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我是明知故犯,那你又能如何?
軍棍一寸一寸打在背上,季子逸連上一棍落下來喊痛的機(jī)會都沒有,下一棍子就接著落下來,附著在原本的傷口上。
他攥緊了拳頭,緊皺著眉頭,抿緊嘴唇一字不言。
坐在輪椅上的季子辰看著眼前的這一幕,不自然地皺了皺眉毛,又瞧了一眼倒背著手站在窗邊的季誠,一下子明白了讓他今天回季家的目的。
殺雞儆猴!季家人管用的手段!
他掩了掩嘴角,咳了幾下。
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如果說他的幸運(yùn)的話,他是不幸運(yùn)的,他無比清楚也從小親身經(jīng)歷過這個家庭里嚴(yán)酷的所謂的“規(guī)矩”和黑暗;如果說他是不幸運(yùn)的話,他又是自由的,現(xiàn)在確確實(shí)實(shí)因?yàn)橛行┰蛎撾x了季家,很多事情不必再順從家里。
可他的自由,似乎又是用季子逸的自由換來的。
他聽著軍棍打在背上一下下的悶響聲,心頭莫名涌起些奇怪的情緒,隨著窗外陰沉的天氣越演越濃。
打了許久,季子逸雙手撐在地板上,微弱地呼吸著。
疼!
這是他現(xiàn)在僅有的感覺!
季言停下了手里的動作,看著季子逸血肉模糊的背,手忍不住顫了顫,忍了忍喉頭的火氣,俯下身子,心疼地說:“子逸,認(rèn)個錯吧!”
“咳咳……”季子逸咳了兩下,嘴角溢出絲絲血跡,染紅了蒼白的唇色,他一手撐住體力不支的身體,一手騰出來擦了擦唇角的血跡,笑了笑,“父親要打就快些打,如果打完了就放我會海城去!”
他的聲音微弱,但是語氣里是滿滿的倔強(qiáng)!
他要回到海城!去見她!
“你……”季言氣得瞪著季子逸,掄起軍棍又狠狠打了一下。
他原本以為季子逸挨了這么多下軍棍,倔強(qiáng)的話說了,背也血肉模糊了,該要長得教訓(xùn)也長了,應(yīng)該會和老爺子認(rèn)錯了,沒想到還是心心念念要回到海城去!
他明知道老爺子最不想讓他牽扯進(jìn)去!
“子逸!你可真是我親手教出來的好孫兒??!”季誠背著手轉(zhuǎn)過身來,眉毛緊皺著,咬著牙一字一字地吐出來,“從你接手季家開始,我就告訴過你,控制好你的情緒!更要控制好你的心!走了這五年,你都把我教的混忘了?”
看著老爺子被氣得鐵青的臉色,季言識趣地退到一邊。
“孫兒不敢!”
季誠走到季子逸面前,看著背上一片血肉模糊,“不敢?我看你敢得很!”
老爺子中氣十足地說著,“海城的事我一早就告訴過你,叫你不要插手!你呢?聽我的話了嗎?自作主張地在背后打了沈家的主意,不知天高地厚!你當(dāng)沈家的人都是吃素的嗎?你不想想那沈上校是你能招惹的嗎?且不說沈氏集團(tuán)的那件事,單單要是讓沈上校知曉了是你在沈臻的飛機(jī)上動了手腳,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嗎?嗯?”
季子逸不說話,握緊了拳頭。
“當(dāng)年的事,咱們家動用了多少人脈和資源,才讓沈上校高抬貴手,現(xiàn)在你倒好直接把沈家的香火斷了!你說!怎么辦?”
聽著季誠一聲聲的質(zhì)問,季子逸撐著自己的身體站了起來,舔了下自己嘴角的血,“那就送他們父子團(tuán)聚!”
男人嘴角勾著笑,像極了惡魔撒旦。
可這樣的笑容,偏偏又給人的感覺是禮貌而紳士的。
季誠瞇了瞇眼眸,看著這個自己從小教大的孩子,白凈的臉,直而末尾翹起略呈劍形的眉毛,高挺的鼻子下是一雙無情的薄唇,嘴角帶著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血跡,一雙深邃的狐貍眼像極了他的母親,而那雙眼睛里卻多了太多的從容、冷漠和陰狠,少了本該有的善良。
善良?
想到這個詞,季誠在后背握緊了自己的拳頭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在季家生活這么多年,怕是將本該不多的善良都盡數(shù)磨盡了!而這冷漠和陰狠都是自己親手教給他的!
季子逸對上老人的眼睛,抬起手用大拇指和中指擦了擦嘴角,“爺爺,如果您還要打的話,就請繼續(xù)!如果這些傷……”他忍著痛抖了抖肩,“讓您滿意了的話,那我就走了,瑾南那邊還在等我談事情?!?p> “你!混賬!你明知道……”
季言的話未說完就被季子逸搶了過去,“孩兒就是明知故犯,那父親又能如何?”
他笑了笑,轉(zhuǎn)頭就向門口走去。
他才不會這么輕易放過季家,這個局還沒完!
