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洛嬪說的。佟安國真得指證了我父親嗎？”蘭笙覺得不可思議，雖然她和佟妃沒有達成任何共識，沒有相互依附，卻也不代表她們會反戈相向。
“這也是洛嬪告訴你的？”皇帝的眉目舒展，已經(jīng)從繁復的奏折中徹底抽出了心思。這趙蘭笙真是一點兒余地都沒留給洛嬪，竟然毫無顧忌地供出了洛嬪。
“是。”蘭笙不想把洛嬪那副幸災樂禍的模樣為皇帝描繪一遍。皇帝心中的洛嬪雖驕縱卻可愛、雖刁蠻卻率真，皇帝喜歡她的赤子無暇，蘭笙不想打破皇帝對洛嬪的印象?！俺寂幌胫溃腋赣H，真得罪當入獄嗎？”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皇帝很想知道蘭笙對此有何想法。趙庭遠已經(jīng)被押進刑部大獄了，確鑿的證據(jù)就那樣放到了自己面前，就算自己有心維護，也只能按律法處置。皇帝到現(xiàn)在也沒弄清楚，趙庭遠是怎么把自己送入陷阱的。
“如果是假的，臣女希望陛下能還我父親清白。如果是真的，臣女希望陛下能夠網(wǎng)開一面，看在父親忠君愛國三十載的份上，放父親一條生路。臣女會即刻陪父親還鄉(xiāng)，不再牽扯朝堂上的任何政事?！碧m笙跪伏在地，希望皇帝能夠體諒她的擔憂。自古多少忠臣名仕都慘死在奸佞小人之手，這樣的故事，蘭笙聽過太多、看過太多，她不希望父親也落得這樣唏噓的結局。
皇帝看著蘭笙的后腦，若有所思。其他宮婦都喜歡在那個位置別上一兩朵簪花、緞飾，可是蘭笙的發(fā)絲就那樣簡單的盤著，發(fā)絲整齊又規(guī)整地結成一個簡單的花式。簡單，蘭笙的想法和頭發(fā)的梳法一樣簡單。即將進入皇室藏寶閣的畫像，蘭笙竟然就是以這樣的打扮入畫的嗎？
“你站起來。”皇帝的語氣不容置疑，見蘭笙站起來，目色猶疑地看著自己，皇帝說道，“轉(zhuǎn)一圈。”
見蘭笙沒動，皇帝催促了一句，“朕讓你原地轉(zhuǎn)一圈。”
蘭笙壓抑住心里的煩躁，慢慢地在原地轉(zhuǎn)了一圈。這種猜謎一樣的狀況讓她極為不安，尤其是背對皇帝的時候，皇帝的目光令她膽戰(zhàn)心驚。
“你就是這幅樣子去畫的群像嗎？”皇帝一副循循善誘的表情，淺淺的笑意從眼中流出，完全沒有被蘭笙的急迫感所影響。
“是。”蘭笙對皇帝的顧左右而言他非常不滿，她對父親的擔心已經(jīng)溢于言表，皇帝卻還在跟她說些無關緊要的事情。
皇帝點點頭，似有無奈地笑著問道，“趙蘭笙，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蘭笙很困惑，她在皇帝眼中看到了那個無措的自己，可是她的心真得很亂，聽不出皇帝的言外之意。“臣女知道。”
“不，你不知道?！被实蹟科鹦σ猓逖诺拿嫒菀虼硕嗔诵┒嗣C的意味?！叭绻闶请薜逆?，你現(xiàn)在的所思所想就是人之常理，因為趙庭遠是你的父親，你可以因他身處困境而心急?！?p> 見蘭笙蹙眉，眼中還被不解的情緒占據(jù)，皇帝繼續(xù)說道，“但是，你不是朕的妾室，而是朕的臣子。這是你自己親口答應的。趙庭遠出了事，你要心急的，不應該是他，而應該是朕。你要憂慮的，應該是朕如何處置因趙庭遠入獄引發(fā)的朝堂動蕩，而不是如何保趙庭遠平安?！?p> 蘭笙完全愣在了原地，她感覺茫然、后悔、沮喪、無助，她囁嚅著說了個“我”字，就再說不下去了。
