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未大亮，靈蛇鏢局的鏢師正在準備走百煉門給的第一趟鏢，興致都格外高昂。孫湖一向起得晚，眼看還要等上許久，柳珠兒愈發(fā)坐立難安，“趙蒼嶺真的會去找殷物成嗎？”她似乎很是擔心，“驍勇一大早就去門口等著，就留了張字條?！薄胺判陌桑w蒼嶺雖然死板，卻也看不得人受冤枉?！薄暗麕煾傅乃罆屗桓页鲱^吧?！?p> 顏書玉笑到，“那他還回至尊堂去干什么?！薄翱墒牵麤]有當眾說出那木頭上是什么字，你不是說他一定知道是誰雇了飛刃?！薄扮R堂向來如此，自己的推斷不能當做事實。他從前恪守這個原則，也不多言去影響別人，倒是值得稱道。只是他這般心性的人，看見水榭的事肯定沉不住氣?！?p> “那唐墾和孫湖呢？他們一定知道百煉鋼的事。”柳珠兒的聲音倍現(xiàn)低落，顏書玉摸摸她的頭，“人會因為各種各樣的理由不能仗義執(zhí)言。但不代表所有人都是鐵石心腸，人的心緒也是很復雜的。”
柳珠兒總覺得心神不寧，“這能讓鐵冬離開百煉門嗎？還有那個韓初許，會不會先找到攻城器？”顏書玉又拿起了扇子，“聽鐵冬說，那片小木牌有些彎卷，怕是韓初許故意做了手腳讓木頭容易開裂，拿走了其中一部分，留下一點碎屑和薄木片，因為天黑沒顧上。能讓絡繹庭那么快信任他，理由只有一個。”
“攻城器在風原！”柳珠兒終于領會，顏書玉點點頭，“所以唐大師說去賞奇原是借口，最終回到風原去的，我們只要把鐵冬帶去，順水推舟，他就能成為機關門的弟子?！绷閮狐c點頭，“單因為他力氣小，又容易犯咳癥就覺得他天資不高，真蠢。就他們那種煉鐵法，揚塵那么多，才會引發(fā)咳癥，那種地方還是少待為好?！彼吭诖把厣?，“要是趙蒼嶺真能替雪姐姐他們翻案就好了。”
顏書玉瞧她一早上都思緒紛亂，終于松口，“第一輛鏢車快準備好了，你和他們一起去百煉門等著吧?！绷閮弘p眼一亮，“我這就去。”蹬蹬蹬得跑下樓去，顏書玉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晨光已經(jīng)撒在大地上，穆驍勇一個人站在寬闊的街道上，遠遠看去，那堅定又無所畏懼的背影竟真的透出幾分豪氣。柳珠兒不自覺地放滿腳步，輕緩地走到他身邊，“做鏢車上去等吧，雪姐姐他們不會有事的?！?p> 穆驍勇只是死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我當初應該不顧一切帶她走，好過現(xiàn)在痛恨無能為力的自己。”柳珠兒也轉向那扇大門，“這是你想要的選擇，可雪姐姐想要的，是水榭?！蹦买斢掠X得眼前的晨光有些刺眼，“天殺的百煉門，這涂了多少漆，反光那么厲害。”
他揉揉眼睛，繼續(xù)盯著那大門，柳珠兒站了片刻，還是不聲不響地回到鏢車上去了。一行人等到時近晌午，才瞧見那大門緩緩打開，第一個出來的竟是鐵冬。柳珠兒又恢復了俏皮跳脫的模樣，“鐵冬，你來送我們？”
鐵冬搖搖頭，“我跟大當家說了，和你們一起去風原，也學學怎么做生意?！绷閮貉鹧b意外，“真的啊，那太好了。我跟你說，整個百煉門最有出息的就是你。”她一如既往地聒噪，連至尊堂的人來了也沒發(fā)現(xiàn)，瞧見鐵冬行禮才往那兒看去，跟著敷衍地行了個禮。
褚上使和雷上使走在最前面，林上使帶了幾個鏡堂的人往反方向走，趙蒼嶺不遠不近地跟著，穆驍勇遞來個焦急的眼色，他卻面色沉靜。殷物成和孫湖這才各自姍姍來遲，寒暄一番，至尊堂的隊伍才往城外走去。穆驍勇見段形雖然臉色難看，但終究是沒說多余的話，這才略略放下心來。趙蒼嶺經(jīng)過他的時候，稍一點頭，他才松弛一些。
至尊堂的人都快走得差不多了，水榭的人才被推出來，穆驍勇急切地迎上幾步，就撞上幾人扶著譚雪澈出來，兩人眼神相對，譚雪澈只是疏離地點頭致意，那神情，與初見時無異，穆驍勇忽然就覺得眼眶一酸，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可不能讓人死在百煉門，去，直接板車拉走?！币笪锍裳b模作樣地訓斥，把那些傷員全都送上了板車，繼而又囑咐起鐵冬生意上的事來。他正心煩，鐵冬又一向不惹事，使得他沒有注意到對方的沉默和反常。譚雪澈被扶上車前，抬頭往前望去，只見溫暖的光色包裹住了一切，在那些一片漆黑的模糊輪廓中，她竟認出了趙蒼嶺遠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