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命運

　　彩條落在地上蒙灰，蔫掉的氣球掛在籬笆上，空氣中彌漫著腐敗的氣息，黑人阿杜死后的第十九天，曾經(jīng)周游美國五十個州的馬戲團，終于迎來塵埃落定的一天。

　　“我對這里有印象。”林清作說的“我”，是指自己現(xiàn)在的另一層身份，約翰.福特，小鎮(zhèn)的警長。案發(fā)的第一時間，福特警長就來到過這里，但此前卻沒有來看過馬戲團的演出，理由是“這表演是不潔、污穢、引人墮落的”。

　　馬戲團的營地不小，在營地中央是演出用的特大型帳篷，兩側(cè)是團員們休息的所在，后邊是一小塊空地，那口水井就在那片空地上。而馬戲團的團長不住在營地里，他一個人住在營地外面那輛馬車?yán)?，從來不許任何人或者動物進去——命案發(fā)生后，他就躲在馬車?yán)锟?，拒絕與福特警長說起案情。

　　“我們從中間的帳篷穿過去，注意安全?！绷智遄鲗α_曼說，“我有很不好的預(yù)感……雙份的?！?p>　　“嗯，吉普賽人的本能讓我偷了你的槍趕緊逃跑?！绷_曼難得說點正經(jīng)事，卻仍然難改本性。她思索一陣，拿出一疊塔羅牌，騾成扇形，對林清作說：“選一張吧。”

　　“你是從哪……”

　　“快選！”羅曼嬌嗔著說道，“本來水晶球的占卜效果才是最好的，條件有限，你摸一張吧?！?p>　?。ㄊ橇_曼這個人物自帶的技能嗎……）林清作猶豫著伸出手，挑選著想要抽出一張牌……就這張吧！

　　好冷！

　　從指尖上傳來幾乎沒有溫度的觸感，徹骨的寒意激得林清作脊梁骨都發(fā)毛，林清作立即縮回了手，卻仍然心有余悸的看著那張塔羅牌，那絕不是溫度上的冷，是讓人毛骨悚然的……危險預(yù)警！

　　“看來塔羅牌已經(jīng)揭示了答案。”林清作第一次看見羅曼用如此凝重的語氣說話，“繼續(xù)前進，會有更大的危險存在，你還要往前走嗎？”

　　“當(dāng)然?！?p>　　“我不贊成?！绷_曼擰緊了眉頭，“不管是我還是羅曼，我們的生存法則都是遠離危險，安全至上，人類根本沒有必要去直接面對惡靈，只要隱藏起來等待結(jié)束就行。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想每走一步都進行占卜，直到安全的結(jié)束游戲?！?p>　　“我不相信這場游戲會有這么簡單的過關(guān)方法，當(dāng)你每一個決策都依賴命運的指引，那總有一天你會用光所有正確選項，如果所有方向所有舉動都是錯誤，我還能等待什么來拯救我呢?！绷智遄骺粗_曼，羅曼聳了聳肩，露出一副無所謂的表情。

　　“這是我的第五場游戲?！?p>　　“我見過很多一意孤行的新人，大多數(shù)時候他們都不夠幸運?！?p>　　“受過的教訓(xùn)告訴我，不管是什么情況，都不要為自己的安全找合伙人，如果非要有合作，也一定要遠離那些意見不同者?！?p>　　“這是你的選擇?！绷_曼回頭，向來時的方向走去，“我在酒館等你?！?p>　　林清作不再猶豫，徑直走向那紅白相間的大帳篷里，之所以要特意經(jīng)過大帳篷，是為了獲取更多的信息，關(guān)于馬戲團、他們的成員、還有那天上山后發(fā)生的所有有關(guān)的情報，都要盡可能多的獲取。

　　大帳篷是一個體育館式的結(jié)構(gòu)，中間是一片大的空地，留給馬戲團作表演用。而四周圍著的，是粗陋的鐵制階梯，能容納數(shù)百的觀眾且不互相擋到視線，看上去已經(jīng)有一段日子了，階梯上滿是銹跡，不太安全的樣子。

