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獸耳女孩變得恐懼冬天。
如果說沃爾卡讓獸耳女孩猶如在地獄受刑,那么沃爾卡的冬天……便是她距離真正的地獄最近的季節(jié)。
獸耳女孩知道,那些死去的人,是不會動彈也不會呼吸的。
而在冬天,獸耳女孩自己也變得僵硬,自己的呼吸……也變得微弱。那吸入的冷氣侵蝕著她的身體,她顫抖著呼出的,也并不是熱氣。這種現(xiàn)象讓她強烈地感覺,自己和死人沒有區(qū)別。
她本能地恐懼死亡,所以恐懼冬天。
上一個冬天,她吃掉了自己的“朋友”。
她麻木的身體并沒有精力去回憶這件痛苦的事情,但是一些深刻的東西已經(jīng)保留在了潛意識里,并化為了她的本能反應(yīng)和情緒。
發(fā)紫皸裂的傷口,又冷又硬的食物殘渣,被雪暴露出來蹤跡,以及被強盜們當(dāng)做樂子,不斷不斷地折磨。這一切共同構(gòu)成了她對冬天的印象——離死亡最近的季節(jié)。
“*的懶鬼!給我起來!”
鞭子在耳邊尖嘯,獸耳女孩猛地一抖,睜開了眼睛。
塘火散發(fā)著溫暖的熱氣,身上穿著毛呢揉制成的衣服,溫暖厚重的被褥隨著她的驚起從身前滑下了些許。
這里不是那座冰冷潮濕的泥房子,這里是……
強烈的恍惚讓獸耳女孩呆滯了很久,混亂的思緒才開始從痛苦的記憶中脫身。
她終于開始意識到自己身在何處,但眼里依舊是茫然。
——在這里……
——也會被打嗎?
——也會挨餓嗎?
沒人來解答她心中的疑問,屋內(nèi)現(xiàn)在空無一人,只有半燃的塘火告訴她,不久前這里還有人。
而塘火旁放著一只帶勺的木碗,碗里似乎殘留著些許粥,殘羹泛著油花。而粥的味道和自己嘴角殘留的味道幾乎一致。
獸耳女孩有些困惑。她并沒有吃過粥的記憶,但是氣味的信息和并不空蕩的胃告訴她,這碗粥應(yīng)該是進了自己的肚子。
——我偷吃了他們的東西。
把困惑推翻的是強烈的恐懼。
不可以!
會挨打??!
長久以來的思維慣性給出了警告:
逃跑吧!??!
只要在被發(fā)現(xiàn)前躲起來,等他們氣消了,落在身上的鞭子……就不會哪么痛了。
獸耳女孩慌張地赤腳從床上滾下,顧不得渾身傷口的悲鳴,條件反射般跑向了屋里唯一的出口——那扇關(guān)上的木門。
門沒有上鎖,她一把推開門,隨后邁出去的半只赤腳踩進了一片白中。
柔軟,但冰冷。
星零的雪花正在飄落,屋外已經(jīng)覆蓋上了厚厚的一層白雪,放眼望去盡是刺骨的白色。
——冬天,到了。
獸耳女孩意識到。
恐怖的冬天就這樣,在她一睜眼便毫無征兆地降臨,仿佛宣判死刑到來。
她僵硬在門口,瞳孔顫抖著,強烈的恐懼感與痛苦的情緒涌上心頭——
傷口疼,被打,骨頭斷掉,手指錯位,好痛。冷,沒有動物。找不到食物,挨餓。沒有力氣,躲不開攻擊,會死。
——會死。
——嗚……
她畏縮地后腿了半步,壓抑著,淺淺地呼出了一口氣。
呼出的氣體在空中變成了白白的霧,隨后悠悠散去。
獸耳女孩睜大了眼睛。
她再次小心翼翼地,呼出了一口氣。溫?zé)岬臍怏w很快遇到冷空氣,變?yōu)榘嘴F隨后散去。
于是她再次重復(fù),小小的霧氣隨著她的呼吸而誕生。
那白霧直觀展示著她的呼吸,清晰勾勒著呼出氣體的動向。
去年冰冷的她的呼吸并不會產(chǎn)生白霧,但是現(xiàn)在,厚實合身的衣服,屋內(nèi)溫暖的塘火,并不空蕩的肚子……讓她自己也溫暖了起來。
這個現(xiàn)象替獸耳女孩宣告著,自己的心臟還在跳動,自己的呼吸還在持續(xù)。
此情此景終于讓獸耳女孩冷靜了下來,遲滯的思維開始重新構(gòu)建。
——我現(xiàn)在……是他們的。
——他們給我衣服穿,給我東西吃。
——他們對我……好。
獸耳女孩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自由地呼出微暖的白霧。仿佛一個第一次拿到泡泡機的孩子,不斷不斷歡快地吹著來之不易的玩具。
尾巴悄然搖了起來,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
——我還活著。
一種生命得到肯定的欣喜。
佟欒暇良
吃飽穿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