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我覺得你下一秒就會離開我
兩天后。
有一雙黑色的翅膀。
在醫(yī)院上空閃動，閃動。
這周末，沒有約會。
韓兮月看著陸棧凝滯著目光坐在公寓的窗臺上，兩天兩夜了。她也感覺很無助，送過去的飯菜，他偶爾吃一下。彭雨薇和齊柘不論怎么安慰他，他都沒有反應(yīng)。一到深夜就整個人蜷縮在一起。
看來，這件事是難緩了。創(chuàng)達那件事還早，不需要現(xiàn)在開口，讓他靜一靜吧。說是說好一起解決，但是他現(xiàn)在這個樣子，她確實也很難開口。
“彭彭，我第一次遇到事情這么無助過，怎么樣陸棧才會恢復(fù)？”韓兮月一邊在彭雨薇的公寓里皺眉泡著咖啡。
“其實就沖這一點，我覺得陸棧還不夠成熟。哪怕周遭事情嚴重，天都快塌下來了，他也該顧及自己身旁無辜的女人。現(xiàn)在把你搞得也這么感傷。”彭雨薇小聲埋怨了一句。
韓兮月看向她：“別激動。說不定這是他從沒遇到的情況呢。是人都會遇到一些坎，這些坎說不定會成為他成長的動力。我現(xiàn)在要做的不是去埋怨他，而是想辦法讓他快點開心起來。”
彭雨薇頓時沒了聲音：“對不起啊，我就是看你最近也愁眉苦臉的嘛?！?p> 韓兮月嘆口氣說：“沒關(guān)系。人總會被周遭的感情牽著走，你就是被我牽著走了?？陀^的看，千萬別被感情蒙蔽了雙眼?！?p> 彭雨薇用勺子攪拌了一下咖啡，疑惑道：“老韓，你不覺得你根本就不像是那些一談戀愛就無腦的女生嗎？但是這是不是說明你理智還在，對付陸棧沒有用盡全力??？”
韓兮月喝咖啡的動作頓了頓。
是這樣嗎？
“你不會被那個蘇杭鬼迷心竅了吧？”彭雨薇一把抓住她的手，咖啡差點甩出來。
韓兮月輕松再次避開她的手：“沒有?！?p> “這只是我的性格原因，我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該干什么。不需要在哪些事情上浪費時間和眼淚，需要在什么時候拼盡全力?！彼w細的手指上沾了咖啡，她又把它沖掉。
彭雨薇仔細地看著她：“不?！?p> 韓兮月關(guān)掉水龍頭。
“我了解你。這個時候，其實你也不知道怎么辦吧？我看見你每天看著陸棧，一個人也會發(fā)呆。從前我和齊柘最怕看見你發(fā)呆——因為你一發(fā)呆，就感覺你受到了什么打擊?！?p> 韓兮月轉(zhuǎn)頭，苦澀地笑。
彭雨薇走上前：“你不要笑，我在很認真地和你說。你選擇陸棧，就注定你可能有一條艱難的路和他走。他現(xiàn)在沒有穩(wěn)定的就業(yè)方向，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過去，也許這只是其中的一件……”
“你是想說，我們是憑感覺相遇，憑感覺在一起。看起來好像很甜，其實路很難走，對吧？”
彭雨薇頓了頓：“你清楚?！?p> 她離開廚房。韓兮月瞬間松了一口氣，抬頭，一縷碎發(fā)便滑倒她臉頰一側(cè)。
她從不后悔自己的決定，哪怕這個決定是錯的。
喝下一口咖啡，她蹙了蹙眉。
忘加糖了。
面對漆黑的夜，陸棧仍舊安靜地坐著。韓兮月無聲無息地坐到他邊上。陸?？戳怂谎?，手輕輕地拉住她的手緊了緊，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韓兮月看著他，心里有千萬句話想問。
比如說，那個女人在你心里很重要嗎？她的去世，有我的成分，現(xiàn)在你心里到底怎么想我？我是不是太冷漠了，連你悲傷時，我都不知道該怎么去安慰你。這樣的我，真的適合陪你走下去接下來的路嗎？
她正想著，陸棧的眼角突然滑下一滴淚水。
他說：“難道我堅持我喜歡的，都有錯嗎？”
他很無助……他懷疑了。
韓兮月頓時內(nèi)心非常復(fù)雜。這些問題注定要他自己想清楚，他到底應(yīng)不應(yīng)該和我在一起。他要一輩子帶著對于星星的懺悔，還是……