　　但進到室內(nèi)，不再被陽光庇護后，那種陰冷的氣息就更加滲人了。沒有照明，沒有觀眾，萬眾矚目的舞臺變得空洞黑暗，難以看清遠處的事物，林清作只好慢慢靠近，但越往前走，那黑暗就越深，能看見的東西越來越少。

　　喀哧——

　　左腳上傳來松脆的觸感，隔著靴子，能感受到數(shù)根不規(guī)則的東西。林清作依然抬著頭，平視著四周，身體緩緩?fù)露?，撿起了那個其中一根……有韌性，表面不平滑，除了泥土外，上面還附著了些，粘稠的……是肌肉組織，還非常新鮮，沒有腐敗的跡象，。

　　林清作對骨頭并不陌生，手中的骨頭構(gòu)造完整，長度只有2-3厘米，形狀和大小都難以匹配人類的構(gòu)造，更像是某種小型動物，比如老鼠？林清作挪開了腳，腳下除了森森白骨別無他物。

　　黑暗深處是一塊平整的空地，隱約能看見幾根高大的立柱，頭上厚實的帆布帳篷擋住了所有光線。但走到這里，約翰.福特的回憶再次浮現(xiàn)于眼前，讓他能清晰的“看”見福特上一次來的時候的舞臺模樣。

　　記憶中，舞臺上放著一個酷似刑具的支架，主要用來供舞娘表演。而旁邊還有另一個大鐵籠子，第三起死亡事件就發(fā)生在里面，馬戲團的連體人，長著兩個腦袋的雙胞胎被發(fā)現(xiàn)于此。他被關(guān)在籠子里，那結(jié)實的大鎖卻是從籠子里面拴著，黃銅鑰匙被他緊緊抓在手里。

　　這里的“他”指的是雙胞胎中的弟弟，連體人的脖子上，現(xiàn)在只剩下他跟一個空蕩蕩的血洞，那脖子上滿是啃食的齒印，連他的臉上也滿布著，甚是嚇人。他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神情極度恐慌，精神處于崩潰狀態(tài)，無法交流。當(dāng)馬戲團成員試圖靠近打開籠子的時候，他居然大叫著用鑰匙捅進了自己的眼睛里，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殺死了自己。

　　沒有人愿意靠近那里，馬戲團預(yù)定的演出也宣布停止，隨著死亡人數(shù)不斷增加，也再沒有人回到這里處理籠子里連體人的尸體。也就是說，他就在距離林清作十米之前的地方。但卻沒有傳來腐爛的惡臭，也聽不到蒼蠅在舔舐的聲音，只剩下不知道盡頭在哪里的黑暗……

　　啪嗒、啪嗒、啪嗒——

　　黑暗中突然傳來奇異的聲音。那像是一種又濕，又滑的什么東西，摔打在地面上發(fā)出來的脆響。黑暗中完全分辨不出啪嗒、啪嗒從哪個方向傳來，唯一能確定的是，每一聲濕滑惡心的觸地聲，都比上一次更靠近自己！

　　林清作毫不猶豫的舉起左輪手槍，連開三發(fā)，但瞄準(zhǔn)的卻不是自己身邊的任何一個方向，而是頭頂上的帆布帳篷。子彈撕開了幾個口子，讓陽光可以滲透到大帳篷內(nèi)部，讓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黑暗的林清作的眼睛，能夠借助這一點微弱的光亮看清周圍。

　　不在前面！

　　轉(zhuǎn)頭看向身后，在那轉(zhuǎn)瞬即逝的一剎間，林清作看到，一根細長的、粉白色、有著蠕動肉感的肉苗，已經(jīng)攀上了肩膀。它像嗅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氣味般，興奮地抽搐著扭曲著，肥碩的身軀上，突然咧開無數(shù)張嘴，森森白牙露著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