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驍明也是萬萬沒想到,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的老大爺,居然是這么一個人,要不是家人與事業(yè)遭到報(bào)應(yīng),他估計(jì)還能若無其事地享受著人上人的生活。
“現(xiàn)在頭還疼嗎?”
張建軍搖了搖頭,他明白對方已經(jīng)知道一切了。
李驍明帶著嘲諷的語氣說:“看樣子你還不算無情無義,在夢中深處能夠回憶起那些礦工,如果能真正認(rèn)識到錯誤就好了?!?p> 張建軍走下了躺椅,抬頭看著遠(yuǎn)方的一片烏云。
“我在年輕的時候,也幻想過讓那些工人們也過上好日子,但不知什么時候變成了,只為了讓我自己過上好日子了?!?p> 原始的資本積累必然是血肉扭曲之物,充滿著數(shù)不清的罪惡,直到飽和的狀態(tài),才能反哺于社會。
李驍明嚴(yán)肅地問:“你對那些工人感覺愧疚嗎?你有做過補(bǔ)償嗎?你一直都在逃避,是否還怨恨這幾年身染的詛咒?”
張建軍無力地癱在了椅子上,憂傷地說道:“你覺得我是罪有應(yīng)得?我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我并不怨恨他們,我只是怪自己。雖然我給他們足夠的時間休息,以及高回報(bào),但也同時帶來了高風(fēng)險、高壓力。”
李驍明表示悲嘆,“為什么當(dāng)時要鬼迷心竅???你難道不知道礦井出現(xiàn)危險的前兆,會引發(fā)什么嚴(yán)重的后果嗎?”
“我知道,但當(dāng)時事情太多了,想要在這個位置坐的穩(wěn),就必須有所犧牲,有時我甚至?xí)H自去礦井工作,一年下來與家人見面的次數(shù),都不超過三次?!?p> 李驍明并不打算同情他,“那些礦工多虧于你,以后再也見不到家人了,他們不是更慘嗎?”
張建軍說:“所以你打算站在道德的制高點(diǎn),指責(zé)我嗎?”
李驍明搖了搖頭,“不,我只是為那些生命感到可惜,畢竟這一行的意外常有,如果將工人替換成仿生人工作的話,可能不會引發(fā)那么大的問題吧?!?p> 張建軍呵呵一笑,自嘲地說:“聽話且永不知疲憊的仿生人,的確深得商人青睞,但是造價與維修價格太貴了,而且替換了他們,那些工人又該何去何從,他們家里的一家老小又指望著誰賺錢?”
他又繼續(xù)說道:“我不指望得到那些人的原諒,但我覺得比起其他的礦老板,我做的也夠多了?!?p> “夠多了?無視那些危險的警告,然后繼續(xù)開工,讓三十條人命喪生!”李驍明還得替那些礦工謝謝他嘍。
張大爺哀嘆了一聲,試圖為自己辯解,也不至于被罪惡感淹沒內(nèi)心。
“但……我也只有這一個問題,其他老板會把那些受傷、得病的礦工趕走,而我會幫他們治療,別的礦工工資只有我這里的一半,而且每天工作十二個小時,而我這只用工作九個小時,逢年過節(jié)都有經(jīng)費(fèi)補(bǔ)貼。
“我的產(chǎn)量必須跟上來,一旦停下來,這些工人將會面臨更糟糕的狀況,我能改變這一切,但我的競爭對手不認(rèn)同啊?!?p> “那你后悔嗎?”李驍明說出一個觸及靈魂深處的問題。
張大爺忽然停止了說話,突然說:“你說的對,我就是徹頭徹尾的一個混蛋,我總想掩蓋自己的錯誤,將一切事情撇干凈,但是公正自有天注視啊?!?p> 李驍明說:“我不知道該怎么說了,我一向不太喜歡與商人打交道,他們計(jì)算的太過精明,缺少一點(diǎn)人情味,但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p> 李驍明清楚在安全事故上,其是雙方都是默認(rèn)的,如果商人到手的利潤持續(xù)減少,那么離倒閉也就不遠(yuǎn)了。
