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知道奚沛璘現(xiàn)在在哪,自然是算卦最快。
等她洗凈手和生春說明,她很自然的點了點頭,并命綠蕪拿來了香點上。
其實安平好多次算卦都沒點香,這并不能影響卦象的精準度,她也就懶得弄了。但生春是個很講究的猴子,在安平開始動手時,她就沒再那么慵懶斜倚著,而是兩手放在膝上,正襟危坐。
云覺也輕輕放下了茶杯,眉眼含笑的看過來,看起來比生春還要放松一些。
安平不清楚他是有把握還是其他,看了一眼就收斂心神,專心算卦。
她算得很快,香才燃了一小段就停下了手,臉上露出些許異樣,抬頭對生春說:“不用去找了,她就在來的路上。大概后日末時一刻就能到?!?p> “如此甚好?!鄙哼@么說著,卻也沒有要放她走的意思,而是好聲好氣的詢問:“不如先生再留幾日?等我見了那位奚二小姐,先生再離開不遲?!?p> 打又打不過,安平只得點頭。
幸好生春沒有把她扣在芙蓉院,而是自掏腰包讓她住進城里最大的客棧,言明只要不出城一切皆可,這兩天的花銷她全包了。
安平暗暗咋舌,愉快的住進了客棧里。
躺在天字號房間的大床上,吃著客棧里最貴的菜,泡在溫暖的浴桶里,心情難免有些復雜。一個妖怪卻在人類世界混得風生水起,如魚得水,她這個真人類自愧不如。
不過,雌雄同體啊……那生春是不是自攻自受?她能生孩子嗎?生下的孩子是不是也是雌雄同體呢?
她又和奚族長什么關系?
說起來她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還沒聽說過人和妖怪傳出什么愛情故事,原著里也沒寫過兩者之間有沒有生殖隔離……
思維發(fā)散不知道偏到了哪里,注意力回籠后才發(fā)現(xiàn)水都有些溫涼了。她抹了把臉,爬出浴桶擦干凈睡覺。
在奚沛璘到亭慶前,安平都沒什么事情做,就待在屋里跟云覺學習,只是真駐符依舊畫不出來。
云覺并不在意,還反過來安慰安平,說他也是研究了很久才畫出來的,不急于一時。
畫了一上午,中午吃過飯安平打算出去散步消食,也好看看這個世界。原身在出生后的第三個月發(fā)了場高燒,夭折了,她無縫銜接附身到才剛咽氣的孩子身上,來到這里也有十五年了,還沒有怎么看過照溪城以外的地方。
聽她說要出去,云覺欣然陪同。他說他曾經路過亭慶,在這里住過一晚。
見安平回頭看自己,笑了笑繼續(xù)說道:“三年前眾抒集,輪到奚家舉辦,就在照溪城,我有幸前來?!?p> 眾抒集,其實就是六方勢力的交流大會,五年一次,各家輪流舉辦,邀請眾多青年才俊,許多人以能收到眾抒集請柬為榮。上一次就是在奚家,安平也是知道的。那時候族學放假,她就縮在臨水閣里畫符,沒出去討嫌,也不知道云覺曾經來過。
“你可真厲害?!?p> 聽她這么感嘆,云覺卻只是笑笑。
世家高傲,除了家族的一些嫡脈弟子外,并不輕易邀請他人,尤其是庶子庶女。三年前,云覺也才十六歲而已。
安平眼神堅定,握緊了拳頭。她也想像云覺這樣,她也要努力才行!
看她嘴唇緊抿,眼中似有火苗跳躍,灼灼發(fā)亮,云覺不由莞爾。
四處走走,買點小吃,安平覺得這個古代世界和現(xiàn)代好像也沒什么本質區(qū)別,街道兩旁各種販賣的小攤子,零零散散有拎著籃子出來買菜的大爺大媽,偶爾能看見些年輕姑娘在挑脂粉,沒有現(xiàn)代的車來車往,倒是更熱鬧自在。
她正東張西望,街道對面有人看見他們,頓時面露喜色,一個半大孩子率先一溜煙跑了過來。
“兩位先生好?!?p> 被男孩阻住去路,安平低頭一看,還是個熟人。就是在進亭慶前,從妖怪口中救下的那家人。
對比一臉冷漠的安平,男孩明顯更親近云覺,眼神亮晶晶的看著他,說道:“謝謝恩人幫我們,娘已經找到爹了?!?p> 那邊的抱著孩子的婦人這時也走了過來,她旁邊跟著個長相憨厚普通,身材高大的男人,聞言對二人不停謝道:“多謝兩位先生救命之恩,多謝兩位先生?!?p> 云覺并不居功,微微偏頭看向安平。
安平:“舉手之勞?!?p> 云覺眼露笑意,主動接過話頭。
他們說著話,安平就冷眼看著那個男人,直到一家人再三感激后終于離開,她才對云覺說:“他有些不對?!?p> 看她皺著眉有些不解,云覺輕嘆一聲,和她一起往回走。
安平回頭看了一眼,手里撫摸著戒尺上的字痕,“這個人,身上沒有生氣,”但又不是死人。
這種情況她還是第一次見,忍不住猜測:“也并非妖怪魔物,那是什么?”
“人有執(zhí)念。”青石磚路的縫隙之間生了一些苔蘚,踩上去有點滑,安平慢慢走,旁邊云覺也是如此,“方才我與他交談幾句,他說在到了亭慶之后想過給家里捎信,但卻因為意外不小心落了水,生了場病,期間渾渾噩噩,直到前幾日才醒了過來?!?p> 城里水道錯綜復雜,下雨后路面更滑,外來者總要小心翼翼的適應幾天,走路才不會摔跤。
“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其實已經溺亡。而現(xiàn)在,只是執(zhí)念太深,仍舊以為自己還活著,便以這種形態(tài)再次出現(xiàn)?!?p> 兩人停在一處河道前,河面波瀾不驚,偶爾有船劃過。
“這就是他落水的地方。若去打撈,興許就能找到他的尸身。”
安平站在岸邊往下看,河面清晰倒映出他們并肩站立的身影,被船槳劃過的水波混著黃黑的泥沙,透過那層層疊疊的漣漪,仿佛能看見掩埋在砂礫中的皚皚白骨。
“這種情況并不多見,但也不是沒有。這種由人身演變而來的,我們叫它意人?!?p> “意人?不用管嗎?”
“無需。除非見到自己尸身,否則它們不會輕易想起自己死亡,也就和從前無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