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滄海難為水——
“你先收拾好你房間的東西,其余的你不用管,下午啊,給你安排了點事兒?!?p> 媽媽在她的房間一邊從衣柜里倒騰出來衣物,一邊向我喊到,抑制不住的好心情蕩漾在她的臉上。
“哦,下午什么事啊,比搬家還重要?”
我在我的房間打開衣柜,也開始一件件倒騰衣服。
對于搬家這種事,我早已習以為常,在我們舉家搬遷到這個城市的十幾年間,或因生活所迫,或因家境轉好,已經搬家數次,回憶起來真是百般滋味。
這次搬家與以往不同,傾全家之力又背上沉重的貸款,在這個市區(qū)的回遷樓里一等就是三四年,期房才終于交付,裝修又靜置了半年。此時,在這個春末明媚的下午,迎來了喬遷之喜。
然而我平靜如常,更多的是心疼爸媽。像我們這樣的普通家庭在二線城市奔波一套房子,要付出難以想象的艱辛。好在如今的我開始懂事了,再也沒有了當初撞破南墻的固執(zhí)和一廂情愿闖天地的熱血,靜下心來好好工作的我也慢慢成長為一根家庭支柱了。
“老家你英姐打來電話了,給你介紹了一個對象?!?p> 媽媽的聲音從她的房間傳出來,像是有意無意地在陳述一件事情,又像小心翼翼地在試探我的反應。
媽媽頓了頓,一邊整理打包一邊繼續(xù)說道:“今天剛好是周末,人家姑娘下午有時間。”后半句明顯提高了一些聲音,從空蕩蕩的門口飄了進來。
我輕嘆一口氣,關上衣柜,躺在雜亂的床上發(fā)呆。
沒聽見我的反應,媽媽像是自言自語般又開始了:“這個姑娘還不錯,跟咱們是老鄉(xiāng),在這里省醫(yī)院做護士,人長得也漂亮,待會我把照片轉發(fā)給你?!?p> 一定要這么著急么……雖然,我已經單身接近一年了。
“你眼看著就要三十了,都說三十而立,你都沒有家庭怎么立啊?”
媽媽好像能聽到我的心里話一樣。似是每說一句都經過了細細琢磨,然后才開始下一句。
又過了一會兒,媽媽沒有了整理的聲音,說話聲音也壓低了些:“緣分這個東西很奇妙,有的人就注定跟你有緣無分。該走的,留不住?!?p> ……
頓時整個家都安靜了。
只有窗簾在隨風舞動,刺眼的陽光剛好在簾子的邊角處不斷晃著我的眼,我閉著眼睛任由它晃,思緒飄到了更遠的地方……
其實,我并不厭煩相親,雙方先把外在的門當戶對的條件對等起來,在這個框架里面去試著了解對方,能更有效地避免將來在家庭,觀念,社會地位,甚至婆媳關系上可能埋下的導火線。只是事物總是具有兩面性,隨之而來的就是雙方都抱有目的性的交流,平添幾分隔閡和尷尬,難以打開心胸,坦誠相對。
忽然,手機“叮咚”一聲,我條件反射般地抓起來查看。
是媽媽發(fā)的照片,并不是電影情節(jié)中那種關鍵時刻轉悲為喜,再轉悲的橋段。
但即使是,可能我也無法回復。
好吧……反正論年齡,我也該結婚了。
時過晌午,我站在醫(yī)院的門口,等來了那個女孩,在乍暖還寒的時節(jié)里,她身著一件咖色風衣,露出白色連衣裙的下擺。
她走過來,面露友好的微笑:“嗨~你好!”
“哦?你好。”我轉身望向她,視野中,她一頭暗黃色的長發(fā),束著丸子頭,耳后的發(fā)絲隨風舞動,在陽光下熠出光暈,恍惚間像極了記憶里的某個瞬間,那時,我總會拿手撫平這些碎發(fā),把它們繞到耳后……
“我們去哪里坐坐?我對這附近不太熟,還得靠你推薦,呵呵。”她看出我眼神異樣,我也意識到自己的窘態(tài),我趕緊側過身說道。
她一怔,隨即也側過身,和我并肩慢慢踱著步:“旁邊有個咖啡廳,我們去那里吧!”
落座后,我們把各自的外衣掛起來,我身子向后傾靠在椅背上,她也不自覺地向后靠了過去。我意識到這大概就是心理學所說的鏡子效應吧,果然是有點尷尬呢。
半個下午我們斷斷續(xù)續(xù)地閑聊著。沉默間隙,我轉頭看向窗外,她托著下巴也看了過去,我點亮了手機屏幕,她回過頭也看了看時間,我定眼看她,她索性就一直玩手機了。
我仔細看著對面的她,問自己:你愿意和眼前這個女孩去試著交往,然后戀愛,結婚,過一生嗎?
我不知道。
當我意識到我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后,另一個問題的答案就清晰可見了:你準備好開始一段新的感情了嗎?
