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起先并不是自己村里找不到年輕苦力，只是在聽說楊金元的磚窯場蓋在墳土勾后，村里的村民便有些發(fā)怵，因為相繼害怕，都不敢前去詢問，原因是墳土勾這個地方，早些年是一大片的荒墳土丘。后來的老一輩人從河南逃荒來到這里定居后，便在這邊長久的安居下來，至于這些無名的墳頭土丘，村里最老的老一輩也說不清楚它的來歷，只是每到天黑以后，在這一大片崎嶇的土丘之上，經(jīng)常會冒出一團團的綠火，時不時的還會傳來幾聲貓頭鷹的怪叫聲，顯得極度詭異和恐怖，搞得后土村的村民一直把這里，當(dāng)做是村里的禁區(qū)一樣。此時村委會桌前的李金元微笑著，對眼前兩個興奮的年輕人說道；小伙子，一天五塊錢，管吃住，白面饅頭管夠，頓頓還有肉，中午還有午休，碰到陰天下雨也管飯，怎么樣要不要過來試試小伙子？在聽到這些待遇后，李東升和李天一也很是心動，一邊默契的點頭答道；我愿意。一邊則興奮的互看著對方。楊金元看到眼前兩個激動的年輕人后，伸手揮了揮，制止了他興奮后，緩慢的繼續(xù)說道；咱這磚瓦窯待遇好是好，只是。。。只是，有一點我要提前說明下。就在眾人鴉雀無聲的等待中，楊金元頓了頓，隨后臉帶微笑，毫不在意的繼續(xù)說道；咱這個磚窯場也就是建在村邊的墳土勾罷了，只是在平時取土的時候，時不時的會挖出點瓶瓶罐罐的，零零散散的會刨出點人碎骨罷了。在聽到此處后，眾人中有知道墳土勾是什么地方的人，便大聲議論道；墳土勾我知道，前幾年我還去里面捉過蝎子，后來還看到過一團綠色的鬼火呢，回來后就病了好幾天，那地方可邪門了。眾人在聽到這些后，也都紛紛唏噓和退卻，慢慢的人群也都相繼散開離去。就在此時，稀疏的門口卻傳來了一個另類而堅定的聲音，眾人齊目望去，只見李敢嘴里叼著煙頭，披著一件破舊的外套，拖著一雙臟兮兮的布鞋來到楊金元面前，隨后瞇著眼睛繼續(xù)詢問道；真的是白面饅頭管飽嘛？吃得多行嗎？只見坐在桌前的楊金元慢慢起身，隨后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能吃饃，就能出力氣，說管飽，就管飽，這年頭虧啥也不能虧待出力氣的，有想去的隨時可以來磚窯廠找我。說完便徑直的走到李東升面前，一臉和氣的沖著李東升說道；小伙子，想賺點錢隨時可以過來，不用著急答復(fù)我，想好了隨時過來就行。說完就在李東升的肩膀上拍了拍，隨后不再理會眾人，自顧自的走出了村委會的房間，出門后騎上那輛嶄新的自行車朝著村口駛?cè)?。思想還在猶豫中的李東升，突然被一旁的李清文在腰間搐了一下后，這才回過神來，隨后看著李清文斜眼瞄了李敢，示意著李東升的意見，隨后小聲的開口說道；這混賬東西這幾天終于回村了，我一看到這家伙就來氣，只要你一聲招呼，哥們我決不帶墨跡的，一定好好捶這家伙一頓。見李清文很是為自己打抱不平，李東升則拉著李清文的胳膊說道；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經(jīng)過了，沒必要在這些事情上生氣了。對了，今天的磚窯場你覺得怎么樣？一旁的李清文在聽到李東升的詢問后，便轉(zhuǎn)過身一臉尷尬的說道；我老婆整天信這些神呀鬼呀的，我得先回去和她商量下，她要是覺得這事不行，我看我就得另外找些活干了。聽到李清文的答復(fù)，李東升也點了點頭，認同著李清文的決定，隨后笑著開口說道；既然這樣，那我也回去和彩鈴商量商量。在兩人簡單的瞎聊幾句后，便從村委會出來，各自返回了家。只不過在走出村委會門口時，恰好和點頭哈腰的李敢碰了個照面，隨后只是板著臉點頭示意后，便匆匆的離開了村委會。