韓兮月皺著眉，松開了他的手。
“阿棧。你早點休息吧……我先回房間了?！?p> 她覺得自己內(nèi)心絞痛。
原來，她并不是他的堅定。
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刻。一只手輕輕拽住了她。
還不等她回頭，身后就被一個人拉下來抱住。陸棧從身后用手緊緊地圍著她：“不要走?！?p> 陸棧的淚低落在她的頸間。
“我不能失去你?！?p> 話音剛落，韓兮月瞬間覺得眼眶濕潤。不能失去……我？
“不要離開我……好不好？”陸棧哽咽著說。
韓兮月緩緩轉(zhuǎn)身，拿下他的手：“你……想清楚了嗎？”
“你是我想要找到的，想一直在一起的，想讓你穿上我?guī)湍阍O(shè)計的衣服的，我心目中唯一的女朋友……”陸棧死死地拽著她的手。
“我還不夠強大……但我想要保護你，哪怕付出我的生命……也要守護你在，我身邊?！彼澏吨阉龓е铝潦宙湹淖笫址诺酱竭?，顫抖著印下一個吻。
韓兮月心里一顫，感覺鼻子很酸。
“這是我到這一秒，唯一堅定的事情?！彼麍远ǖ乜聪蛩难?。
韓兮月看著他，遲鈍地問：“那你到這秒以前，想了多久。”
“一秒。”
她的淚終于奪眶而出：“為什么是一秒？”
“因為我感覺，你下一秒，就會離開我?！?p> 他哽咽著，拉緊她的手：“我現(xiàn)在可能什么都做不了，但是你，我一定要抓在手里?！?p> 韓兮月不再看他，這是她遭遇這二十年的種種，最讓她感覺到，眼角里有淚的那一分鐘。
世界上有這么一種人，他們做決定往往只要一秒鐘。韓兮月和陸棧都是這種人。
他們在這一秒之前，用盡了全力，堅定著想法。哪怕到最后做決定的那一刻有千般阻撓——撥開云霧，光照依然指向他們一開始所指的方向。
一秒，是千萬分鐘的累積。
韓兮月捧起他的臉，毫不猶豫地吻了他。
陸棧抓著她捧自己臉的手，閉上眼回吻著這個女孩。她和他都用彼此的無聲告訴對方——
非你不可。
彭雨薇本來打算給他們送點水果，但是在門口看到這一幕，她愣住了。
齊柘曾和她說過，你是她的朋友，為她想好了千條萬條路，可是未免也太不負責了。
你幫助那個男孩把他自己送到韓兮月的生命里，卻又在此刻擔心他對她的傷害，勸她退出那個男孩的生活。
她長大了，成年了。她不是小孩子。
不需要你一直保護著她。
因為也許，在她心里，早就有了決定。
彭雨薇悄悄把門掩上。
她滿心思慮地回去，看到齊柘正在門邊等她。
“洗洗睡了。老母親?！饼R柘拉過她，她瞪了他一眼。
彭雨薇關(guān)上燈，那一刻她感覺心里一沉。
總有一天，或許，他們與她的生活會完全斷掉。
這樣，自己也無所謂嗎？
齊柘在黑暗中拉起她的手：“都還沒到房間，你關(guān)燈干什么？”
她愣了。
“別開了。我拉著你走。”齊柘拉過在想著亂七八糟東西的她，一步一步往前走。
“以后我們的生活，也是未知的。不管多么可怕，你也一定不要松開我的手?！?p> 彭雨薇在黑暗中笑了：“為什么不是你先松開我呢？”
“我不會松開你的。”他的聲音在黑夜中很好聽。
“不要自作主張的放手，像上次那樣?！饼R柘繞過客廳的餐桌，到彭雨薇的臥室前：“沒我的同意，不許離開我?！?p> 啪。
門開了，彭雨薇本想把燈打開，卻在黑暗中被一個人猛地抱住了。
他緊緊地抱住自己。
“如果你自作主張地離開我，討厭我，我會害怕?！?p> “會痛苦。”
“會像關(guān)著燈房間里，卻只有自己一個人?！?p> 彭雨薇也抱緊他。
“我不會?！?p> “我們約定好了?！?p> “好?！?p> 彭雨薇這才知道，不僅僅是自己的自卑給自己的壓力，還有自己一次次退卻給他的不安全感。
“你很好。是我齊柘唯一會永遠永遠付出真心的人。”
別那么輕易說永遠，因為未來誰也不知道。
但是我愿意為了你，相信一次。
彭雨薇在黑夜中閉上了雙眼：“我愛你?！?p> “我也，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