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gè)月前，虞城收到了九嬰暗信，“門主離山，行動(dòng)之時(shí)?！?p> 九嬰終于想起了他這枚暗棋！
時(shí)隔十余年，虞城已過三十而立，終于等到這一天。
但要摧毀九霄，他需要幫手。
鬼使神差之間，他竟然想起了方柔嘉。
黃裳與他于月下相約。
沒有遲疑，黃裳一口答應(yīng)，只有一個(gè)要求。
只要一個(gè)吻。
那晚月色很美，姑娘的唇很涼。
虞城說不清楚是什么感覺，他是為了任務(wù)，他告訴自己。
姑娘卻很開心，喝醉在他懷里，枕著胸膛，濕了衣襟。
虞城不敢動(dòng)，靜靜讓她靠著，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酡紅的小臉好美。
那夜一如此刻，黃裳倒在他懷中，嘴角溢血，卻面帶微笑，“虞教習(xí)，我還算有用，是不是？”
虞城將她抱住，卻是面無表情。
林焱雙目恢復(fù)清明，望著眼前一對(duì)，目瞪口呆。
黃裳全不在意，她的眼中只剩虞城一人。
緩緩伸出手掌，摸著虞城臉龐，“或許你已不記得，你是九霄里，第一個(gè)對(duì)我笑的人。不是譏諷，只有溫柔?！?p> 虞城并未制止，卻語氣冰冷，“你知道，我對(duì)任何人都是這樣。”
黃裳微微一笑，“我知道的。我知道，你的心里沒有我，只有九嬰，只有任務(wù)。但情愛不就是這樣？你無法阻止我愛你，就像我無法阻止自己?！?p> 黃裳咳出血來，虞城微微皺眉，卻一動(dòng)不動(dòng)。
血泊泊在流，黃裳臉色愈發(fā)蒼白，但她的眼中仿佛能放出光來，“我知你喜歡鵝黃，便買了許多衣裳，統(tǒng)統(tǒng)都是鵝黃顏色?！?p> “我知道你愛鳶尾百合，便每日都去照料，只為你來年有花可賞。我與眾人交好，只希望你多看我一眼。”
她的雙眼有些黯淡，“可你從不看我，不是嗎？”
虞城依舊面無表情，甚至抬起頭，不再去看黃裳。
黃裳往他懷里拱了拱，嘴角揚(yáng)起微笑，“所以，那夜你來找我，我簡(jiǎn)直高興瘋了。只要能待在你身邊，做什么我都愿意?！?p> “勾引放蕩，設(shè)計(jì)越獄，殺人陷害，我統(tǒng)統(tǒng)愿意。只要你看著我，哪怕一眼也好?！?p> 她的雙手，無力下垂，“還想和你再待一會(huì)兒，多呆片刻也好?！?p> 林焱那一劍，傷了她的心肺。
到底是什么力量，撐著她活到現(xiàn)在？
黃裳咳嗽起來，鮮血咳在虞城衣襟之上。
點(diǎn)點(diǎn)星星，如若鳶尾花瓣。
黃裳渾身顫抖，雙眼全無光彩，縮在虞城懷中，“哥哥，我好冷，能不能再抱抱我?！?p> 虞城。
不為所動(dòng)。
任由黃裳死在懷中，再無聲息。
山師陰不知何時(shí)走了過來，立在虞城面前，“你還真是狠心，就連別人最后的希望，你都不愿意滿足？”
虞城面無表情，“你我都知道，他人不過是傀儡。沒利用價(jià)值的垃圾，不需要絲毫憐憫?！?p> 林焱豎起雙眉，將他一腳踹翻，“你簡(jiǎn)直就是人渣！”
虞城摔得滿臉是血，可他卻哈哈大笑，“我是人渣那又如何，若非你運(yùn)氣好，突然得到魔刀萬擊！現(xiàn)在，你們兩人都是死人！”
“林子！”