回到家的李東升，把村委會所招聘的結(jié)果大致的告訴了趙彩玲，而趙彩玲在得知要去干活的地方是墳土勾后，便果斷的拒絕了，原因其實很簡單，在趙彩玲心中，李東升不光是她的丈夫，更是家里的精神支柱和希望，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那么這個家也就散了。其先并不是她相信這些妖魔鬼怪的封建迷信，相比在生活中能更富裕一些，她倒是更希望李東升能平平安安的。在趙彩玲的拒絕后，李東升也打消了這個念頭，之后的日子里，也跟著李清文在周圍的村子里干些散活。大多數(shù)時間是跟著工程隊搬搬磚頭，打打土墻，隔三差五也會收到一些技術(shù)活，早些年李清文的父親便是幫村里人打打紅薯窖挖挖水井的土工，后來由于上了年紀，這份出力氣的手藝活也都傳給了李清文，也就在以后的日子里，李清文只要一收到打土窖的活，便會和李東升一起搭幫子，合伙干，賺了錢也都是一人一半。日子也就是這樣一天一天的過著，轉(zhuǎn)眼間，日子已經(jīng)過了兩個春秋，孩子們也都漸漸長大，早些還依偎在趙彩玲懷抱里的李亞鵬和李倩媛，此時已經(jīng)都能在院子里跌跌撞撞的玩耍，而年紀大出兩歲的李文鴿則學(xué)著平時趙彩玲的樣子，在一旁表情嚴肅的看著眼前的弟弟妹妹。一旁做飯中的趙彩玲則一邊做飯，時不時的還轉(zhuǎn)身向院子里偷瞄一眼。慢慢的也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原本在生完孩子后有些略胖的身材，此時早已變的有些消瘦，蒼白的臉色上也無太多血色。由于李東升經(jīng)常出去干些零活，家里照顧三個孩子的重擔(dān)則落到了趙彩玲的身上，隨著孩子們的一天天長大，困擾著一家人的問題也越來越多，其中全家人吃飯的問題，也就成了家里最為重要的問題，為了能讓孩子們能有更多的營養(yǎng)條件，趙彩玲平日里則能省則省，省下的錢會換些雞蛋和糖，留給孩子們吃。今天，李東升則像往常一樣，一大早便出門和李清文去干活，趙彩玲則尋思著時間，估計李東升也快回來吃飯了。趙彩玲便忙碌著想給一家人做頓面條，在經(jīng)過一陣的忙活后，趙彩玲把做好的手搟面分成一大碗和三小碗，而每個碗里都放了一個白水煮雞蛋，最大一碗是留給干活回來的李東升吃的，孩子們則是一人一小碗，而留給自己的則是，一碗面湯和能數(shù)的清的面條，上面在泡上幾塊發(fā)干發(fā)黃的饅頭。也就是趁著面湯還燙之際，趙彩玲用撐子把大碗面放回鍋里，端著三小碗面條便走向了院子中。招呼著院子里的孩子們前來吃飯，此時，早已玩的有些饑餓的他們，跌跌撞撞的圍坐在核桃樹下的方桌旁，期待著趙彩玲的一一分發(fā)。三個孩子興奮的抱著面前的小碗，各自都拿著手里的勺子在面碗里撥弄著，心急的李亞鵬則舀了一大勺雞蛋向嘴里送去，只是在剛吃到嘴后，便被燙的立刻又吐了出來，隨后流著眼淚哇。。哇。。的哭了起來。一旁看的直樂的趙彩玲，微笑的拿過桌上的毛巾，蹲下身后，將掉地上的雞蛋用清水洗了洗，又放回李亞鵬碗中，用手在李亞鵬的嘴角擦了擦，邊端起桌上的小碗，一邊翻攪一邊吹，等吹涼了才招呼著孩子們一一吃飯?？粗⒆觽冮_心的吃完，等收拾完碗筷的趙彩玲疲累的走向后廚，此時灶臺上的那碗面湯早已涼透，趙彩玲便從鍋里又添了勺熱湯，端起碗一口一口的吃了起來。其實并不是趙彩玲不愛吃面條，只是她覺得，家里現(xiàn)在全要靠李東升來養(yǎng)活，出力氣的那個男人和孩子們也一定要吃飽穿暖，她一個女人，在家又不出什么力氣，多吃一點少吃一點也都無所謂了。就在趙彩玲吃著手里的面湯時，門外卻傳來了自行車的響動，起先本以為是李東升回來了，后來在聽到李文鴿興奮的喊著；舅爺。。舅爺。。。趙彩玲才急忙放下手里的碗筷，急匆匆的朝院子里走去。在當(dāng)來到院子時，趙江海早已停好自行車，而自行車的后貨架上，則掛著一個塑料籃子，一旁還掛了一只老母雞。