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竹出門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時分了。太陽就這樣斜斜地掛在天上,大半個身子都已經消失在遠方的山下,只剩下最后的那一絲絲光亮,還在照耀著人間。
隨竹園外只有一條道,但過了這條路就到了花園的西邊,穿過前面的月亮門后,杜竹的腳步停了下來,一雙圓溜溜的眼睛里面滿是驚慌失措。
從隨竹園出來后,穿過花園的月亮門,是三條通往不同地方的路,左邊的一條是去廚房的,中間的一條則是杜王氏在的時候,杜竹每天去請安都要走的路,通往老夫人的壽康居。
而左邊的一條則是通往偏園。
偏園是整個杜府最為偏僻的地方。據說,那地方曾經是杜老爺?shù)囊粋€側室居住的地方,那個側室本來是老夫人身邊的一等丫鬟,因著生的貌美,在老夫人懷了大爺?shù)臅r候成功的爬了老爺?shù)拇病?p> 這事對老夫人的刺激不小,在老夫人看來,這個丫鬟雖然生的貌美,卻一直是個安分的,是個貼心的。老夫人也知道自從她懷了孩子之后,她屋子里的解個丫鬟都起了心思,想著乘著這個機會麻雀變鳳凰。
老夫人知道自己懷了身子不好伺候自己的丈夫了,這通房的丫鬟無論她愿意與否都得要派過去了,不然按著自己丈夫的性子,去了哪些個不入流的地方可就不好了。
哪些地方的女子可都不是好東西,這要是露水姻緣也就罷了,就怕那些個狐媚子勾住了自己相公的魂,弄得他以后都不著家了,那可就不好了。
不過,這通房丫鬟也不是誰想當就能當?shù)?!一來,這樣貌不能差了,但也不能太過出眾,最后比她稍遜色,又別有特色才好。二來,便是這丫鬟必須是個忠心不二的,不能以后得了勢就抖摟起來和她搶丈夫,最重要的是,這丫鬟不能又子嗣!
老夫人當時也有意思想要這個丫鬟當自己丈夫的通房丫鬟的,只是這丫頭生的實在是太好了些,雖然忠心,但若是讓她擋了通房丫鬟,只怕......再說了,老夫人是真心待這個丫鬟,也不想她后半生沒有個孩子傍身。
權衡利弊之下,老夫人決定讓自己的而另外一個丫鬟來做這個事。只是,她萬萬沒想到,她真心相待,處處替她打算的那個丫鬟,竟然會在自己的丈夫醉酒之后就乘機爬了床。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老夫人整個人宛如五雷轟頂一般,半天都不敢相信這個事實。
自己最喜愛,最忠心的丫鬟竟然背叛了自己!
木已成舟,再加上那丫鬟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竟然哄得杜老爺將她放在心尖尖上護著,讓老夫人只能咬著牙將這丫頭給收了。
因著杜老爺寵著,再加上這丫頭對老夫人甚是了解,一年又一年的過去了,老夫人竟然沒有找到機會除了這個禍害!
該說這丫頭命好還是說她命不好,在老夫人懷上二爺?shù)臅r候,這個丫鬟也懷孕了。自己的妻妾都懷孕了,這可將杜老爺給高興壞了,連著大擺了三天的酒宴。
知道那丫頭也懷孕了之后,老夫人知道不能在放任這丫頭下去了,便秘密的吩咐自己身邊的田嬤嬤,每日都悄悄的在那丫頭的飯食中混入少許的紅花汁。
那丫頭也仔細,但終究還是百密一疏,著了老夫人的手。最后小產大出血,躺在床上苦苦的掙扎了兩個時辰之后,就這樣死在了床上。
據說這丫頭死的時候,那一雙眼睛瞪得渾圓,無論用什么方法都沒辦法讓她閉上,甚是滲人。
從那之后,那個丫頭住過的院子就被封了起來,其實就算不封,也沒人敢去那邊。
一個丫頭,死了也就死了,杜府的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杜老爺也是個有能耐的,這些年很是掙下了一份家產,這杜府也跟著擴了幾次,那園子便越加的偏僻了。
到了現(xiàn)在,大家已經記不得那處園子的名字,提起來的時候,便喚那院子做偏園。
杜竹站在路口,看著眼前通往三個不同地方的三條路,不由有些著急和迷茫。她到底該去哪里找胭脂?
眼淚又再一次不爭氣的從杜竹的眼眶里面溢了出來,將她的視線都模糊了。吸了吸鼻子,杜竹抬起自己的手胡亂的將眼淚擦干凈,嘟著嘴站在原地,一會看看右邊的路,一會看看中間的路,一會又看看左邊的路。
天色越來越暗,當最后的一絲陽光消失在天邊的時候,杜竹看到不左邊那條通往偏園的路旁似乎躺著一條帕子。
擦了擦眼睛,杜竹邁著自己的小短腿跑了過去,將那條帕子揀了起來,上面寫著一朵小小的月季花,旁邊還有一枚竹葉。
杜竹記得,當初胭脂繡這條帕子的時候,本來沒有想要繡那片竹葉子的,是自己吵著鬧著要她繡上去的。
這是胭脂的帕子!