“在臣子盡忠這件事上，你還要好好跟你父親學學?！被实郯蛋祰@氣。趙庭遠真是絕情，送進宮來的女兒，不僅是家里最丑的，還是家里最笨的?？墒沁@個，也是唯一一個能與他同心同德的。
看蘭笙怔怔站在那里的樣子，皇帝更覺無奈，他起身走到蘭笙面前，輕輕將她擁到懷里，“你父親還不用你給他找后路。你別拖他的后腿就行。”
很快地，皇帝就感覺衣襟濕乎乎地貼在了身上，涼涼的感覺讓他有種想要將蘭笙推開的沖動。想當初南露風在他懷里哭時，也沒有哭成這樣。這個趙蘭笙，真是很難用常理推論。
等蘭笙哭夠了，皇帝著三沐將她送回了錦織苑，同時傳旨給皇后：皇帝對當前繪制的《鎏金簪花面》不甚滿意，所以，棄掉重畫。
聽聞這道旨意，皇后立時變了臉色，可是即便覆了雪，那美麗的面龐依舊散發(fā)著動人的柔光?；屎笙蛉宕蚵牷实圩龃藳Q定的原因，三沐猶豫了一下，將蘭笙去過御書房的事提了一句，然后說了一些自己的猜測：“陛下好像是不太喜歡錦蘭夫人的那身衣服?！?p> “衣服？錦蘭那身衣裙挺素凈的，陛下覺得哪里不好呢？”皇后實在不愿相信，就因為蘭笙穿的衣服不合皇帝心意，她們就要再折騰上一個月。
“可能就是太素凈了。以前素傾娘娘在時就總穿得這么素凈。陛下喜歡她穿得華麗一些?！比逯t卑地鞠躬行禮，話帶到了，他就要回御前伺候了。
送走三沐，皇后一直在揣摩三沐口中的“她”是誰？到底是葉素傾還是趙蘭笙？皇帝不喜歡錦蘭這身衣服，究竟是因為錦蘭穿的素凈效仿了葉素傾，犯了皇帝的忌諱；還是因為皇帝喜歡自己的女人穿的華麗一些，所以錦蘭穿的素凈，皇帝不滿意了？
皇后百思不得其解，一腔懊惱全部轉(zhuǎn)化為對洛嬪的厭棄。
翌日，在例行請安上，皇后將皇帝新做的決定公之于眾。不出她所料，所有人都對這個決定表示費解。洛嬪一如既往，最先發(fā)聲，“畫還沒有畫完，而且陛下也沒有看過，怎么就會不滿意呢？”
“莫非是陛下在夫子樓上看到了？”淮嬪摸著肚子，像她這種有孕在身之人，日日去鶴冠汀，實在是疲累?！翱墒悄敲催h，應該看不大仔細吧？”
“圣旨已下，不必多說。你們就都好好準備著吧?！被屎蠖⒅m笙看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蘭笙一直在揉臉。
“這還有什么可準備的？再準備就得住到鶴冠汀上了。”江嬪笑著打趣道。
“要是真住過去，姐姐一定帶點兒綠紋糕，我備著荷葉茶，咱們得逞個口腹之欲?！毕丬c江嬪相視一笑，兩個人都沒想太多。
“喲，江嬪娘娘想的倒好，難不成是忘了宮里還有致兒等你嗎？你還真是放的下心啊。”洛嬪就看不得江嬪高興，在她眼中，江嬪的每一絲笑容里都寫著傲慢。“到底不是親生的……”
江嬪的臉色頓時沉下來，“洛嬪，你說話不要太刻薄。”
“刻薄嗎？我說的是事實……”洛嬪還想再嗆聲幾句，卻被皇后喝止了。
“好了，你們有時間在本宮面前斗嘴，不如回去想想自己怎么穿著才能得到陛下圣眷?！被屎罄淅涞卣f了一句，洛嬪總是會不自覺地攪局。“特別是你，錦蘭，好好挑身像樣的衣服?！?p> 聽聞皇后此言，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蘭笙。蘭笙的眼睛正腫得難受，聽皇后點到她的名字，連忙起身應是。
皇后這才看清蘭笙的眼睛紅腫得厲害，她暗暗壓下一口悶氣，高聲道，“明日休整一天，后日開始重畫。錦蘭，快點兒把你那眼睛養(yǎng)好。”說完，皇后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