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剛踏進(jìn)韓耀國,就能看見株海樓的車馬停在邊界,今天太陽正好,秋娘在須臾關(guān)等了一個早晨,知道芍蘼不會走的太早,但還是起了個大早等著。
如今到底是不一樣了,大老遠(yuǎn)看見這頂北國的轎子進(jìn)來,給士兵看了通關(guān)文牒,每個人要全部檢查了才能放行。
秋娘坐在馬背上,看見芍蘼掀開轎簾,臉上透著高興,淚卻流了下來。
“阿姊這是干什么!”芍蘼一向看不得別人哭,這秋娘一哭,倒是有些手足無措,采園遞過帕子,芍蘼幫她擦干眼淚。
坐著轎子一路上,骨頭都要松散掉了,秋娘陪著芍蘼一路走著,巢葉嬴就帶著馬在后面慢悠悠的跟著,樂得自在。
“你回來一次不容易,阿姊高興”
“高興還哭!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還不要日日以淚洗面了”
“見不到就罷了,一見到你,反而眼淚就要撲簌簌的掉了”秋娘喜極而泣“罷了罷了,你回來了就好,這回一定能多留些日子,我這幾日找了好些嬤嬤,伺候孕婦我現(xiàn)在可是也有一手了”
“我可還惦記著阿姊妝奩里那幾只簪子呢”
“你要是生個丫頭,我那些東西全是她的,生個兒子,我這壓箱底的家伙也都是他的”秋娘知道芍蘼如今什么都不缺,但到底的打小的情分。
“這一路上可是變化不小,原先的門面竟也煥然一新了,五爺可好”
“他約摸有半年沒踏入株海樓了,家仆時而喚我去他府上出謀劃策,但我到底不是你,有些話說不到他心坎里去”
“離我走時已經(jīng)幾年,聽聞皇上有意重新立儲?”
“我們這里如今不全是王公貴族,一些朝局里的新人時不時也會來坐坐,對這里的局勢倒另有一番見解,偶爾聽一聽,別有趣味”
“你都這樣說了,想來也不是普通臣子了”
“自從原來株海樓被抬到明面上,許多爺也不大敢來了,倒是因為從前的名號,大臣們來的頗多,尤其是文官”秋娘看看周圍揮了揮手,小廝上前來。
一輛馬車跟了上來,秋娘扶著芍蘼坐了進(jìn)去:“這日到正午難免熱,我看你穿的可不少,韓耀國天氣暖和,可別中了暑氣,孕期可要吃苦頭的”
“到底是阿姊想的周到啊”她擦了擦汗,把披風(fēng)解開。
“對了,頭幾個月我這里新收了幾個丫頭,有幾個拔尖的,等你去給我掌掌眼”
“阿姊看人的本事不會錯的,你都說好,那一定不錯了”
“我前些日子聽說單玉去找過你,怎么樣,可見著了?”
芍蘼臉色微微凝固,秋娘知道大概是不歡而散,忙改口道:“打你成婚了還不曾問過,大將軍對你還好吧”
“他不曾虧待我的,前些日子為了照顧我,特意辭去了職務(wù)”
“我聽說皇上一時也無人可用,只道一直為他留著大將軍一職,可見皇上看重”
兩個人一路說著,車馬已經(jīng)落在了株海樓門口,牌匾依舊是那塊牌匾,看了就覺格外親切。
巢葉嬴扶她下來,先回了將軍府收拾行李,特意囑咐了馬上就回來,芍蘼站在門口目送了他策馬離去,才跟了秋娘進(jìn)屋。
“到底是我眼光不錯,如今過得可是和和睦睦”
芍蘼笑道:“姐姐看人的眼光好,我是知道的”
一進(jìn)門,屋子里的擺設(shè)和從前并無分別,細(xì)看倒能看出家具比從前貴重精致了些,連門口她離開前種的綠薄荷就開了新的一茬。
“恭賀主子回家!”
小廝丫頭們站在門口,每個人臉上都是笑盈盈的。
“你們都辛苦了,過來領(lǐng)賞吧”
“謝謝二當(dāng)家!”