在趙江海沒來得及拿下這些時，便一臉慈愛的回應(yīng)著跑向自己的李文鴿，隨后上前摟起李文鴿，一邊還伸手還從衣角口袋中不停的向外掏著糖果。孩子們似乎天生就有一種靈感，只要感覺是對自己有利的東西，便會興奮的向前湊去，此時一旁的兩個孩子，在看到李文鴿手里的糖果后，便也跌跌撞撞的爬向了趙江海。當(dāng)趙江海放下懷里的李文鴿后，打算坐下繼續(xù)向外掏取糖果同，卻被兩個哄上來的小人，早已將手塞滿了趙江海的口袋。趙江海只能笑的說道；別著急，孩子們，爺爺這還有，來。。。爺爺給你們拿。看著眼前趙江海對孩子們的疼愛，趙彩玲則開心走到桌邊，一邊開口責(zé)備著讓孩子們慢些鬧騰，一邊則開口問道；爸。。。你這會來吃飯了嗎？趙江海則笑著開口道；不礙事，，不礙事，，我吃過了，今天休息，你媽讓我給孩子們帶點雞蛋和白糖，這不，看到你最近瘦了很多，我就去菜市場給你買了只老母雞，你抽空給它燉了，好好補一補，看你最近都瘦成什么樣了。說完便慈愛的看著眼前的趙彩玲，趙彩玲在聽到父親這些暖心的話語后，倔強的外表強撐著笑意說道；哪有，瘦點身體才健康嘛。可是在說完這些后，眼淚卻不爭氣的，滴答，滴答的一直流，等到實在控制不住自己情緒后，趙彩玲才轉(zhuǎn)過身，背對著自己父親，偷偷的抹著眼淚?？粗矍暗呐畠?，趙江海微笑的面孔也漸漸的從臉上消失，只是在沉默了片刻后，才長嘆了口氣，隨后緩緩起身，走到自行車旁，從車后座的塑料籃子里拿出早已包好的雞蛋和白糖，隨后解開掛著的老母雞，朝著后院的廚房走去。在趙江海來到廚房后，當(dāng)他把手里的東西放到案板上時，看著一旁還剩半碗的面湯泡饃，此時，似乎困擾他心中的很久的疑問，瞬間便有了答案，只是眼前的這一幕，很是讓他難以相信，同時也很是讓他揪心，在沉默了良久以后，便長嘆一聲，朝著院子里的核桃樹走去。此時，恰巧出門干活的李東升也剛好回來，在看到自己岳父趙江海后，便高興的撐好車，快步上前想要去打招呼，可是卻被趙江海殺人的目光狠狠的嚇了回去，一時還不明白發(fā)生什么的李東升，有些郁悶的呆在原地，趙江海則走到趙彩玲面前，從胸口前的口袋拿出一疊零錢，隨后拉出趙彩玲的手，把錢放到她的手中，溫和的說道；不管日子在怎么苦，別委屈自己，有什么困難就來告訴爸，別自己撐著。說完這些，便長嘆了口氣，搖著頭，轉(zhuǎn)身推著自行車便出了大門。從郁悶中回過神的李東升，也沒來得及在說些什么，只是快步的跟出大門，想著趕緊去送送將要離開的趙江海，趙彩玲則拿著手里的這些零錢，仿佛手里的這些零錢上，還殘留著父親胸口的余溫，孩子們看著流淚不止的趙彩玲，個個傻傻的瞪大眼睛，緊緊的盯著趙彩玲，似乎趙彩玲的哭泣也影響到了他們心情，看著眼前孩子們委屈的表情，趙彩玲則用手擦了擦眼淚，強憋出一個笑臉，對著面前的孩子們說道；你們幾個這都咋了，剛才還玩的好好的，這會兒咋都垂著個臉。一旁的李亞鵬在聽到母親的開口安慰后，委屈的表情瞬間哇。。。哇。。。的哭了起來，似乎這種委屈的表情已經(jīng)醞釀到了極致，隨著李亞鵬的第一個開嗆，身旁的兩個孩子也都緊跟著哇。。。哇。。。的哭了起來。之后院子里便傳來了三個孩子的集體哭泣聲，似乎孩子們也用這種哭泣聲，來為母親表達著生活的委屈和不公。在送趙江海來到巷口后，趙江海則沒有回頭，只是冷冷地留下一句話；看好彩鈴和孩子們，他們要是在受一點苦，下次來我就把他們帶回學(xué)校。說完便不在理會身后的李東升，騎著自行車便朝著村口駛?cè)?。此時一腦袋問號的李東升在送別趙江海后，郁悶的回到家時，卻看到眼前三個孩子抱著趙彩玲哭泣的場景，納悶的他一時也未曾多想，快步的上前抱起李亞鵬一邊跳著，一邊哄著孩子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