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回頭

　　暮色和晚霞。

　　韓兮月看著身邊這個看著天空顏色逐漸漸變，穿著黑色高領毛衣，深棕色大衣男孩的男孩。

　　他的眼睛里滿滿盛著的，都是期待與溫柔。忽然之間，他的一轉(zhuǎn)頭，韓兮月心臟就開始狂跳。

　　“阿棧。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像是剛在一起的感覺。”韓兮月瞇著眼睛，用兩根手指間的縫隙輕輕捕捉住他的雙眼。

　　陽光在他的眼里都有了溫和的光暈。

　　“是嘛？”陸棧笑了笑：“我倒覺得，我們像過了一輩子?！?p>　　韓兮月?lián)P起的嘴角僵住。

　　如果真是這樣，就好了。

　　吃剩的甜點盤在桌上安靜地躺著。韓兮月把手指緩緩地放下。她轉(zhuǎn)過身，一同把手放在欄桿上。

　　“怎么啦？”陸?？粗?p>　　韓兮月微微笑道：“沒事。”

　　她感覺可能是自己太小氣了。連于星星的醋都要吃。雖然剛剛她把陸棧哄好了，可是……這之后，陸棧對她的笑一看就是勉強裝出來的。

　　忘掉一個人，也許是很難。但是如果他一輩子都忘不掉呢？

　　她不想問。她不敢問。

　　她害怕。

　　她轉(zhuǎn)頭對陸棧報以微笑：“沒事?！?p>　　陸棧靜靜地看著她：“兮月?！?p>　　“我真的沒事?！彼辉俸退囊暰€交接，心里亂亂的。

　　女生就是奇怪。一點點小事，能在心里編出部電視劇來。

　　可是拜托。我不要狗血劇情。

　　韓兮月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氣：“回去吧。晚了?！?p>　　自從于星星去世之后，陸棧確實成熟了很多。不會總是嬉皮笑臉了，不會總是耍壞招?？墒恰兊酶畛亮恕?p>　　像一條小溪匯入了大海。黑暗和遼闊都瞬間將他吞噬。他的快樂，還剩幾分？如果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能給他快樂，那要是我不在了，他會怎么辦？

　　韓兮月感覺心里五味雜陳。包括剛剛陸?？此难凵?，就像一個絕望的人抓住的最后的希望。于星星對于他來說，到底還意味著什么？

　　韓兮月?lián)u了搖頭，告誡自己不能再想了。再這樣下去，可能會牽連到他倆一直以來堅固的信任。

　　一直以來，堅固嗎？

　　陸?？粗n兮月平靜的表情，內(nèi)心也在想一些問題。這樣的自己，帶著黑暗的自己，能給她快樂嗎？

　　不小心想起于星星的事，然后牽連到她的情緒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沒次她都變著花樣的安慰我，而自己呢，除了給她一個擁抱什么都做不了。

　　陸?？粗淙兆詈蠡绿祀H。

　　“回去嗎？我背你吧?！标憲Ｔ谒媲皬澫卵?。

　　韓兮月看著他的后背，猶豫了一下，還是用手環(huán)住了他的脖頸。

　　有些事情，其實，早就出現(xiàn)了裂縫。

　　韓兮月心里一驚。她并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想到這些，可是她確實……失去了些許安全感。在他一次次用眼神告訴自己對于星星的愧疚與想念時。

　　她不由得緊了緊他的脖子。

　　陸棧背著她在人群里走過，邊上的人就像剛來的時候一樣捂住嘴，驚笑和捂著嘴討論。

　　韓兮月想起她第一次看到于星星的時候，她的那個眼神，一直都在她的臉上。

　　仿佛從第一刻見到彼此開始，她們就認定了對方是陸棧心里重要的人。

　　她走過他的高中生活，給他甜蜜的感覺，給他青春的回憶，給他慘痛的印記。

　　而自己，只不過是后來他人生中的一個過客而已。

　　她將頭埋在陸棧的肩膀上。

　　陸?；仡^看了看韓兮月，感覺到她的不適感。他很愧疚，但是他確實很難做到去和她解釋于星星的事情。

　　那段回憶，他再也不要記起。

　　他也不想讓自己想保護的人深陷于這段回憶中。這本來就不是她該承受的。

　　“對不起。月亮?！?p>　　陸棧真誠道。

　　“什么？”韓兮月假裝不知道地抬起頭問道。

　　“我不該，讓你也沉浸在這樣的感情當中?！标憲］p聲道。

　　什么樣的感情當中？

　　“什么樣的……”韓兮月問到一半，突然自嘲地笑了笑，別這么不信任他，好嗎？

　　“你說什么？”陸棧問。

　　“沒什么，就是哈哈哈，有點想回家啦?！表n兮月岔開話題。

　　陸棧噤聲。

　　過一會兒他開口：“帶你回家。”

