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扶搖直上
幽蘭苑
“你們放開我,我不活了!”刺耳尖利的叫聲傳遍了整個庭院,連那枝頭的烏鴉也被嚇得振翅飛走了。
聽見自己的娘親那樣震人發(fā)聵的哭喊,作為女兒的暮槿依眼眶都紅了。
她忍不住想跑過去看望,卻是被姐姐緊緊攥住了手,回首見她的姐姐云淡風(fēng)輕地笑道:“你娘若是見了你,怕真控制不住自己做傻事了,情急下當眾教唆你些什么。倘若下人傳了出去,到了尊上那兒,我也幫不了你母親了。”
聽姐姐如此說,暮槿依乖覺的慢下腳步,細細思考。
過了一會,她才幡然醒悟道:“姐姐說的在理,眼下屋內(nèi)都是下人。若是娘親說些什么,保不準明日京城便都傳她敗壞德行了,反倒壞了母親的名聲?!?p> 原想自己與母親那般對姐姐,姐姐又是副傲骨,怎能饒過她?
不料這幾日姐姐卻是關(guān)心她的吃穿住行,教會她做人處事之道。
如今又幫著她,她早就不再妒恨了,而是從心里敬佩姐姐。
反倒是母親太過執(zhí)著,唉……
一行人到門前,那喊聲便更為刺耳了。
“聒噪?!蹦洪任舫蠲碱h首,祁樂立即會意,用力推開了門,將那些下人都打發(fā)走了。
這門一推開,一股子霉味便撲面而來,嗆得暮槿依和身后的下人都咳嗽起來。
而那二夫人早不復(fù)當日的雍容華貴,雖穿的依舊是上好的蜀錦,可她披頭散發(fā)好似個瘋婦。
不過幾日她的肌膚松垮暗淡,整個人也失了魂魄一樣頹廢。
林婉茹見來人并不是老爺而是暮槿昔,氣得差點暈厥,好一會兒才假意仁慈道:“昔兒,這里濕氣重,對你身子恢復(fù)不益,你快離開罷?!?p> 暮槿依趕忙奔上前扶著二夫人道:“母親,你這幾日過得可好?”
那邊母女抱頭痛哭著,暮槿昔只是坐在一旁淡淡道:“想必沒有幾日父親就會放您出來,您可別在做傻事了?!?p> 說罷,她便離開了,知道這個二夫人不會就這么放棄的。
正如暮槿昔所預(yù)料的那般,那二夫人還是被放了出來,還假裝好心來探望她。
那二夫人三步并作兩步來到暮槿昔身邊,待她真看清那小賤人的面龐,卻是驚得半天說不出只言片語。
這近看才發(fā)現(xiàn)那皮膚真是吹彈可破,這么多年令她其癢難耐的頑疾,她竟忍住沒有用手抓破過。
這小賤人真如她的娘那般能隱忍,如今故作可憐的模樣也不知給誰看。
可二夫人面上卻還是一副她很欣慰的慈母做派,這嘴都快咧到耳根了。
二夫人的眼睛不過是眨了幾下,淚水便好似無法控制般,一串串落在暮槿昔的手上,哽咽著說道:“二娘日日夜夜盼著,你這病終于好了?!?p> 這副模樣真是符合“喜極而泣”這四個字!
暮槿昔不作聲色的擦干那惺惺作態(tài)的淚水,安慰道:“昔兒的病這不是好了嗎,二娘莫要哭了。”
二夫人一番哭哭啼啼后,都到了用晚膳的時候,這吃食一端上來,她便斥責(zé)下人道:“這菜這么沒有營養(yǎng),大小姐的病何時才能盡快痊愈?”
暮槿昔看那一大桌子十幾個菜,這女人睜眼說瞎話的功夫見長啊。
不過她終于說到重點上了,自己何不順水推舟?
于是,暮槿昔故作苦惱道:“這后廚做的菜實在不如后娘做的,昔兒也吃不慣,若是后娘不嫌麻煩……”
果不其然,二夫人趕忙接話:“為了昔兒后娘不嫌麻煩,我這就為昔兒親自下廚做一桌。”
說完,她便急急忙忙拉著自己的女兒走了。
暮槿依正欲開口說些什么,二夫人瞪了她一眼,半拖半拽地帶走了她。
果然,這只老狐貍藏不住自己一身騷,原形畢露了吧。
暮槿昔道了聲“慢走”,便繼續(xù)若無其事的看起了《女則》,忽而問道:“東西備好了嗎?”
“大小姐請放心!”
二夫人親自將飯菜送過來時已入夜,祁樂卻似無意攔在門口,故作好意提醒道:“二夫人,都已經(jīng)入夜了,您來看望自然是好事。可暮將軍吩咐過飯菜必須由后廚做,您若是進了屋,大小姐想為您開脫都不行。還是由奴婢端進去吧,一定看著大小姐多吃點。”
二夫人思來想去,不再猶豫,將食盤放到祁樂的手上,笑吟吟地吩咐道:“槿昔那丫頭挑嘴,你可要好生看著她吃完。”
祁樂微微欠身,模樣甚是乖巧:“是!”
這丫鬟規(guī)矩倒是不錯,二夫人滿意的點點頭,擺著豐腴多魅的身姿離開了,那髻上斜著的兩支紫玉流珠發(fā)簪在月光映照下分外刺眼。
這二夫人好不得意!祁樂冷哼一聲,端著食盤進屋了。
“走了?”暮槿昔坐在桌前淡淡地問道,隨意的披散著長發(fā),任暖風(fēng)拂過青絲,嵌著它的香氣。
祁樂將精致的菜品一一擺在了炕桌上,眸中卻是泛著淡淡的寒光,低聲問道:“大小姐,萬一這二夫人一狠心,在這菜品里多放了點蟹肉。咱們?nèi)羰窃偻锛?,大小姐的病會愈發(fā)嚴重的。”
至于這病源,祁樂也是花了不少銀子打聽到二夫人總是買螃蟹回來,自己卻從沒吃過。
肯定是幾年前小姐無意食用發(fā)了病被她察覺了!
“這二夫人心思縝密,連摻進去的蟹肉都是搗碎了的,肉眼無法察覺,又因量少嘗不出過分的鮮味??v使這次她再心急,我也斷定她只會放很少的量。”暮槿昔將準備好的東西倒進原主偏愛的菜中,眼中晦暗不明。
“畢竟這么多年,多少的量能讓我舊病復(fù)發(fā),她是再清楚不過了。”她笑道。
可謂是一語道破夢中人,立在一旁的祁樂恍然醒悟,想起往日大小姐痛苦的經(jīng)歷,咬牙切齒道:“這潑婦也忒歹毒了!”
相較之下暮槿昔卻只是一笑置之,縱然原主的回憶她恢復(fù)了相當多的一部分。
可對原主,除了些許憐憫,便再無其他了。
為她復(fù)仇?一雪前恥?
她可擔(dān)不起這盛名。
深謀遠慮、扶搖直上。
這才是她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