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斜下,大江靜謐,江畔一輛馬車晃晃悠悠的駛來,車頂上一個瞎眼的老頭屈膝而坐,懷中還抱著一根黝黑的竹杖,馬車緩緩靠近了秋月城的領(lǐng)地。
蘇子墨由于連續(xù)兩日趕路,馬車搖搖晃晃,身體本就虛弱的他,此時感覺整個人都要散架了,江煙雨給他的青絲丹已經(jīng)吃了三顆。掀開馬車的簾子,蘇子墨本想看看周圍風景,但卻看直了眼睛。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秋月城本就是南方糧庫,雖然背靠大江,但是唯獨秋月城這一段,江水低于地面,無法引水灌溉,不過秋月城歷年來雨水充沛,又沒有洪澇災(zāi)害,所有就成了大梁國南方糧倉。
但此時這昔日的南方糧倉,卻一片頹敗,赤地千里,叉丫的枯樹上,連只黑鳥烏鴉都不曾見到,而那些樹的樹皮,竟然都被啃光了,路邊白骨森森,簡直就是人間煉獄。
“這也太慘了吧!”
江離看著眼前的場景,都有些忍受不了了。但是蘇子墨卻有些不解,如今的大梁皇帝上位之后,國立昌盛,四國之中獨大,為何還會存在這樣的場景,畢竟他久居雙花城,邊塞軍的供給還是非常充足的。
“江離,不是說大梁國立昌盛嗎?”
“我大梁的確國立昌盛啊,不過昌盛全都在軍中,院長你可能不知道,現(xiàn)在的大梁皇帝,極其喜歡征戰(zhàn),自他上位以來,所有資源,全部用于軍隊,雖然我大梁國土連年增加,但這隱患,您應(yīng)該知道吧!”
聽見此話,蘇子墨有些震驚,這些消息之前他竟然不知道,他要去京城報仇,怎么能不知己知彼。
“院長,我們天黑應(yīng)該能進城,您忍耐一會!”
說著江離勁量將馬車行駛的平穩(wěn)。而越往靠近秋月城主城的方向,景象越是糟糕,餓殍遍野,哀魂滿地,有些地方都出現(xiàn)了人吃人的情況,蘇子墨若不是有九爺和江離守護,在周圍的災(zāi)民眼里,也不過是一身肥美的肉。
遠遠看去,秋月城城門緊閉,吊橋拉起,城墻之上,皆有兵士守護,靠近城墻的難民,一律射殺。
“院長,我們還有吃的,要不要分給他們一些!”
“不用了,救得了一個,救得了一天,救不了一輩子,治標不治本!”
馬車到城墻之下,城墻上的兵士在這幾年間少見馬車,所以叫出了一個為首的偏將。
“你等是何人?”
“逐鹿書院,蘇子墨!”
聽見逐鹿書院四個字的時候,那偏將明顯是有所耳聞,讓他們稍等便去通報了。
等待的時候蘇子墨聽見在秋月城東側(cè),傳來的一陣躁動,他們由南而來,自然是在南門。少傾片刻之后,只見由東門殺出一只大軍,不過對象卻不是他們,而是在城外的災(zāi)民。
騎兵手中長槍早已被染成了血紅色,一路而下,災(zāi)民如同草芥,一直驅(qū)趕了到了江邊,而在騎兵之后,步兵挖坑及時埋了災(zāi)民,由于將近寒冬,莊稼早已收完,田間地頭,他們再埋上幾顆已經(jīng)干死的樹木,便草草完事。
“這是人干的事情!”
