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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念遺簪

第三十六章:司隸校尉

誰念遺簪 邊溆 2309 2020-02-26 19:00:42

  ??為首家丁還是沒忍住,跟在王始的身后匆忙勸道:“可是您和殿下說是要去找匈奴使臣,如何又去了賭坊……這……”

  這放縱小姐出入賭坊的責(zé)任,他們這些下人負擔(dān)不起。

  王始剛要邁進賭坊的步子停了下來,她給了家丁一記彈指,卻沒有氣:“使臣驛館在哪兒?”

  家丁們老實巴交地答道:“就、就在這堵坊背后。”

  “那不就是了,我這么突然造訪驛館,不免讓人猜測我有備而來?!蓖跏加至喑瞿呛砂鼇?,在手中晃了一晃:“我進去輸光它,再背些債出來,進使館就自然多了?!?p>  家丁們?nèi)允遣唤猓瑓s也無權(quán)追問。只能護著王始,前后開道地進了堵坊。

  瀧陽里的賭坊是最神秘也是最通透的地方。說它神秘,是因為無人知曉這座賭坊是何時建成、何人開辦的,即便是建康城最年長的老人也不得而知,據(jù)說官府田宅收錄的檔案中也找不到賭坊的核心記錄。說它通透,是因為它開得純粹,莊家不耍詐,賭坊不限贏,更不會有賭妓截殺的黑暗買賣,甚至純粹到連個名字也沒有。

  王始甫一入內(nèi),便見一張落地大圓桌前圍滿了人。她只略略掃視一眼周遭的人來人往喧鬧嘈雜,便直直走向了圓桌。

  因著王始的個頭不算太矮,她稍稍墊個腳尖,視線便輕而易舉地透過前排的縫隙投在桌上。

  “哎——你、你還下不下注了?買定離手買定離手!”

  桌邊圍攏著的賭徒形形色色,大多是錦衣紈绔的公子小姐,其中的莊家正利索嫻熟地教唆旁人下注。也不知是哪里來的氣氛,那莊家手中的骰盅在圓桌正中搖來晃去,桌旁的賭徒們都紛紛將身子前傾,往圓桌中央聚攏。如是一層一層地向前壓攏,像極了含苞待放的菊花苞。

  各位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莊家手中的骰盅,那盅蓋一掀,露出里頭的點數(shù)。

  “四四三,莊家通殺!”

  賭坊里瞬間哀鴻遍野。

  王始第一次見到這番陣仗,看著四周的賭徒或捶胸頓足,或拍案怒斥,好生新奇。她登時也來了勁頭,待到小廝清桌重開一局,也擠到前排去,掏出一錠碎銀準(zhǔn)備參局。

  莊家展示好骰子骰盅——這是讓賭徒們驗證自己沒有作弊——高高喊一聲:“來,買大還是買小嘞!”

  眾人紛紛落銀下注,待到數(shù)十雙手七上八下地押好注后,七成銀錢押在了買大的一邊,而買小的一邊卻只有三成。

  王始一心求輸,便掂著碎銀押在了買小。

  又是一番花里胡哨的搖骰。

  “三三一,小!”

  眾人憂愁寡人喜,連王始自己都沒想到,第一次投注,便小贏了一把。

  她有些得勁,又接連投了好幾注,皆是奔著輸錢的心態(tài)猜的底,除去偶爾一兩把意外,其余皆是贏錢。

  用不了多久,她的荷包里便鼓鼓囊囊。

  賭徒們也注意到她這個新來的面孔,經(jīng)過幾把贏局后,都心照不宣地等著她先投注,然后再跟。原來她贏錢,是有意找投注少的押,現(xiàn)在讓她先下注,她也不知押哪邊了。

  總歸是要輸錢的,她隨手押了個大,莊家開注后卻是小點,賭眾們愁眉苦臉,王始卻因著好容易輸了錢心滿意足起來。

  正當(dāng)她準(zhǔn)備“再接再厲”地輸錢時,手一掏荷包,卻空空如也。

  “嗯?我的荷包呢?”