而這些礦工會大量下崗,或者去其他老板的礦上工作,投入更多的精力,換取更少的錢財(cái)了,就連健康都無法得到保障。
對于礦工而言,張建軍的確是位好老板,但是還不夠好。
進(jìn)行健康檢查,購買一大批新式采礦裝備,改善居住環(huán)境,這又是一大筆錢的投入,意味著工資必然會得到下調(diào),那些礦工肯定是不愿意的。
而隨著科技的逐漸發(fā)展,機(jī)器也必將代替人工,那些仿生人正在無罪之城代替每一位人類的工作,甚至都走進(jìn)了家庭。
這又為日后的無罪之城,埋下了重大隱患,一切都只是時間問題。
但是現(xiàn)在的自己,對于這一切都無能為力,比起人類百年間的存亡,這些問題人類自己是可以解決的,不過必然傷筋動骨,只有得到教訓(xùn)后,才有所反思。
所謂真正公正的資本主義,不會在三億年內(nèi)出現(xiàn)。
李驍明走了過去,拍著張大爺?shù)募绨颉?p> “你自己心里清楚該怎么做,你也應(yīng)該明白了,我的手段治標(biāo)不治本,有些事兒還得做個了斷?!?p> “我明白了,謝謝你?!?p> 張建軍抬頭,看著遠(yuǎn)處的陽光刺破了陰云,在那一刻感覺到了輕松,多年的擔(dān)子似乎撂下了。
明天,他就會登門向那些家屬們逐一賠罪。礦井的那些尸體也該挖出來,好好安葬送回家人的手中。
他不奢求任何人的原諒,只求心里能夠好受一些,畢竟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亡羊補(bǔ)牢。
“對了,小德和二狗去哪里了?”李驍明忽然注意到屋里沒有他們的蹤跡。
“似乎是去了什么福利院?!睆埓鬆斚肫鹆四切∧葑映鲩T的回應(yīng)。
李驍明說:“那好吧我再補(bǔ)個覺?!?p> 今天晚上估計(jì)酒吧那邊也去不了了,打成那副樣子,估計(jì)要重新裝修,手機(jī)上也沒收到什么通知。
當(dāng)臨近傍晚的時候,看見圣亞莎德帶著二狗回來了,便友好地打了聲招呼。
那料到對方的態(tài)度冷淡,僅僅是回答了“哼”一個語氣助詞。
看樣子有些生氣,似乎是在埋怨自己的不告而別,又不帶上她到處玩。
對此李驍明也是無奈,走的時候一路上很警惕,東躲XZ,確認(rèn)小德不會跟上來。
總不能讓這位真正意義上的朋友,陷入危險之中吧。
終于到了吃飯的時刻,李驍明其實(shí)并沒有什么胃口,但是不想暴露自己中午吃過一頓大餐,也只能將就食用一點(diǎn)。
圣亞莎德嘴角微微上揚(yáng),看樣子有什么不好好的想法?!鞍⒚髯罱鼛滋炷愣寂艿侥睦锶チ??”
李驍明一聽到阿明二字,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這是未婚妻對自己的稱呼,而一想到那個女人,瞬間覺得一切都是索然無味的。
“你別這樣我有些害怕?!崩铗斆餍】谄穱L了漢堡肉。
“嗚嗚嗚,看樣子你的胃口不太好,難不成是嫌棄我了,和某個情婦在外面吃著豪華大餐?你可真是一個負(fù)心人?!?p> 說完假裝小聲地哭泣出來,實(shí)際上沒掉一滴眼淚。
李驍明不由得吐槽,這個演員不太行啊,哭戲像笑場一樣的讓人難受。
“不是,你吃錯藥了吧?”李驍明看著對方吃醋的樣子,覺得很別扭。
圣亞莎德偷瞄了一眼,低下頭繼續(xù)哭道:“嗚嗚嗚,你果然不愛我了,我為你吃過的藥都不在乎了。和你幽會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李驍明無語了,“從哪學(xué)的這一出啊,少看點(diǎn)肥皂劇行不行?”