聽見江離嫉惡如仇的聲音,蘇子墨一言不發(fā)。這些秋月城的守城士兵,嫣然對這一套流程極其熟練,想來秋月城的領(lǐng)地,幾日便能被他們重新?lián)Q個樣子。
蘇子墨感覺自己心房都是一顫,看來他要想攪動這京城的一池“清水”,真的是步步危機啊。
良久之后,城門的吊橋下來了,隨著吊橋而下,卻見城內(nèi)無人,就連先前在城墻上的士兵,竟然都已經(jīng)撤掉了。
蘇子墨略微停頓之后,叫江離駕著馬車,不急不緩的進了城。
城內(nèi)一片空虛,每家每戶都關(guān)上了窗,就算是外面的災(zāi)民不管,城內(nèi)的人還是要發(fā)放糧食,畢竟不能等到皇帝來的時候,一個人都沒有。
順著秋月城南門大道,蘇子墨一路到了中心,這是一片廣場,廣場最中央是一方祭天臺,此時只見周圍樂師,一一成列,祭天臺上,一個灰發(fā)老者,面前豬頭雞血,鮮果蔬菜,一應(yīng)俱全,手中持三柱香正在祭拜。
隨著樂師出聲,蘇子墨也下來了,這種祭祀活動,他還是非常少見的,所以饒有興趣的坐在廣場一處避風的石臺后面,看著這秋月城主一個人表演。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廣場中間,突然推上來一架木車,足有五米,被一塊非常大的紅色綢緞?wù)种?,蘇子墨也沒搞懂這到底是個什么名堂。
讓他進來,卻又不搭理他,不過也能理解,畢竟這是做給秋月城的百姓看的,而他只是江湖的一介白衣,這秋月城主,可是一方諸侯,自然有他諸侯的架子。
“皇天后土,月星昭儀,今我秋月城連年大旱,我上請?zhí)拥钕?,太子又請諸天閣來觀,現(xiàn)離火星下界,到我這秋月城,歷時三年,才尋此妖女,今以祭天,望各路神明明鑒,佑我秋月城!”
秋月城主說完,紅綢如水般滑下,只見在一堆木柴之上,一個女子被綁在一顆長相極其古怪的樹上,下面焦油的味道極其難聞。
廣場上除了秋月城大小的官員,沒有一個人來圍觀。蘇子墨想著,這的確有悖于常理,因為素來在古書中出現(xiàn)的以人祭天,都是大家認可的,而這秋月城的子民卻一個沒來,并且都緊閉門窗。
還有剛才那秋月城主說他上請?zhí)樱y道他們之前的消息有假,這秋月城主不是羽皇子一派,而是太子的人?因為在這種祭祀的時候,說出誰的名字畢竟就想讓百姓念誰的好。
在月上東山之時,秋月城主大喝一聲:“吉時已到,起火!”
黑夜中幾名差役手中火把即將扔出去的時候,蘇子墨實在是看不下去了。
“住手!”
此時靠近后,蘇子墨才發(fā)現(xiàn),上面那個女子,穿的不是麻衣,而是草衣,在這個世界,他還沒有見過。并且女子即使灰頭土臉,也能看出相貌姣好,一看也是農(nóng)家女子,因為長得漂亮,被抓來當個冤死鬼罷了。
“大膽,何人敢阻攔我秋月城祭天?”
突然一聲力喝傳來,隨后一位身穿銀色鎧甲的人,在微光中出現(xiàn),手中一柄長刀更是寒光炸裂,似乎比這晚秋的寒氣,更寒幾分。
“在下逐鹿書院院長:蘇子墨,打擾了!”
“我管你何人,壞我秋月城大祭,破我秋月城運勢,殺無赦!”
說罷,那人竟然長刀一橫,直接沖了過來,每一步砸下去,青石板的地面,似乎都出現(xiàn)了絲絲龜裂,幾次呼吸之間,竟然就到了蘇子墨面前,寒光一閃,若是無人阻攔,能直接將他頭給削下來。
咚...
“你個混賬東西,我們院長你也敢打!”
江離漸漸收回了拳頭,嘴里還不忘罵上兩句,江離其實已經(jīng)是七重天小天位的功力,而這位看起來最多也就才到五重天,所以實力相差懸殊,蘇子墨也沒放在心上。
那秋月城主此時才從高臺之上走下來,這是一個年近五十的人,臉上帶著一股戾氣,骨瘦如柴,倒是很有鬧饑荒的感覺,但是在那充滿血絲的雙眼中,明顯對蘇子墨起了殺心。
“足下來我秋月城,我知你是外來客,逐鹿書院近日又名聲大噪,就連皇帝南游都臨時改道,我才讓你入城,我不知道你找我何事,但我秋月城祭天,乃是大事,你如今為何要誤秋月城的機緣,壞了秋月城的運程?!?p> 蘇子墨聽見這些荒唐的話,都覺得有些難以理解。并且此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善茬,并且從剛才外面士兵的行動來看,絕對是個心狠手辣的人。
“哼哼,你一口一個機緣,一口一個運勢,想來大旱這三年你沒少干這種事情吧!”
“這種事情?祭天乃是國禮,先生高才,這難道不懂?”
“我不懂什么國禮,我只知道,這機緣運勢,都是自己一點點拼出來的,不是老天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