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房?”萬鄔淡淡的說道,語氣中卻似有對這位店小二辦事不周的嗔怪。
李曲棠這才想起萬鄔是名女子,所謂男女有別,拍了拍她的肩,又轉(zhuǎn)頭吩咐小二道:“那便再來一間吧?!?p> 說罷,又是一枚金葉子的賞賜。
店小二笑得更歡喜了些,吊著嗓子:“得嘞!客官便上二樓右拐第二間與第三間房,皆是上好的。有什么吩咐叫小的便是!”聲音一落,轉(zhuǎn)身牽馬去了馬廄。
李曲淮此刻只想找個落腳之地,顧不得其它,飛快的上了樓。
約莫熟睡至中夜時,李曲棠方才緩緩醒來,他打開房門準(zhǔn)備去往旁屋看萬鄔在做何事,至門外時猶豫片刻,隨即扣了幾聲門。
“咚,咚,咚,咚?!?p> 李曲棠又連著敲了四下,雖算不上有力但里頭是能足夠聽得清的。他忽而有些不耐煩,心中揣測這萬鄔當(dāng)真能睡這么沉?敲門聲不曾聽到。又或者說,她是故意這般行事。
李曲棠胸腔內(nèi)充滿了怨氣,這萬鄔平日里對他不尊重也就罷了,如今還堂而皇之的對他視而不見,他臉色白一陣青一陣,一腳踹開了門,怒道:“本殿找你聽不到嗎?”
房內(nèi)整潔的不像話,就連背角也還是掖的整齊劃一,像是不曾有人來過一般。萬鄔不在其中,李曲棠掃了一眼里邊未見什么異常,他走近床榻邊拉開疊的四方的被褥,卻是看到一抹鮮艷的血跡,還未干透,倒像是新灑上去的。
李曲棠腦子登時“嗡”了一聲,緊繃繃的定在原地,背后立即傳來陌生的腳步聲,不急不緩。他看了眼床布的血漬,心頭便是一冷,心想萬鄔定是遭奸人迫害了,而這腳步聲莫非是……
李曲淮短刀不離身,警惕的從刀鞘中抽出鋒利的匕首,旋即轉(zhuǎn)身,玄袍翻飛,刀刃精準(zhǔn)狠厲的向來者刺去。李曲棠此刻心中怒然,大膽狗賊竟敢在他堂堂殿下眼皮子底下要了他身旁人的性命,絕不手下留情,算是替天行道了!
可看清來者時,李曲棠手中動作一凜,在空中頓住,又手疾眼快的將刀刃收回。
“萬鄔?你竟然沒事?”李曲棠仔細查看了一番這身前的素潔女子,又朝床榻處的血漬瞥了一眼,她除了換了身素色白衣,確也看不出有傷在身。
萬鄔遲疑片刻,將床布扯下抱在懷中,嗔怪道:“夜里更深露重,殿下亂闖入我的屋內(nèi)不知是安的是何居心?”
李曲淮被這鋒利的譏諷之語懟的啞口無言,本著好心確被此人誤會,奈何她說的話雖尖銳確也有幾分道理,倘若被別的人撞見錯的倒還是他了。
“本殿本是想來此地看你作甚,敲門不應(yīng)后才闖入。哪知進屋后看到明晃晃的血跡?!崩钋囊琅f冷峻,身姿挺俊,他行至門口,銀靴上的銀飾在幽微燭光下依舊泛著冷寒清透之光,一時竟襯得他更加身姿不凡。
“本是擔(dān)心你被奸人所害?!崩钋纳钣X自己是有些自討沒趣了。
提到血漬二字時,萬鄔的面上又青又白,無所適從般的垂眸看這地面。恰逢此時小腹傳來不綿不絕的陣痛,她原本雪白的膚色變得有些慘白,細密的汗珠不知不覺凝在額上。
李曲棠高大的身軀負手而立背對著萬鄔,未聽得她應(yīng)答,本欲一走了之,銀靴方要踏出門檻外,又覺實在過于安靜,用余光一掃,一道白影虛虛伏在地上。
萬鄔捂住小腹,本是盡力忍受著墜痛,一陣虛脫后直直摔倒在地。
李曲棠心中俱是一緊,一向沉穩(wěn)如萬鄔,竟也有如此憔悴嬌弱的一面,竟有些憔悴之美。他收回腳,動作流利的將萬鄔輕松攬起,懷中女子秉著絕代容貌,此刻卻不知因何面色蒼白得猶如一張毫無生氣的紙,兩靨生嬌愁,痛身之病,令人惋惜。
萬鄔因“葵水”來臨,變得憔悴無比,不似往日神采。此刻她柔柔躺在李曲棠懷中,雖心中萬分擰巴可實在已無心關(guān)照,任由李曲棠大踏步的朝樓下走去。
李曲棠隨手丟了幾個金葉子給小二,令其帶路找此地醫(yī)館,還說道什么“救人心情”。店小二看在銀兩的面上自然不敢含糊,丟著手中擦洗的伙計在身上隨意擦了幾下水忙不迭的便小跑著在前頭引路,因著不甚遠,便未乘馬車。李曲棠步子寬闊,不消一陣功夫便行至醫(yī)館了。
由于夜色已濃,街上的人家門前掛著的燈籠稀稀拉拉的,亮著的也不剩幾盞。到了“清者醫(yī)館”門下,李曲棠朝門縫處睨了一眼,黑暗一片,許是大夫已然入睡。若方才萬鄔身子不佳,倒還有一番力氣抵抗他,而如今只剩乖巧,一副病態(tài),好像沉沉睡了過去那般一動不動。
李曲棠重重敲門,全然不管里頭的人是否入睡,反正今日不論如何,都不許睡!
萬鄔腦中混沌身子也甚是酸痛,小腹便更不用說痛的如同撕裂一般。本是將沉沉睡去,此刻李曲棠猛烈的敲門聲將她從睡意中拉扯出來。
醫(yī)館的木門年代久遠,只怕是李曲棠再接著敲下去便要散架。反而是這大夫遲遲不出,店小二竟也覺著有那么一絲焦了。就在眾人以為無望時,李曲棠抬腿欲用腳蹬開,門卻“吱呀”一聲緩緩打開。
李曲棠收回腿,深吸一口氣才堪堪穩(wěn)住,他動作流利而輕盈,若是平日幅度再怎么大也無礙,只是如今這懷里還抱著一位奄奄一息的女子,自然是要穩(wěn)妥一些。
開門者白發(fā)蒼蒼,身著深紫夾袍,有著一雙淺褐之眸,身材枯瘦,背部略微佝僂著,手杵一根木棍。大夫和藹的笑著,仿佛能看到年輕時的文質(zhì)彬彬。
李曲棠俯視著這個“小老頭”,踱步進了醫(yī)館內(nèi)。一進門便是濃郁的藥香,幾乎嗆得他差點喘不過氣。
“小老頭,快給本殿醫(yī)治這位女子?!崩钋某鍪謽O為闊綽,一丟便又是六片金葉子,就這樣直晃晃的放在大夫置藥的木閣上方,店小二簡直看得一不開眼,哪有天下人不愛錢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