　　韓兮月覺得心被扎了一刀。

　　他們都這樣不擅于向?qū)Ψ奖磉_自己的感情，這條路會很難走。

　　可是我真的也問不出口。

　　那是……你和她之間的事情。韓兮月把頭歪向一邊：“你把我放下來吧?！?p>　　陸棧把她放了下來。

　　韓兮月穿著他送給她的那件黑色裙子。她看著地面，不太利索地說：“你……背累了吧。我自己走吧?！?p>　　說完陸?？粗粋€人朝前面走了。

　　她的背影落寞，仿佛對某些事情有些失望。

　　陸棧垂眸，耐心地跟在她的身后。

　　天色暗沉，幾顆星星已經(jīng)出現(xiàn)。月亮好端端地掛在云頭。她跟他，一前一后地走在街上。

　　邊上嘈雜的叫賣聲，逐漸亮起的路燈，都使韓兮月的心冷一分。

　　她……似乎這樣很久了吧。

　　陸?？粗鴦倓傔€嬉皮笑臉的她轉(zhuǎn)頭就變成了這個樣子。他很無措，但同樣，今天他總是忘卻不了于星星的那個片段。

　　是自己太沒能力了。

　　陸?？粗陋毜谋秤?，不禁內(nèi)心一顫。

　　這時候彭雨薇發(fā)給了韓兮月一條信息。

　　“姐妹，我現(xiàn)在和那誰坦白吧?！?p>　　韓兮月深呼一口氣，不打算讓自己的心情影響到對面的女孩子。

　　“好的。有情況隨時截圖我?！?p>　　韓兮月關(guān)掉手機屏幕。在路燈照射下，后面的影子修長而挺拔。

　　陸棧。你的心，到底是不是全是我的。

　　我……有點累了。

　　韓兮月看著自己的影子。

　　陸棧上前，看見韓兮月不小心崴了下腳便立刻奔上前：“你沒事吧？”

　　韓兮月看著他擔心的眼神，不禁有點委屈：“有事?！?p>　　陸棧二話不說背起她。

　　韓兮月突然覺得自己的想法都很傻。他怎么可能不全心全意喜歡自己呢？

　　她感覺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非常矛盾。

　　陸棧的心是自己的。他的眼淚可能不是。

　　她不想再去想了，把自己的頭埋在他的肩膀上：“我睡了?！?p>　　“睡吧。寶貝。”陸棧繼續(xù)往前走。

　　他明白韓兮月顧慮的一切，他都知道。

　　但是自己的辯解其實根本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作用，他一直是用自己的行動去表明。

　　不管自己做的是對是錯。他都會努力用自己的行動去表明。

　　看著她一個人靜靜走遠，他確實很心疼。

　　可是或許有些時候她該明白不舒服的事應該直接說，解決不了的問題要主動提出。哪怕腳崴了，也千萬別逞強一個人走遠。

　　所以，他很開心剛剛她說出那句“有事?！?p>　　你很棒了。

　　陸棧感覺到肩膀上陸續(xù)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怕的，他擔心的，一直都是——她覺得他不能依靠。

　　有些事情，很難，很難去違背自己的內(nèi)心。

　　總有一天，我會真正讓你感受到……在我心里，只有你一個人。

　　現(xiàn)在的我們，都要學著去放手依靠。

　　陸棧輕輕把她背上來一些，然后調(diào)整了姿勢繼續(xù)往前走。

　　她電話響了他就活動一只手把她口袋里的手機點開接起。

　　“喂？伯母。是我，兮月現(xiàn)在在我背上睡著了。我這就把她送回來。我們在這附近的商業(yè)街上。嗯，嗯，放心，我們平安。”

　　他觀察著背上的人并沒有被吵醒，于是把她的手機放回她的口袋。又調(diào)整了一下姿勢，繼續(xù)走。

　　燈火通明的城市，陸棧根據(jù)自己的記憶，尋找著來時的路。

　　有時候不小心走錯了路他只好問人繼續(xù)走。

　　等他到了路口的時候，發(fā)現(xiàn)梁雨山的車停在路邊。

　　梁雨山看著陸棧一步一步把自己的女兒背到車上，細心地幫她系上安全帶。他感慨道：“你對兮月，蠻好的。”

　　陸棧輕輕笑了笑：“叔叔路上小心?！?p>　　“小陸要我送你一程嗎？”

　　“不必啦，酒店就在這附近。我剛剛好吃了東西，慢慢走過去。兮月就拜托您照顧了。冬天她比較嗜睡?！?p>　　梁雨山不再挽留，便點了點頭。

　　看著黑色的車子逐漸遠去直到消失在視線內(nèi)，他才放心地轉(zhuǎn)頭離開。

　　在副駕駛上，韓兮月慢慢睜開雙眼。

　　梁雨山往后視鏡一瞥，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女兒醒著。

　　“你沒睡？”

　　“嗯?！?p>　　韓兮月感覺自己眼角濕潤。

　　“干嘛裝睡呀？就想讓他背你？”梁雨山哭笑不得。

　　韓兮月不再說話。

　　阿棧，拜托你，原諒我的……無知。

　　陸棧一步步地走到酒店，一步步地找到自己的房間。然后緩緩地躺下。

　　他的腦海里，遲遲無法忘記她走在他前面的背影。

　　他緊緊地閉上雙眼。

　　包括他在問路時，聽到的背上傳來的隱隱約約的啜泣聲。

　　我本以為自己是個溫柔到可以顧及到你任何心情的男生?？墒菦]想到今天的我，還是讓你哭了。

　　對不起。

　　陸棧睜開眼。

　　手機上突然響了。

　　他立刻打開手機屏幕。

　　“今天我喜歡你。明天照樣喜歡你?！铝痢！?p>　　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