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恐怕你不清楚這里的情況……”
聽到使者所說的第二個目的,海靜露出苦笑,剛剛還有些驚喜的眉目剎那間變得黯然。
她簡短地告知使者摩崖城的情況——如果不同意聯(lián)姻,還想一走了之,大概率會引起李白兩家的不滿,更甚者還會再加一個霍家。
憑海靜的冰雪聰明,怎么會看不出,在白家背后牽線謀劃的是霍家的這個事實呢?
另外,海靜不禁回想起,在李焱遭遇山賊綁架事件的同一時間,她曾收到一封自稱是了解丈夫情況的人寄來的信,邀請她去鄰鎮(zhèn)面見。而兩個女兒,也正是因為替她前往驗證,才被卷入山賊事件中。
現(xiàn)在想起來,莫非那封信,就是眼前這名使者所寄,并不是山賊陰謀的一環(huán)?
“李府想通過與我海家聯(lián)姻來制衡霍白兩家,而霍白兩家企圖通過與海家聯(lián)姻來吞并李府?!?p> 聽完海靜的闡述,使者露出了不屑的笑容,仿佛在他眼里,海靜所憂愁的事根本就不算是事,只聽他用充滿輕蔑的口吻說道:
“四大家族?不過是幾個鄉(xiāng)巴佬罷了,就憑他們,也妄圖指染大小姐?請主母放心,如果他們膽敢阻攔,在下會給他們一個難忘的教訓(xùn)的。”
使者桀桀笑著回復(fù)。
……
話說決斗結(jié)束后,李焱走到?jīng)Q斗臺中央,用足夠洪亮的嗓音,指名道姓的沖著海莉絲說話,聽其意思,似乎有什么重要的話語想在這個時刻吐露。
苦戰(zhàn)得勝后,第一念頭不是發(fā)表什么感慨,而是直奔自己的未婚妻,莫非李二少想效仿傳記故事中的騎士,將這朵名為“勝利”的鮮花,獻(xiàn)給心愛的女子,以博得一笑?
不少滿腦子羅曼蒂克幻想的懷春少女紛紛投射艷羨與癡迷的眼神,逐漸將李焱與海莉絲的身影,同個人印象中那些騎士英雄與公主麗人的身影重疊,露出滿足的笑容來。
甚至有個別沉迷人士,一邊喘著粗氣,一邊仔細(xì)聆聽李焱的聲音,心臟更是怦怦直跳,腦海中開始腦補(bǔ)各種關(guān)乎李焱海莉絲兩人,充滿粉色元素的幻想,豐富到記載下來可以直接出書的程度。
李焱接下來,是要向海莉絲正式求婚呢?還是求愛?
可是——
讓大家萬萬沒想到的是,李焱接下來說出的話語,幾乎與浪漫不沾邊,更是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幻想扯了個粉碎。
李焱的睫毛在快速地眨動,雙手拇指也糾纏在了一塊,可見其心理活動之劇。片刻后,像是終于下定決心,李焱用力抬起頭,盯著海家看臺,鼓起勇氣大聲喊:
“這么說可能有點冒失,但這是我真心的想法——請與我解除婚姻吧,海莉絲小姐?!?p> 轟!
一個聽不見的晴天霹靂,同時響徹在所有人的腦海里。
人們不禁懷疑起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錯了?
剛剛,決斗的勝者,李府二少爺李焱,竟然向自己的未婚妻,摩崖城第一美女,海家大小姐海莉絲要求解除婚約?
應(yīng)該是自己聽錯了吧……
直到他們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與自己一樣面露不可置信之色時,他們才得以確定,不是聽錯了,李焱就是這么說的。
頓時,各種怒吼與噓聲,伴隨著石子與垃圾,從觀眾席上飛來,若是有剛剛趕到現(xiàn)場的人,可能會誤會李焱是靠什么卑劣手段取勝,引起了眾怒。
男性觀眾暗恨李焱身在福中不知福,女性觀眾氣惱李焱不解風(fēng)情,竟然在這樣一個本該浪漫的時刻,說出分離的話語來。
李漠面帶苦澀,之前被海莉絲登門拜訪提及此事,雖然自己強(qiáng)硬回絕,指望等一切水到渠成,海莉絲自然會安分下來。哪知,這才沒過幾天,自己的兒子竟然當(dāng)眾吐露并不看好這個聯(lián)姻的發(fā)言,這讓他的臉色十分難看。
于公于私,李漠與多年前開始籌劃的這個婚約,最終卻被兩名小輩分別抵制,一時間,他突然覺得,自己完全是在搞無用功。
當(dāng)然,無論是李焱,還是海莉絲,他們終究只是家族的小輩,說話沒有分量,做不得主。只要李漠不同意,哪怕李焱當(dāng)場化為雄辯家,也無濟(jì)于事!
不過……李漠并沒有出言阻止李焱,任由他又問了一遍。興許是寵溺李焱,興許是想尊重海靜的想法,也興許是因為自從兩家定下婚約后,李焱就頻頻遭遇危險,自己實在不想拿李焱的性命冒險。
究竟是以上三種,還是什么其他原因,李漠也說不出,但他沒有出言阻止的表現(xiàn),卻給了他人可乘之機(jī)。
“哈哈哈哈,沒想到啊沒想到,縱然你李漠有通天手段,可連兒子都反對你,這算不算是眾叛親離的前奏啊?”