這世上總有些人有些事,真的就像注定好了一樣,即使雙方都懷著嘗試接觸,了解,然后交往的希望,也會因為不是對的時間,對的心情,對的狀態(tài)就匆匆擦肩而過,勉強不來,又何況曾經滄海難為水。
我回家還不算晚。
打開門,滿客廳的大包小包都在預示著明天將會是一次整齊有序的搬運,收納箱上的歸類標簽也都為重新整理它們提供了極大的方便,這些已然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雜亂的搬家,只是,一想到沒能幫上什么忙就心生愧疚。
“回來啦?感覺怎么樣?。俊?p> 媽媽聽見關門的聲音,從房間里走了出來,懷里還抱著一張?zhí)僖?,一見我就滿心歡喜地問道。
“沒怎么聊,沒什么話說?!?p> 我看了眼坐在一旁默默抽著煙玩手機的爸爸,接過媽媽懷里的椅子放在還有點空間的陽臺,便去廚房準備做飯。
“總得有個了解的過程,慢慢談吧。”媽媽略顯失望,漸漸失去笑容,拿過我手中的廚具繼續(xù)說:“做飯你就別管了,你房間的東西還沒收拾完呢,就差你的了,快去吧,等會吃飯叫你。”
進了房間,我關上門,有氣無力地坐下來,看著這滿書架上的書發(fā)呆。良久,站起來開始收拾,這些書多是大學的課本和一些考證輔導教材,已經很久沒翻過它們了,我擦去灰塵,開始一本本的歸類入箱。
忽然,在一個單獨的格子架里,我看到了一本熟悉又陌生的書,下面還壓著一個白色的相框。
頓時我一陣頭皮發(fā)麻,慢慢地把它們取了下來,放在腿上,一時間竟感慨良多。
這是她第一次北上為我?guī)淼亩Y物,照片是我們的自拍合影:我一身黑衣,一只手抱著她,一只手拿著鏡頭,她一身白色連衣裙,捧著盛有抓娃娃機游戲幣的盒子,依偎在我身邊,笑靨如花。畫面右下角還有我當時編輯的文字:“共伊流年”。
“我把它洗出來,下次見面我?guī)Ыo你。”
她看我非常喜歡這張照片,在車站分別時她許下小諾言。
溫柔的聲音仿佛依稀在耳邊回蕩,美好的身影也似乎浮現在眼前,記憶中的她依然那么生動,那么迷人……
而這本陌生又熟悉的書是《從你的全世界路過》,她讀過后感觸頗多,經常摘一些優(yōu)美的片段和感人的故事分享給我,還要帶上自己的感悟。我接過這本書的時候她曾叮囑我:“一定要看完哦,我喜歡我們共同的交集越來越多,嘻嘻!”
可我轉身就把它拋到了腦后,擱置在書架上,直到今天一直都沒有打開過。如今捧在手里卻覺得分量那么重,因為從那以后,我們這兩條直線的交點可能也就只剩下這兩樣東西了……
我有氣無力地隨意翻看著,像泄了氣的皮球。
忽然整本書在某一頁被隔開一個縫隙,我還以為是個書簽,打開一看,沒想到竟是那個膠圈!竟是那個我們第一次分別時,我著急忙慌地要求留個她身上的東西作念想,然后她隨手從頭發(fā)上摘下來的膠圈!一瞬間這個膠圈和書的影子就開始模糊,重影,在視野里上下跳動起來……
終于,沒忍住,我開始淚流滿面。
時光啊時光!你漫長又絕情,你短暫又珍貴。流年永恒,韶華易逝,你將醉人的心動匆匆埋沒,悄悄掩藏,又突然讓人感傷至深,悲痛萬分。你為什么不通通帶走!卻還留下這相思之物!
痛定思痛,百感交集。
手里拿著這個膠圈,我的思緒倒流回某個場景,我明明記得這個膠圈已經被她帶走了!就是用這本書和這個相冊換走的。記憶里,她的聲音又回蕩起來:“還是摘了吧,一個大男生又不綁頭發(fā),別人看到會認為很娘的,當時是有點沖動啦,隨意取下的東西,這次我?guī)Я藙e的小禮物,換回我的膠圈吧~”
可我當時很是不舍,執(zhí)意要也沒能要回來,怪不得她一定要我讀這本書,原來是看出我的不舍,以這種方式又還給了我。
不經意間,書忽然從我腿上滑落,我連忙抓住了最后一頁,提起來一看,竟出現了一段手寫的文字。
沒錯!是她的字跡!筆法可愛又圓潤,清新又文藝:
“煎餅~~~
看到這里你應該讀完了吧?如果是你偷偷翻到這里的,就不要往下看,不然我就不理你了!哼~
餅~~~我也要從你的全世界路過
不是走過路過不要錯過的路過哦~~~
是每分每秒都在路過的路過啦~~~
我們可不可以永遠不分開,一直一直相伴而行
自我們相遇開始,往后的歲月與子偕老,可好?
我知道,你不想給任何未知的承諾,可我想任性一次,就這一次,答應我好嗎?
此時路過的一只墨涵”
“好…好…,我答……”可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有什么用呢?有什么用!
如果時光倒流,也許還是一樣的結果。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快速起身,從格子架的頂端取下一個盒子。
哦,還在!
打開這個禮物盒,一張張車票機票,一疊疊影票景點票,兩枚逃票的廣州地鐵幣,明信片和里面夾著的曾跨越千里寄來的一綹頭發(fā)……帶著洶涌的記憶呼嘯著席卷而來。它們有的干凈整齊地躺在那里,有的已經泛黃,皺皺巴巴地蜷縮在角落,就像它所承載的記憶,泛黃陳舊,瑣碎了一紙幽怨,再也拾不完整。
長夜漫漫,點點星光猶如滴滴記憶,向我匯聚而來,恍惚間,仿佛我又回到了那段時光……
南宮劍冰
不知道怎么添加副標題,郁悶,正文也沒法加粗之類的,只能打字,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