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可要當心,你聽聽,被推進湖里,又命薄,這……”蕭明月低頭想了想,急急忙忙說道,“妹妹怕不是要被淹死!”
“呀!這不是我說的!是……是常姑娘算的!”
蕭明月一把捂住嘴,瞪大了眼睛,一臉無辜,噔噔噔后退幾步,這才松開手,臉上寫滿了惋惜。
“你!”表姑娘還沒反應過來,常笑語就已經氣的不行了。
“九姑娘果然是好口才??!”常笑語攥著扇子,身側的妹妹常嫣然都沒攔住,說著,就過來了。
“就算是我家表妹孤陋寡聞,那不妨讓我們瞧瞧這風箏?也好看看這驚為天人,是形容什么樣的大作的!”
常笑語嘴角帶笑,上來就要搶錦衣懷里的風箏。
蕭明月哪里能讓她如意,半步都不讓,兩個人就這樣死死盯著對方。
“怎么,九姑娘連給我們長個見識都不愿意?”常笑語氣極反笑,別當她沒聽見剛剛蕭明月跟李姑娘說了什么!
她配不配薛公子也是她蕭九姑娘管得了的?
她就是愛慕薛公子,怎么了?
她家就是主動上門了!怎么了?
愛慕薛公子的多了,可不怕昌平伯府那群人的,還敢毅然決然主動上門的,就只有她,常笑語!怎么了!
“不愿意,怎么了?”蕭明月翻了個白眼,“怎么,是我蕭家沒招待好?茶水糕點不滿意還是丫鬟下人礙眼了?常姑娘這般大的火氣?”
“你別轉移話題!蕭明月!我告訴你,本姑娘的事兒,輪不到你置喙!”常笑語比蕭明月長一歲,兩人一站近,個頭上就壓了蕭明月一頭。
“今兒這風箏,我還非看不可了!青逸再怎么說錯了話,也輪不到蕭家指教,我常家的姑娘,平白無故被說教一通,我作為姐姐,總得要個說法!”
常笑語硬生生扯了過去,風箏破了一塊,卻一眼就能看出本來面目。
“我沒有說教常家姑娘。”蕭明月正色道,語氣軟了下來。
“是她先攔了我的貼身丫鬟,又含沙射影說這風箏、說我的丹青,我沒說教她?!?p> 蕭明月看了眼表姑娘,又挪開眼。
“是你先接了我……”
“九姑娘畫功不好,竟是說不得的?”常笑語扭過頭,懶洋洋拎著那風箏。
“是你先影射我落水……”
“九姑娘可真是嬌貴,可這畫功,嘖嘖嘖,也真是堪憂!”
常笑語嗤笑。
“真丑?!崩钣璩跎锨?,一把扯過風箏,塞進匆匆趕來的立夏懷里。
“李姑娘真是有眼力……”
“我畫的,你有什么想說的?一口氣說完,你們也是,想說什么就快點兒,最好也直接點兒!”
李予初瞧著眾人頓時諱莫如深的樣子,笑出了聲。
“又不是唱戲的,怎么,這話竟是不能好好說的?這風箏是蕭妹妹畫的該如何?我畫的又當如何?”
“既然是要丫鬟拿去丟了的,自然是廢棄了的,有什么好看的?此刻既看了,可滿意了?那這看完了,你們可還有什么要說的?”