——
書房里充斥著淡淡的血腥味,季子辰坐在輪椅上看著兩個長輩,淡淡地開腔:“爺爺,父親,大哥他只是一時糊涂,您老就別生氣了。”
“一時糊涂?我看是翅膀硬了!想要翻天了!”季言將手里的軍棍扔在一旁,看著剛剛離去的背影,給自己順了順氣。
微微推了推輪椅,季子辰又掩著帕子咳了咳,看向坐在書桌前的老人,恭敬道:“爺爺?!?p> “子辰,你先回去休息吧。”
“那大哥……”
隨意翻了翻手邊的書,季誠微微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他去。你身子不好,回去好好養(yǎng)著,這件事情就別再過問了,以后也不必再幫著子逸了。明白了嗎?”
“嗯?!奔咀映綉?yīng)了聲,自己滑動輪椅出了書房。
陳金站在書房門口給出來的季子辰微微鞠了下,扯出一抹客氣的笑容來,轉(zhuǎn)身進(jìn)了書房。
“老先生,先生!”
“那個逆子走了?”季言氣呼呼地坐在椅子上,今天的這樣的情況他確確實(shí)實(shí)是沒想到的。
不過在英國五年的時間,這個孩子變了太多太多了!
太狠!
也太深情!
無論是哪一樣,都不是他們預(yù)想到的樣子!
這個繼承人,還不合格!
陳金點(diǎn)了點(diǎn)頭,“子逸少爺走了,去找霍家的瑾南小三少爺了?!?p> “瑾南那小子!”季言握了握拳,“倒是很幫著這個逆子!做出這許多讓人頭疼的不必要的事情來。這個逆子!培養(yǎng)了他這么久,竟然成了這個樣子,現(xiàn)在這樣怎么能將季家交到他手上!”
“阿言?!奔菊\喚道,將鼻梁上的老花鏡摘下來,“別一口一個逆子叫著,無論怎么樣,子逸他可都是咱們家的繼承人,如果沒有些反抗的魄力和狠毒的話,怕是也無法擔(dān)起這個家來。”
“是。”季言的語氣軟下來,“阿爸,那沈家的事怎么處理?”
老人合上了書,笑了笑,“沈家?沒那么容易被算計(jì)!如果真有什么,你覺得現(xiàn)在你我還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坐在這里嗎?”
——
季子逸忍著痛一路著車出來,踩著油門,不管不顧地開車上了高速,驅(qū)車狂奔到霍瑾南的住宅處。
到了的時候快要十一點(diǎn)了,霍瑾南原本已經(jīng)準(zhǔn)備睡下了,但是腳剛邁上樓梯,就聽到門外急促的敲門聲。
他看了看墻上的表,這么晚了是誰?子逸嗎?
不可能?。∷墒腔亓饲喑?,而自己也是剛回到乾州的,還沒有高速過季子逸!
而且,他才撤了一些針對沈氏的項(xiàng)目,并不是和季子逸見面的適當(dāng)時間。
他走過去透過貓眼看了看,見到外面男人蒼白的臉色,搖搖晃晃地站著,手不知道撐在什么地方才沒有倒下去,他轉(zhuǎn)動手把,打開了門。
房門從里面被打開,霍瑾南還沒反應(yīng)過來,季子逸就跌倒在自己面前,臉上幾乎沒有什么血色。
“子逸!”霍瑾南蹲下身子將他扶起來,不斷地呼喊著男人的名字,“子逸!你醒醒!”
他將季子逸放在沙發(fā)上,自己的手上是一片溫?zé)岬难E,霍瑾南頓了頓,急忙將季子逸翻過身來。
男人的后背的皮膚幾乎沒有一塊是好的,整片都是血肉模糊的!
薄薄的白襯衫早就被染成了紅色,一點(diǎn)也看不出本來的顏色。
想了想季子逸前幾天回了青城,現(xiàn)在又一身傷,霍瑾南大概將事情捋清了個七七八八。
他跑到樓上翻找出醫(yī)藥箱,給季子逸簡單地止了血,又掏出手機(jī)將自己的私人醫(yī)生叫了過來治療。
醫(yī)生過來處理了一番,開了一些消炎藥和涂抹的藥水,寫了些注意事項(xiàng)就離開了。
霍瑾南剛才把季子逸移到了樓上的房間里,看著男人蒼白的面色,低低罵了聲。
說實(shí)話,他認(rèn)識季子逸這么多年來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這樣的狼狽!雖然季家的規(guī)矩嚴(yán)厲他是知道的,但是沒想到他會遭這樣的罪。
“星星……星星……”床上的男人囈語著,疼痛席卷著他,鉆心地撕扯著每一根神經(jīng)。
霍瑾南皺了皺眉,走近想要聽一聽他到底在說什么。
季子逸閉著雙眸,努力地想要掙脫夢境的束縛,卻怎么也掙脫不開,眼皮很重,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疼著,讓他似乎沒辦法醒過來。
“星星,星星,不要走……”
霍瑾南終于聽清了季子逸說的話,冷笑了聲,看著他后背剛包扎好的地方微微有些滲血,罵了句:“活該!”走出了房間。
他回了自己的房間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又起身去客房。
看著床上的男人因?yàn)樘弁春退幬锏淖饔脻u漸睡熟,他安了些心,看了眼一邊的空床位,關(guān)了燈守在一旁。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時候無聲無息地下起來,小雨漸漸變大,拍擊著地面、窗沿,似要將所有的疼痛都發(fā)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