張建軍大爺看得不禁搖了搖頭,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到底是為了什么呢?怎么就是學(xué)不會知足呢,往往失去的時候才后悔。
他以長輩的身份告誡說:“不要怪大爺多嘴呀,年輕人之間有誤會就好好談?wù)?,不要盡做一些讓自己后悔的事兒。驍明你也是的,守著那么漂亮的媳婦不要,到處去外面沾花惹草。”
李驍明捂住了腦袋,郁悶地說:“不是,大爺你就別搗亂了,行不?你應(yīng)該是個明眼人才對吧?!?p> 呂小賀雖然啥都不懂,但是覺得先生是個有錢人,而且長得還挺帥,但是最近幾天行蹤詭異,神神秘秘可能和那些上民一樣喜歡包養(yǎng)的其他女人吧。
“先生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安心吃飯?!?p> 呂小賀看到先生冷冷瞪了自己一眼后,加快了夾菜的速度。
李驍明有些無語地躺在椅子上,看著天花板,自己不在的這一小段時間里,小德在房間里究竟和誰聊天學(xué)了這一套呢?還是本身就隱藏的很深呢?
李驍明趁著眾人不注意,忽然露出了可怕的笑容,眼神中帶著一絲戲虐。
圣亞莎德似乎越演越動情,如同歌劇中上演的不幸少女。
“為什么你要這么做,難道忘記了我們小時候的約定嗎,渣男人。”
李驍明有些好奇這青梅竹馬的設(shè)定,是從哪里找出來的,怎么你也是個孤兒嗎?
不過既然你想演,那我就陪你演一會兒消遣消遣。
漂亮的女人總是能博得不少的同情,哪怕她們的演技特別糟糕,也能當(dāng)個花瓶來騙人,哎,這個世界不公呀。
李驍明手一刷臉,瞬間換上了悲傷至極的表情,迅速地走到了圣亞莎德的面前,緊緊握住了她的細(xì)手。
聲情并茂地說道:“不!別這樣想,我都不嫌棄你以前的身份,過去的就過去了,放心我是真心對你的。你感覺到了我的熱情嗎?這顆炙熱的心在怦然跳動。”
說完直接上去一個擁抱,男性的氣味以及結(jié)實(shí)的胸膛碰觸,瞬間對方呆住了,她的身體僵硬的無法調(diào)動。
“你在干什么?快放開?!笔喩虏磺樵傅匦÷曊f。
特別是在一老一小面前,做出如此曖昧的動作,和異性擁抱從小到大是第一次,臉紅的不知如何是好。
明白了剛才的演戲,是有些過分了。
李驍明附在她耳邊小聲說:“別忘了現(xiàn)在是我暫時養(yǎng)著你,這筆錢是要還的,不要跟我惹出什么麻煩來,既然選在這里就留在這里,不要探聽我的任何秘密?!?p> 酥酥癢癢的感覺在耳邊傳達(dá)到腦內(nèi),圣亞莎德感覺到了心跳加快。
她說到:“我錯了,對不起,快從我身上離開吧。”
“當(dāng)做補(bǔ)償,允許我再擁抱你10秒吧,我怕以后沒這個機(jī)會了。”
李驍明秉承著占便宜不虧的精神,成功的感覺到對方的體溫。
“咳咳!”
一旁的大爺看不下去了,你們這是搞什么呢啊?年輕人不是待會兒還得在我面前親個嘴啊,這秀恩愛過分了啊。
“祝各位今晚做個好夢?!?p> 李驍明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擁抱,也不在吃飯,直接選擇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里。
回過神的圣亞莎德,臉上是久久未能平復(fù)的紅暈,嘴里一直在咒罵著一個人的名字,但是仔細(xì)聽并不是李驍明。
李驍明在擁抱之后,并不覺得有多么開心,哪怕對方是個大美人兒。
如果僅僅是擁抱的話,他曾擁抱過將近上萬的死者,目睹他們在夢境中的黃泉一路遠(yuǎn)去,那才是真正的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