  這本不是什么大事,她也只是下意識張望了眼四周,一抬頭,便見到個人影從她身后閃了過去,又消失在人群中了。

  王始想都不多想,轉(zhuǎn)身就直接追了上去。

  先前在胡姬酒肆穿梭逃命給了她十足的經(jīng)驗,她身手靈活地在密集的人群中見縫插針般梭行。那人影身姿矯健,行動敏捷,所幸王始也沒有落后太多。

  轉(zhuǎn)眼間,她便已經(jīng)追出了賭坊。

  賭坊就在胡姬酒肆和使臣驛館之間,出去便是一條四通八達的胡同巷。

  那身影沒有了人群的阻礙,可謂是如魚得水,剛一進巷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嗬!”

  王始扶在墻邊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很快,家丁們也追了上來,喘著氣關(guān)心道:“大小姐,您沒事吧?”

  她撫著胸口,只是輕輕撇了一眼巷口的拐角處,搖搖頭,發(fā)髻上的珠釵有些松散。

  “本就是要輸光的,罷了罷了。”

  她說的是事實,家丁們聽罷也覺得在理,卻還是有個心直口快的問出了口:“那您還追什么呀?!”

  話既然問到了這個份上,王始扶在墻上的低低埋下的臉忽然有了笑意,她偏頭斜斜睨了眼身側(cè)的三五家丁,盈盈揚翹的眼尾中染了些許輕狂。

  “你們都瞧見了,偷我荷包的小賊去了使臣驛館的方向?!?p>  家丁們恍然大悟,原來抓賊是其次,到驛館抓賊才是主要。

  “是是是,我們都看見了!”

  趁著滿身淋漓與急急喘息,王始招呼著跟班們就要往驛館方向走。

  可誰知剛走過一個巷口,眾人便聽見“咣當(dāng)”一聲巨響,小道的盡頭處,一個衣著破爛不堪的男子被踹了出來,狠狠砸在角落的雜物堆里。

  王始一行人被嚇得停住了腳步,只聽拐角里視線探不到的地方傳來一聲街頭老痞的辱罵:“臭小子也不長眼,敢在你地主爺爺?shù)谋P子上下手?!”

  那男子倒在雜物堆里,猛咳兩聲后,啐出一口血痰。只見他從雜物堆中撐起身子,怒聲揶揄:“就你身上那點銀子,還敢自稱地主爺爺?我呸!”

  他的這番話顯然激怒了痞子們,只見一群流里流氣的粗漢沖了出來,二話不說,將那男子又是一頓暴揍。

  那男子在圍毆下初時還會掙扎著舉臂阻擋兩下,到后來禁不住揍,只能蜷縮在雜物堆中一動不動。

  眼見著可能要出人命,王始急忙示意,身側(cè)的家丁們立刻上前喝止。

  別看這些人不過區(qū)區(qū)一介家丁,但成王府中的人手畢竟隸屬于朝廷人事,身上沒點力量特長是說不過去的。那幾個粗漢一見幾位衣著光鮮的人來驅(qū)趕,自然不敢多惹,朝雜物堆中的男子吐了口水,才憤憤離去。

  “下次別讓我撞見,否則爺爺我見一次打一次!”

  粗漢們迅速消失在了小巷中,王始走上前去,撥開倒落在男子身前的廢棄木條,正要去扶時,她呆住了。

  久遠而又模糊的記憶重新涌現(xiàn),她幾乎以為自己活在了夢里。淚水盈盈溢滿了眼眶,大顆大顆地往下墜落。

  她一頭扎進了男子的懷中,任由臊臭味裹挾著自己,在男子吃痛的悶哼聲中呢喃喚一句:

  “阿兄……阿兄你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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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靄子王攸,字定邈。長養(yǎng)軍帳,五歲能騎,六歲擅射,又富文采,詩書六藝精絕。大有儒將之風(fēng),軍中人咸愛之。授寧朔將軍,征和七年春,奉旨剿殺錢氏余孽,亡。追贈司隸校尉?!?p>  ——《晉史·世家·襄城王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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