李予初皺眉,不過是平日里結了怨,尋著機會就要嘲諷一番。
蕭家是出了皇后,可中宮不得寵,膝下的四皇子無所作為也不得圣寵,蕭家姑娘自然與他人無異,哪怕是在蕭家宅子里也是肆無忌憚的。
又看李予初容貌上佳,家世不俗,反而有所顧忌,一時間,竟沒人說半個字。
“這風箏是丑,可也不是沒有法子,只是,花蝶雀鳥里,藏著只雄鷹……不免叫人以為這里頭還有男子?!?p> 李予初輕笑,瞧著已經干透了,反而顏色淡了些的墨跡,計上心頭。
立夏會意,鋪開,研墨。
須臾間,黑漆漆不成型的燕子變成了翱翔的雄鷹,不僅在翱翔,還叼了只死燕,死燕正好和原本的燕尾重合,幾筆棕色上去,惟妙惟肖,兩點白色落下,整只鷹就像是活過來了,畫龍點睛,不過如此。
“現(xiàn)在,它還丑嗎?”李予初掛好筆,墨跡本就是新添了幾筆,干不干都沒什么影響,立夏將風箏舉起來,一目了然。
頓時,眾人皆是一副受了驚的樣子。
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難看至極。
就像是有人打了幾個大耳刮子,火辣辣的疼!
“當然不!陽春白雪,她們不懂!”蕭明月反應過來,趾高氣昂的,朝李予初笑笑。
“對不對?姐姐,你看,是李姐姐的丹青好,還是……”蕭明月抱著蕭七姑娘的胳膊,笑得頗有些小人得志的意味,挑釁的看了眼常笑語。
后者臉色漸漸難看起來。
先前被同輩劈頭蓋臉的一頓數(shù)落,
已經是很難看了,偏偏那人……她辯白不得。
但到底不止她一人,可……
這寥寥幾筆,像是在打她的臉,只打她一個人的臉!
尤其是她方才被眾人夸贊的畫正在那畫不遠處,就像是刻意放在一起比較,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小家碧玉的雀鳥,翱翔九天的雄鷹,怎么看,都是輸了,輸?shù)脧氐祝數(shù)秒y看,至極。
常笑語深知,她向來被吹捧的就是她的丹青,可此時,她寧愿從來沒有被追捧過!
“素問常姑娘丹青一絕,我閑暇學過一些時日,斗膽討教一二,還請常姑娘不吝賜教!”
李予初拱手,立夏和春雨立馬麻溜的收拾著桌子,片刻,兩張桌上連白紙和筆墨都備好了。
“請?!?p> 常笑語有些慌,她不知道她能不能畫得比李姑娘,尤其是看了那雄鷹過后,可她知道,如果她不能贏,從此以后,丹青,再也不是她能拿出手的了,但凡提起她,提起丹青,就都是在給這位李姑娘作配!
“賜教不敢當,怡情而已,李姑娘丹青妙手,不嫌我班門弄斧就不錯了……”
常笑語扯出一抹笑來,兵臨城下,她只能畫,只求,不要太難看,現(xiàn)下放低姿態(tài),總好過,待會兒輸?shù)秒y看時,被別人踩低。
常笑語走近,提筆,竟不知該畫什么,甚至有些虛,而身后李姑娘傳不來半分聲響,反而讓人心下害怕。
恍惚間,眼前的人影和物像都不太真切了……
一個晃神,墨汁灑了半張紙。
常笑語一下子醒了。
李姑娘方才是勾勒出的,黑白兩色,雄鷹……
恢宏山水畫,李姑娘擅長的是畫恢宏大氣的山水鳥獸!
那……
是迎難直上,還是……
避開……
常笑語心下不安,她擅長的是潑墨畫,所以這墨灑了于她無礙,可,李姑娘現(xiàn)在畫的,是什么?
是她擅長的,還是別的?
兩張桌子一樣,只有濃墨和清水,不能上色,要想出彩,那就只有山水畫,恢宏大氣,那就是江山圖!
常笑語定了定心,罷了,左不過是輸!
輸給李姑娘,不丟人!
前帝師李大人,算來應該是李姑娘的祖父,就是山水畫的大拿,不丟人!
常笑語倒掉一半清水,又將大半的墨汁倒進裝清水的盞里,連紙都沒換,就著染了些許墨漬的宣紙,穩(wěn)了穩(wěn)心神,潑了下去……
提筆,走勢,快得不成章法,甚至,壓根看不出畫得是什么。
一刻鐘后。
千呼萬喚始出來,猶抱琵琶半遮面,說得,大概就是兩人的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