白獅仰頭大笑,對著李漠陰陽怪氣,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完全看不見剛剛因為白龍落敗時而產(chǎn)生的失落與癲狂。
冷瞥了白獅一眼,李漠選擇保持沉默,對于這樣的小人,他,無話可說。
見李漠沒有搭理自己,以為是吃癟的緣故,白獅更加樂了,繼續(xù)嘲諷了幾句,仍未收到回復(fù),才慢慢淡了興致。
他轉(zhuǎn)過身,看向海靜母女,稍稍行了一禮,說:“李府選擇解除婚約,是一個明智的決定,那李焱就是一個廢物,若是令媛同他結(jié)婚,指不定以后會不會遭到家暴亦或者冷落之類的遭遇?!?p> 像是在報復(fù)李焱戰(zhàn)勝自己的兒子白龍,白獅抓住這個機(jī)會,拼命朝李焱身上倒臟水,試圖將李焱塑造成一個玩世不恭一事無成還一身壞脾氣的惡少。
“白獅,給老子嘴巴放干凈點!”
不屑搭理,不代表能忍受他在外人面前恣意誹謗,李漠怒眉一豎,急道。
白獅并沒有空去同李漠拌嘴,他現(xiàn)在可是在把全部精力,放在說動海家上面,甚至還悄悄向一旁的霍元使了個眼色,要求他幫忙勸說。
霍元看到了他的眼色,卻并沒有馬上開始行動,相反,眉頭緊鎖,仿佛在思考著什么。
見指望不上霍家,白獅只能靠自己,趁熱打鐵繼續(xù)說道:“我兒白龍,有佳婿之姿!別人不清楚我這個當(dāng)?shù)倪€能不清楚嗎?更何況,他與令媛從小長大,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自始至終都心心念念著令媛,不像某些人,肚子里花花草草一大堆?!?p> “依我看,擇日不如撞日,我們不妨就先把婚約定下,等到兩人都成年時,再舉行婚禮,您看如何啊,親家?”
剛剛還只是在提出建設(shè)性的建議與勸說,結(jié)果這說著說著,就直接把海靜當(dāng)作親家了,似乎在他眼里,海莉絲成為兒媳,已經(jīng)是十拿九穩(wěn)的事兒。
“親家”二字,自然是引起了海靜母女三人的不適,海靜皺了皺眉頭,強(qiáng)忍著沒發(fā)作,用平靜的語氣婉言拒絕了白獅的提議。
“多謝白兄抬愛小女,只不過,我母女三人已經(jīng)決定,要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
“什么!要離開?”
“對!”海靜輕輕頷首,繼續(xù)說:“今天,我收到了我丈夫的消息,準(zhǔn)備跟隨使者,前去投奔……”
話音剛落,就被滿臉狐疑神色的白獅打斷了,恐怕白獅根本不相信海靜所說的話,只將其當(dāng)作拒絕的推辭。
“令夫?哦,你說他啊,雖然這么說可能很失禮,但我不得不再提醒你一次,海家主,別沉溺在那無聊的幻想中了,令夫逝世多年,你也差不多該向前看了?!?p> 先不說海靜是否真的收到了丈夫的消息,就算是真的,為了家族利益,白獅也要將之說成假的。倘若不能將海家拉入自己的陣營里,未來很多由霍元制作的計劃都將胎死腹中,吞并李府的日子可能也要無限延期。
白獅的措辭存在一些問題,讓在場的另外三名家主都臉色一變,李漠和霍元同時皺了皺眉頭,海靜的目光也逐漸變得冰冷,臉色愈發(fā)陰沉。
他怎么能這么說話呢?三名家主同時想。
作為當(dāng)事人的海靜雖然氣惱白獅的口無遮攔,但一想到其一根筋的性格,也就暫且忍下這一次。
海靜正欲開口,卻被霍元搶先,只聽他用委婉的語氣安慰道:“這個……外來的人,不可輕信,誰知道是不是別有用心?雖然我相信令夫絕對還活著,但……如果沒有什么憑證,單單拿出一紙文書,或者口頭之言,還是存在有一定的風(fēng)險,海家主一定要謹(jǐn)慎對待?。 ?p> 霍元的措辭明顯比白獅要高明不少,不僅闡述了自己的意見與質(zhì)疑,也沒有什么失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對此,海靜的臉色稍有緩和,但依然冰冷。
“謝謝霍家主的忠告,只不過,那人的消息確確實實是真的,因為他拿來了能證明這點的信物。”說完,海靜將那枚黑色琉璃石戒指掏出,亮給大家看。
這是當(dāng)年,丈夫入贅時,送與他的結(jié)婚戒指,與另外一枚白色琉璃石戒指成對兒。緊接著,海靜不急不慢地掏出一枚白色琉璃石戒指,看款式,和黑色的那枚完全一致。
“這……”既然確有憑證,那自己也不好說什么了,霍元閉口不言。
可惜的是,白獅并沒有霍元那樣的覺悟,不僅不承認(rèn)信物的真實性,還死皮賴臉的繼續(xù)糾纏:“海家主,別拿出一對準(zhǔn)備好的戒指,就可以當(dāng)作什么信物憑證了,請你認(rèn)清現(xiàn)實吧,你男人已經(jīng)死了,與我白家聯(lián)姻才是上上之選……”
說話不過大腦的白獅,終于直白地說出了那個不該說的詞匯,海靜厲色一閃,宛若冰霜鋪面。沒等她開口質(zhì)問,倒是另有一人坐不住了,先一步站了出來。
“哼,不僅想指染大小姐,還敢詛咒主人,阿貓阿狗的玩意,也不撒泡尿照照!”
森然聲音從背后響起,只見一名裹著黑色斗篷的男子,不知何時,倏然出現(xiàn)在白家的看臺上,且周圍的一點也沒察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