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了很長時間，因為溫可說的這些話，其中有一部分我在郜嘉人那里聽到過，加上這個杭州知府的風評，所以可以斷定溫可說的都是實話：“我們今天是第二次見面，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屋里還有別人，所以我們沒說過話，你不可能是因為我身上有藥香味，就這么信任我吧。而且這香味還是在趙家的花船上，那按照這個規(guī)律，我該是趙家人了?！?p> “我跟趙鶴均有仇，所以從我剛開始行醫(yī)就跟趙氏的花船有接觸，現在我是趙家花船上的醫(yī)官，那些姑娘如果身體出現什么問題，大多時候都是我去醫(yī)治了，其中有一位姑娘，眉眼生得不像江南人，也不是中原人的面孔，也跟趙鶴均有仇，所以她偶爾會跟我說一些情況。趙氏對花船上的姑娘倒都不錯，因為從各處獲取情報，所以一般身體不舒服都會請我過去?！睖乜烧f道。
說真的，我看不太清楚溫可臉上的恨意，也許是被時間磨淡了恨意，也許是把自己的性命看淡了。
而溫可很有可能是后者。
“我可以先跟你說明白，我的確是來抓他們小辮子的，但是你知道，我們人不多，所以無論做什么都可能會失敗。那么，你要考慮把這些信息告訴我之后，我可能什么都做不了，甚至你還可能有暴露的危險?！蔽野炎顗牡那闆r估計里一下，沒想到溫可很快就點頭表示明白，在對方開口說話前我又開口說了一句：“再說個題外話，可以報仇，但是不能讓自己生活在仇恨里，如果你把報仇當作目標的話，假如這次我們運氣不錯，你成功報仇，那成功之后呢，你是給自己活著，不是為仇恨活著?！?p> 大概有點多話，我還沒來得及反省自己，就見溫可將圓凳挪到一旁，彎了膝蓋又跪了。
我扶額，然后又下地走到身邊把她扶起：“腰桿挺直活著不好嗎？”
“如果能報仇雪恨，溫可愿意跟著您鞍前馬后，做個灑掃丫頭也好！”溫可并沒有順著我的力道起身，反而看著我用力說道。
氣勢很足，但是聲音刻意壓著，所以眼眶就有些泛紅。
我站在她身側，看著她的眼睛，點頭：“行，如果可以活著，我就想辦法帶你回京城。但我的目標是想跟著我的二哥上戰(zhàn)場，你怕不怕？”
“溫可一身醫(yī)術，能救人便是萬幸！”溫可保票道。
我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又費力把人扶起來坐著，又一次坐在床邊：“你可別跪了，有話好好說?！?p> 溫可沉默著擦眼淚，我盯著溫可思考問題，把剛剛的話都理順之后看溫可情緒平和了不少，我才開口：“這個趙鶴均，幾乎是把能辦的壞事都辦了個遍。你忍辱負重在趙家的花船里這么多年，總會發(fā)現些證據吧，即便我們要扳倒趙鶴均，可他是個朝廷命官，不是隨意的誰，所以我們必須要有足夠的證據，才能抓住趙鶴均的小辮子?！?p> “我有。”溫可重重說道。
我挑眉。
“咚咚咚！”門外傳來敲門聲，二哥大概是等急了，也沒怎么聽到屋子里的動靜，有些不放心：“秋分，還沒有結束嗎？”
“醫(yī)官說還要第一遍用藥之后還等一炷香的時間，然后再行針一次。”我大聲說道：“二哥你要是有事就忙，我有需要會大聲喊人的?！?p> “二哥沒事，就在門口等著你?！遍T外傳來聲音。
我挑了挑眉有些感動，但沒有出聲回應。實現跳回溫可臉上的時候瞧見人一閃而過的羨慕。
“小姐，我有證據?！睖乜烧f道：“近幾日趙家的花船都沒有泊在平常固定的水域，反而換了地方，加上花船上本來就是人多眼雜的地方，于是溫可就聽說是皇上到杭州微服私訪，后來又換成了王爺，花船上消息雖然靈通，但有的消息也沒辦法判斷真假。您現在呆的這個院子本就是用來招待貴客的，我昨日又來了一趟，看此處的人就連外院的嬤嬤都談吐不凡，這才做了推斷。加上您今日的藥香味，這不是平常藥劑，這是羌族王族才能用到的藥?！?p> 溫可說著看了我一眼，好像在看會不會生氣，我只是點了點頭表示我在聽可以繼續(xù)說。
“花船的姑娘大多都是各地擄來的姑娘，平日里好吃好喝，有個頭疼腦熱的我就會過去，就像養(yǎng)在金絲籠里，什么都好就是沒有自由，如果有需要的東西可以隨時去領，每日都會有專門的采買送上花船，這樣時間久了，就有人覺得在這兒也沒什么不好。但依舊有性子烈的，所以花船上也有一批只賣藝的，倒也能成為花船里的一塊招牌。我雖有懸壺濟世之心，但當時我深刻地發(fā)現，學醫(yī)救不了有心人。這幾年我一直都覺得自己無從下手，直到有一次，趙鶴均的侄子，趙立，叫我親自去了一個地方。”溫可盯著我的眼睛，像是鑒寶節(jié)目里知道自己的東西是贗品一樣，目光里閃過一絲奇怪的…憐憫。
我本來正在考慮斯德哥爾摩綜合癥，結果聽到最后一句時，挑了挑眉，好像我已經有預感溫可接下來會說什么。
“臨仙居?！睖乜衫淅湔f道。
我挑著的眉毛漸漸放松，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在床邊的姿勢從兩腳自然踩著腳踏，變成了盤腿，然后十指交叉，兩只拇指無意識相互動著。
溫可看出來我有思考的習慣，而且很尊重我的這個習慣，靜靜坐在我面前等著我。
臨仙居是第三次聽到了，先是察蘭給我傳紙條說刺殺就在臨仙居，雖然到目前為止，察蘭給我說的兩條消息我都沒有驗證過；然后就是二哥說因為我跟郜嘉人亂跑，導致約好要在臨仙居吃飯也沒有吃成；第三次，就是眼前這位女醫(yī)官，溫可說的。
照溫可這個意思，這臨仙居是趙鶴均的一個據點，這個據點首先可以用來招待客人，招待像是賢王這樣的貴客。
其次，臨仙居這個地方還可以用來殺人，殺賢王這樣的貴人。
而且溫可是一個醫(yī)生，她到臨仙居里肯定也是為了治病救人的，那說明有花船的姑娘曾經在臨仙居受過傷。
看來這個臨仙居，還真是一個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