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堂的人還沒有到,上使們忙著一家一家地安撫,早把孫湖那個弟子的事給忘了,只當是覬覦機關術的人惹下禍事。趙蒼嶺卻敏銳地察覺到,這個突兀的案子,于是趁著四下無人,先去那里細查。
孫湖不屑見他一個外使,遣了個弟子領他去于蒲屋里。“當時我們聽見師父的叫喊,趕過來房間就是這樣亂七八糟的,一定是有人想翻秘籍。師兄做事勤快,師父的日常起居他出力最多。”那弟子說著說著竟有些哽咽。趙蒼嶺見問不出線索,便四下查看起來,不多時,那弟子又被叫出去,說是有客人來拜訪,就這樣把趙蒼嶺一個人留在屋里。
“趙外使真是能者多勞啊。”顏書玉搖著扇子站在門口,“看這情形,機關門可有丟東西?”“若是那樣孫大師早吼起來了?!壁w蒼嶺有幾分意外,不知顏書玉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翱蓭孜徽崎T都去了玄機樓,小可總覺得其中另有蹊蹺,如今又有人殺了機關門的弟子,莫不是孫大師真帶了什么要緊的東西,卻沒有告訴鏢局?”
趙蒼嶺不回他的話,自顧自翻找,顏書玉跟著他挪到小桌子邊,見那上面竟有幾張油紙?!斑@是機關門畫圖紙用的,防潮、不暈墨,不褪色?!壁w蒼嶺拿起油紙來細細看了,邊有稀疏的墨跡,只沾到一點,散發(fā)著淡淡墨香。
“他該是寫過什么東西,上面的幾張紙卻不見了?!壁w蒼嶺說到,“孫大師說他傷心過度,沒精神見我。有勞顏賬房去問一問他,這弟子可知道什么緊要的事。”
顏書玉敲著扇子,“不若等趙外使全看完了,小可一并去問,也好即時給外使回話?!彼@個要求合情合理,趙蒼嶺不好拒絕,只能任由他站在屋里?!摆w外使去剛才去看過于蒲了吧,可有什么發(fā)現?”
“都記在案卷上了?!彼肫饎偛抛约嚎吹降膫冢鼻械胤移饋?。于蒲的傷口是短劍造成的,但有兩處讓他非常不安。那傷口的比一般短劍短些、且有掙扎的痕跡,該是把薄硬的劍,他印象里就只有鏡堂又這種形制的短劍,為的是能留活口以作線索。這種形制要求更好的材料和比較刁鉆的攻擊角度,但那個傷口卻高了一寸??辞樾蝺词质窍胍粨魯烂?,但未能成功才捂著于蒲的嘴等了好一會兒,若是鏡堂的人直接攻擊要害便是。
蒼嶺想到的唯一可能,便是那兇手慣用長劍,從那里扎下去恰好是可以一劍斃命,但若是短劍就沒有相同的效果。他在案卷上只記了所見所聞,并未加上自己的推斷,也不知會是哪個暗探負責清查這份案卷。
他將思緒清空,查看起現場來。顏書玉見他站立片刻,動作又快起來,不由地擔心他會否看穿蒙汗藥的事。卻見他只是一個個柜子細細翻找,并沒有對自己投來異樣的目光,便安靜地在一旁看著。
趙蒼嶺翻找許久,未再有明顯的停頓,直到他打開衣服箱子。放在最上面的事一件粗布衣服,是他們平時干粗活用的,趙蒼嶺卻不知為何翻來覆去看了很久,爾后就有些出神。好一會兒才繼續(xù)翻找,從一塊半搭著的黃絲上抽出件天青色的綢衫?!翱磥韺O大師很是器重這個弟子,才如此傷神?!薄霸趺矗@綢布與其他弟子的不一樣?”
“看著都是天青綢,顏色和密度卻不一樣.你仔細看,這料子厚實卻透氣,質地細膩,觸手絲滑,顏色也更飽滿鮮亮,還織了暗紋,可謂是上品。平日里只見孫大師穿過,其他弟子穿的,顏色都暗沉些。”顏書玉說著拿過那天青綢,“不過這做工就差得有點多,浪費了好材料。”
趙蒼嶺立馬明白了,這是有人弄了塊天青色的料子、私下做了這衣服來冒充機關門弟子,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用完了以后塞進了于蒲的衣柜,許是在這水榭里沒法悄悄地處理掉,索性藏木于林。若用短劍的真是他懷疑的那人,倒是要贊嘆幾句了。
無論是什么原因,這件綢衫都讓他確定了一件事?!斑@上品天青綢只有錦城出產吧。”“是,鏢局還幫著送過幾次貨。那里頭花樣可多,回回得囑咐小可不能搞混了,送錯貨?!?p> 那便是了,趙蒼嶺心想,那粗布衫磨損的痕跡顯出了于蒲的武功路數,阡韌派也必定與當年的事有關,不然弄不到這錦城獨一份的絲綢。他不自覺地抓緊那綢緞,師父,弟子一定不放過任何一個參與此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