山師陰拽住林焱，對(duì)虞城淡淡說道：“時(shí)也，運(yùn)也，命也。你已滿盤皆輸，又有什么好辯?！?p> “你說的沒錯(cuò)，天不絕你，我也無可奈何?！庇莩菙孔⌒σ猓沉艘谎埸S裳尸首。
山師陰嘆了口氣，“這些年，肯定很累吧。誰都不能相信，誰也無法親近，最后還要用任務(wù)，掩蓋自己的真心?！?p> “沒有掩蓋！”
虞城皺眉吼道：“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山師家，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九嬰。他們只是我手中的棋子！方柔嘉，只是有價(jià)值的傀儡罷了?！?p> 山師陰冷冷一笑，“若真是如此，為何你腰上會(huì)有這個(gè)！”
伸手一拽，山師陰從虞城腰際，拽下一塊單魚吊墜。
虞城伸手去搶，被紅袍兒一掌揮退。
“紀(jì)浩沒有說謊。確實(shí)是雙魚吊墜，只是這雙魚吊在兩人腰間。”
虞城面如死灰，仿佛被抽去全身骨頭。
“你還真是狠心?！鄙綆熽帉⒌鯄嫞釉谟莩敲媲?。
虞城伏在地上，伸手去拿那吊墜，可那手掌停在半途，微微顫抖。
他看了一眼黃裳，終將吊墜，牢牢抓在手心。
輕輕柔柔，一點(diǎn)一絲，抹去玉上泥塵，突然淚流滿面。
跌跌撞撞，搖搖晃晃，跪在黃裳身前。
虞城注視黃裳臉龐，伸出手抹去她嘴角血痕，捋順長(zhǎng)發(fā)，“我們騙別人騙了這么久，最后還是騙不了自己?！?p> 他俯下身，在冰冷額頭上，輕輕一吻，“你送我這吊墜，我說扔了，卻一直收在身邊。魚兒成雙，才是般配?！?p> 他將黃裳攔腰抱起。
紅袍兒與林焱，并未攔他。
他朝山師陰微微一笑，“今日我一敗涂地，來年你身處我位，又會(huì)如何抉擇？少東家，可得三思?！?p> 山師陰微微額首，雙手抱拳，“城叔，一路好走。”
虞城哈哈一笑，“十幾年前，我已不姓山師?！?p> 他抱著黃裳，一步步，走向濃稠瘴氣，“我是虞城，只是她一個(gè)人的虞教習(xí)?！?p> 虞城緊緊抱住黃裳，仿佛一松手就會(huì)失去一切。
走入瘴氣。
虞城口鼻溢血。
他掙扎著，走到一棵樹下，費(fèi)盡全力，靠在樹上，然后……
低下頭。
注視著黃裳臉頰，雙手摩挲臉龐。
“我從未這么好好看看你。一眼，可不足夠……”
一眼。
永遠(yuǎn)。
虞城含笑而終。
黃裳微笑相擁。
山師陰深深嘆了口氣，“我們走吧?！?p> 林焱看著手中赤脊直刀，他從虞城口中知道了她的名字，“魔刀，萬擊?！?p> 劫劍千磨，魔刀萬擊。
他不知道兩者的故事，但從名字能夠猜測(cè)一二。
想不到老爺子留下的答案，竟是這刀。
魔刀不復(fù)其名，方一拔刀出鞘，便覺殺意上涌，難以自制，以后不到萬不得已，不能輕易使用。
現(xiàn)在想來，與聞天對(duì)戰(zhàn)之時(shí)，即便用了雙手劍，仍覺阻滯。
原因出在此處，那劍譜應(yīng)是刀劍合璧。
只是，老爺子當(dāng)年為何將這刀拋于湖底？
因?yàn)檫@刀魔性過重？
林焱突覺背脊一寒，手中直刀，如若滾燙烙鐵，讓人拿捏不住。
今日這刀救他一命，可殺性深重，若是那一日，林焱傷了身邊之人，那才是后悔莫及。
林焱望向冰湖。
或許那里才是這把刀真正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