?。?）指水災(zāi)，南宋在我國歷史上是一個自然災(zāi)害頻發(fā)的時期，文獻資料對此有較多記載。

　　歷史上有一個觀點就是，南宋國力不足導(dǎo)致北伐失敗。

　?。?）武悼天王指冉閔。

　　（4）是指古代指女歌舞藝人，出自《后漢書·千乘貞王伉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