大家伙跟著采園去車上取東西,芍蘼和從前一樣,回來了總喜歡給大家分東西,不管吃的還是用的,樓里上上下下,伙夫小姐,人人有份。
“這是十萊,是我十月的時候在菜市口贖回來的丫頭,我看她勤快又聰明,讓她做了這里的新姑娘”
十萊盈盈一拜:“大姑娘謬贊了,十萊見過二姑娘,愿二姑娘福祿安康,吉祥如意”
芍蘼點(diǎn)點(diǎn)頭:“是個會說話的”
“她身邊這個丫頭是和她一起的,性情純良耿直,我取了名字叫采文,采文,那邊一直忙活的就是采園,是從前株海樓的大丫頭,她回來了,你有不懂得,可有人能教你了”
“我哪有這么大的本事,你就別夸我了”采園不好意思的笑道。
“都別站著了,快坐下吧,這菜可早就預(yù)備下了,還是你喜歡的那個廚子,如今還給你留著呢”
秋娘一聲令下,菜陸陸續(xù)續(xù)上齊,芍蘼回了屋子里換了衣裳,外面天實(shí)在太熱,這身北國服飾也穿不住了,沒想到衣柜里面的衣裳還是從前的模樣,只是款式該是成了當(dāng)下的時興樣式,樣樣都很合她的眼緣。
“小姐一路回來風(fēng)塵仆仆的,待會可要好生休息,不然該累著小將軍了”采園接過她換下來的冬衣,幫她重新盤頭發(fā)。
“采園,你覺不覺得還是咱們的株海樓好”
“那是自然了,這是家啊”
“你也覺得,株海樓才是咱們的家”
采園見她這樣,忙改了口:“將軍待你也很親厚,如今小姐也是將軍的夫人,自然將軍府也是小姐的家了”
“可他已經(jīng)不是將軍了……”芍蘼好似想到了什么“你說,如今他回來了,是不是還要繼續(xù)為韓耀國效力?”
“這是……自然的吧”
“芍蘼!好沒好!你夫君都來了”
秋娘上來喚她,知道她現(xiàn)在越來越慢,可不想她換個衣服也這樣慢,見她主仆二人從屋里出來,拉了她下樓。
巢葉嬴坐在主位上喝酒,心情似乎不錯,他在這里遇到的芍蘼,說來對這里也別有記憶。
芍蘼穿著赤色輕紗,外面披著赤金外衫,上面用絲線繡了梵蓮花,如今看來實(shí)在韻味,與從前嬌俏妖媚倒有些不同了。
她實(shí)在是這里從前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這一點(diǎn)樓里上上下下十分認(rèn)同。
“你看看,大家念著你也是懷著身子回來了,都張羅著報你愛吃的菜,這爆炒鯽魚和酸筍牛蛙湯,大家都嚷著說要看你愛吃什么,才好知道你懷的是男是女”
“男女都好,來日方長,子女雙全也是應(yīng)該的”巢葉嬴道。
“到底是將軍會說話,看樣子將軍對男女都是一樣疼愛的了,怎么樣,喜歡吃酸的還是辣的?”
看著大家期待的眼神,芍蘼實(shí)在無法下口,她看著眼前的菜,只覺得喉嚨的口水都咽了幾番。
“這……我能說酸的辣的我都想吃一口嗎?”
“小姐懷的該不會是個不男不女的……”
“采園,看樣子真該給你的小舌頭也爆炒一番啊”
采園吐了吐舌頭閉緊了嘴巴。
“這日子還早,現(xiàn)在看不出來,以后也能看出來,既然你酸的辣的都愛吃,那就都上一遭”
芍蘼看著眼前的菜越堆越高,桌子上漸漸看不清原來的樣子,她又餓了幾天,株海樓的菜合胃口,惹得她吃了一大碗還不想停下來,是巢葉嬴硬生生把她的碗端走了她菜意猶未盡的停下筷子。
秋娘似乎被她漸長的飯量嚇了一跳,忙吩咐小廝把剩飯給收起來了。
對面餛飩鋪熱熱鬧鬧的,這條街上的煙火氣息讓她覺得腳踏實(shí)地,只有吃飽喝足了躺在床上,打開那扇對著外面的窗子,才能感覺到,真的回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