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找到一個電話亭撥通了電話,對面?zhèn)鱽睃S明熱情的聲音,顧北也不拐彎抹角,就把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
電話那邊沉默幾秒鐘。
“顧北,這樣,我先了解了解情況,再聯(lián)系你?!秉S明最后說道。
“那就麻煩明哥了?!鳖櫛壁s忙回答。
他知道這件事急不得。
到了晚上,顧北吃完飯準備去咖啡館,就聽到有人在下面喊他,這次不用看聽聲音就知道是黃鸝。
顧北下了樓,黃鸝就對顧北說是她哥哥找他有話要說。
“去什么地方見你哥哥?”
“他說來找你,我就給你約了白姐的咖啡館,那里談話方便?!?p> “謝謝,黃鸝,你也跟我一起去吧?!?p> “你們商量事,我去干嘛?”
“這件事其實與你也有過關系?!鳖櫛本桶言缟习l(fā)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啊,可惡!”黃鸝頓時氣的柳眉倒豎:“竟然還有這么不要臉的,不行,我要給我哥哥好好說道說道,做人怎么能這么無恥?!闭f完氣沖沖轉身就走,顧北只好跟著后面。
兩人到了咖啡館,顧北本來不打算給白玫說這件事,但是黃鸝心直口快,竟然忍不住說了出來。
白玫也很氣憤,兩個年輕人辛辛苦苦換來的成果竟然被別人摘了桃子。
“要不,黃鸝,你哥哥一會來就到二樓我屋里去說吧,這里人多嘴雜。白玫心細,知道有的話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
沒過多長時間,顧北就看到穿著白短袖的黃明夾著一個公文包匆匆走了進來。彼此都認識,打了個招呼,顧北就招呼黃明上樓上談。
眾人一起上樓,白玫給大家各倒一杯茶悄悄離開,只剩下黃明兄妹倆和顧北。
“黃鸝,你也下去?!秉S明皺皺眉。
“哥,我不去,這件事也與我有關?!?p> “哦?”
“明哥,這個冰茶創(chuàng)意雖然是我想出來的,但是項目企劃書確實黃鸝寫的?!鳖櫛壁s忙解釋。
黃明有些詫異,頗有深意看了黃鸝一眼這才對顧北說道:“這件事我下午去區(qū)上了解了一下,很難辦?!?p> “?。俊鳖櫛钡男囊粵?。
“我在市上工作,有些事情也不好直接插手…….再說了,這種企業(yè)之間的項目合作很常見,一切都是為了大局?!?p> “大局,又是大局!”旁邊的黃鸝一聽不樂意了:“哥,我最討厭你和老媽說這個大局!為了那個康達公司工人的利益,飲料廠工人怎么辦?那個吳建中就是個大流氓大草包,坑了康達公司又來坑明珠廠!”
“鸝鸝,別瞎說,沒有調查就沒有發(fā)言權?!?p> “什么沒有調查?看看一個2000多人的大企業(yè)被搞成什么樣子?任命這樣的人當公司經(jīng)理,只能說明你們這些做領導的無能!”
“你…….”
“好了,好了,別爭了?!笨吹叫置脗z竟然為此事吵起來了,顧北趕忙勸架。“算了,這件事不用提了,黃鸝,你別為難你哥了?!?p> “你也替他說話?討厭!討厭!”黃鸝說著說著眼眶竟然有些紅了,一甩手推門而出。
黃明一臉苦笑:“顧北,我這個妹妹給家里慣壞了,你別介意啊?!?p> “沒事,人年輕嘛,有點脾氣很正常的?!鳖櫛毙χ卮稹?p> 他知道,這件事已經(jīng)到此為止。。
不過黃明好像沒有走的意思,喝了口茶長嘆了一口氣:“顧北,老百姓以為當官的,吃香喝辣,威風的很,其實頭疼的事一籮筐。別的不說,就這企業(yè)不景氣大批工人領不到工資,就讓市區(qū)兩級領導愁的吃不好飯,睡不好覺,難啊。”
“明哥,困難是暫時的,最終都會過去。”顧北安慰道:“國家不是發(fā)了一系列文件要深化經(jīng)濟體制改革嗎?”
“可就是這個改革…….大力發(fā)展私營經(jīng)濟,這不是把國營企業(yè)往絕路上逼嘛……”黃明忍不住埋怨道。
“絕路?如果不這樣,將來會更慘?!鳖櫛比滩蛔⊥虏哿艘痪?。
“什么意思?”
“明哥你想想,國家要搞改革開放,引進外資,咱們這些國企如果連這些個體私營經(jīng)濟都干不過,怎么和具有先進技術和理念的外資企業(yè)斗?與其這樣,還不如早點破產倒閉?!?p> 黃明一下愣住了,他沒想到這話竟然會從顧北嘴里說出,顯得有些冷酷。
“那企業(yè)職工怎么辦?他們也要吃飯,也要養(yǎng)家糊口?!秉S明反倒激動了。
“是啊…….”顧北點上支煙,淡淡吸了一口才說道:“所以說,這是件兩難的事。但我認為,政府的首要目標是保障下崗職工的最低生活保障,鼓勵、扶持他們自主創(chuàng)業(yè),而不是把有限的財政資金用來拯救向康達、明珠這樣的僵尸企業(yè)?!?p> “僵尸企業(yè)?”黃明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就是指指已停產、半停產、連年虧損、資不抵債,主要靠政府補貼和銀行續(xù)貸維經(jīng)營的企業(yè)。如同明珠、康達這樣的?!鳖櫛毙χ忉尩馈?p> 黃明沒有說話,默默吸著煙,心里卻想翻江倒海般。
“保民生而不是救企業(yè),最低生活保障、僵尸企業(yè)……”這些新鮮而貼切的名詞在他腦海里形成了巨大的風暴,沖刷著他的思想。
改革從來就不是一帆風順。
雖然偉人南巡,重新吹響了改革開放的號角,國家也下了系列具體文件,但是涉及到具體操作層面,依舊爭論不休。
保守的、激進的、膽大的、謹慎的,各種論調夾雜著各種利益,使改革每走一步都變得很艱難。
這讓黃明也感到迷茫和彷徨。
但顧北這番話猶如一道閃電,照亮了他內心深處的困惑。
“是啊,為什么我們非要盯著一個個企業(yè)?如同奶媽一樣救他們,結果累個半死?我們應該把重心放到企業(yè)職工上面!只要能解決職工的吃飯問題,可以采取一切辦法!”
“顧北,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黃明長嘆了一口氣說道:“你能不能把你的觀點寫成一份材料,我準備遞給市領導做參閱?!?p> “啊?別,別,我不是秘書,沒那本事?!鳖櫛壁s忙擺手:“你看,企劃書還要黃鸝幫著寫呢?!?p> 這倒也是……
黃明想了想:“那這樣,我執(zhí)筆寫完你看看,到時候以你的名義遞上去?!?p> “這怎么行,你寫的就是你的,怎么能寫我的名字?”顧北馬上拒絕:“明哥,我就直說了吧,我不混體制,有些東西你對你來說很重要,但是對我來說,根本沒用?!?p> 黃明知道顧北說的是實話。
“謝謝,謝謝?!秉S明的語氣發(fā)自內心。
等顧北和黃明下了樓,才發(fā)現(xiàn)黃鸝并沒有走遠,正和白玫說著悄悄話。
黃明也沒說什么,和白玫打了個招呼就匆匆離開。
“黃鸝,我送你回學校?!鳖櫛遍_口了。
“不用你送,你不是和我哥哥聊的很熱乎嗎,你送他好了?!秉S鸝俏臉一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