杜竹看著手中的牌子,一張小臉上滿是開心的笑容。胭脂,胭脂一定是去這邊去了!
有了方向,杜竹邁著自己的小短腿毫不猶豫的朝著偏園跑去,因著跑的太急了,這才跑了兩步,杜竹的小身子就摔在了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來。
杜竹很是堅強的爬起來,踏踏踏的邁著自己的小短腿,手中拿著那條帕子,就接著朝偏園跑去,一邊跑,一邊還大聲的喊著胭脂的名字。
天色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杜竹人又小,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奔跑,又哪里可能不摔跤呢?一路跑,一路摔,漸漸的杜竹終于到了偏園的外面。
“?。。?!放開我!??!”
“畜生?。。 ?p> “......”
女子撕心裂肺的聲音從長滿了雜草的院子里面?zhèn)鱽恚谶@寂靜的夜空里面顯得很是凄厲。
杜竹抱著胭脂的帕子,聽到這聲音,又看著周圍這黑漆漆的環(huán)境,下意識的就朝著后面退了兩步。
“啊?。。。?!”
又是一聲凄厲的慘叫。杜竹這次是真的害怕了,邁著小短腿,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跑。
等到杜竹跑不動了,一個踉蹌就摔的跪在了地上,手中一直緊緊的握著的帕子也被她松開了,落在了她的身旁。
杜竹眼睛里滿是淚水,有些艱難的爬了起來,看著一旁落在地上的帕子,嘴唇抿的緊緊的。
剛剛的院子好可怕,要是胭脂真的在哪里,她也會害怕的吧??墒?,哪里真的好可怕!可要是胭脂在哪里,自己沒去找她,她更加害怕了怎么辦?
杜竹看著地上的帕子猶豫了許久,最后還是撿起帕子,深吸一口氣,沖著那院子又跑了回去。
“胭脂,胭脂,胭脂......”杜竹緊緊的抱著那方帕子,口中不斷的喚著胭脂的名字,低著頭,就這樣沖進了偏園里面。
“姑娘?”聽到這熟悉無比的稚嫩童聲,胭脂愣了一下,朝著破爛的窗外看去,隨后就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大喊,“姑娘,別過來,快走快走?。。?!”
破爛的屋子里面,微弱的燭光將這屋子里面的骯臟映照的一干二凈。
春桃將胭脂一路帶來了偏園,將她的朝著這屋子一扔,留下一個駭人的笑容之后,就帶著眾人走了。
胭脂看不清春桃到底想要干什么,等他們走了,便開始掙扎著,想要將綁著自己的繩子解開。就在這時,從屋子的后面,出來了幾個衣衫襤褸的男人,臉上滿是淫邪的笑容......
胭脂看著這些突然出現(xiàn)的男人,心中立時就知道了春桃想要做什么。她想要自己死,想要羞辱自己,想要自己不干不凈的死!
胭脂慌了,她害怕極了,當即就想要跑??墒?,她一個被綁住了的女子,又能跑到哪里去?
杜竹聽到胭脂的聲音,也不管胭脂說什么,邁著小短腿,撥開比她還要高的雜草,就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很快,杜竹就看到了,那散發(fā)著微弱燭光的屋子。
“胭脂,胭脂?你在里面嗎?”
稚嫩的童聲在門外響起,屋子里面的男人們的動作停了下來,互相都看到了對方眼中閃爍著的淫邪的光芒。
胭脂被這群人折磨的奄奄一息,衣衫不整的躺在地上,看著那門口宛如在看什么洪水猛獸一般。
“姑娘,快走?。。?!”
隨著胭脂的怒吼,杜竹已經推開了門。
破舊的屋子里面,胭脂衣不蔽體的躺在地上,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一旁還站著幾個同樣衣不蔽體的男人。這些男人在看到她的時候,面上露出的神情讓她覺得害怕,下意識的就想要跑。
眼看著,站在最外面的那個男人轉身朝著杜竹走去,胭脂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朝著那男人就沖了過去,一頭就將那男人撞翻在地,同時以一把抱住另外一個男人的腿,朝著杜竹撕心裂肺的喊道:“快走??!快走?。?!”
杜竹已經被嚇懵了,隨著胭脂的這一聲痛喝,她才反應過來,轉身就朝著偏園外面跑去。
“碼的,臭娘們?。?!”男人的拳頭落在胭脂的身上,胭脂卻像是已經感覺不到痛一般,由著這些男人隨意的對待自己,一雙眼睛卻一直看著杜竹離開的方向,眼中滿滿的都是不舍。
對不起了,姑娘,胭脂,不能再陪著你了!
閉上眼,纖纖玉手一揮,一旁的蠟燭就掉在了地上,很快就蔓延出了大片的火勢來。
男人驚慌的喊叫著、逃竄著。地上躺著的女子,卻似乎解脫了一般,緩緩的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