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衡從一大早就在不斷詢問?!皫孜慌瓪鉀_沖的,這是要去哪?”“貴派為何闖進其他人暫住的院子?!薄爸T位這是在找什么?!币膊恢ち硕嗌侔籽?,才攔住那些想往玄機樓去的人。一直到夕食才有人吞吞吐吐地說自家掌門不見了,要四處看看。
他這才假模假樣地去請示掌門,然后大聲嚷嚷,“我家掌門也不見了!”待一眾水榭弟子到齊,紀衡才帶著一大票人挨個去敲院門。期間的沖突口角不計其數(shù),震石派終于受不了了,推出個弟子假裝從另一邊跑過來,“不好了,玄機樓前死了好幾個人,還有血跡!”
譚雪澈悄無聲息地混入人群中,跟著一起來到玄機樓前才故作驚訝地幾步上前,“師兄,這是怎么回事?”紀衡慌慌張張地把每具尸體翻過,“這都不是水榭的人,快去看看有沒有弟子失蹤?!彼麌诟郎磉吶?,然后攔在樓前,“大家小心別踩到樓前,以免血跡、腳印看不清楚。我們這就去請至尊堂的諸位上使來?!?p> 那些人本就心虛,聽他這么一喊,更是賣力向前,四處亂踩,把玄機樓的周圍都弄得亂七八糟的,唯獨樓門前的那道血跡沒有人敢動。趙蒼嶺跟著上使們來到玄機樓時,就看見了這么一幅奇怪的場景,視線立馬被那道血跡吸引過去,懷疑起這里所有的人來。
只見他們神色各異,雖有焦急,但更多的是那種擔心事情敗露的狡猾。這種神色趙蒼嶺見過很多次,看來每個門派段位最高的人都去了無問擂,這才把這群什么都寫臉上的人推到這境地。
彭羅原本在和曾上使據(jù)理力爭,要親自把無問牌送回守一城去,如今在至尊堂眼皮子底下出了那么大的紕漏,誰先回去自然是被罵得最慘的,幾個上使瞄了那倆外使一眼,就迅速達成一致,“彭外使快去辦縱堂的差事吧,耽誤不得,順道帶上趙外使記下的案卷?!痹鲜挂痪湓挵炎钊菀妆椎氖露寂山o二人,他們也無法推諉,只得各自干活去了。
趙蒼嶺是頭一次被這么多人盯著記案卷,頗為不自在,想起他們把現(xiàn)場弄得亂七八糟的就更為火大,“都往后退些,這一片都得細看。”沒等那些自視甚高的大門派開腔,曾上使就嚷起來了,“趙外使快些吧,彭外使可是有著急差事?!?p> 彭羅已經(jīng)將木盒捧在手里,倒是沒催促趙蒼嶺,但那臉色實在是不好看。蒼嶺也不管他們,埋頭細細查看起來。因為仵作得是鏡堂派的,他只需粗粗看幾眼,記錄下人數(shù)和衣貌特征即可,但常年的習慣讓他不自覺地轉(zhuǎn)向他們的脖子。致命傷并不難辨認,都是利器一劃、當場斃命,身上也沒有其他傷口。但好幾個人的衣領都略略刮毛了些。
出于習慣,趙蒼嶺把這些都記在了案卷里,又仔細看了他們的衣著,都是還帶著漿洗痕跡的春裝,顯然是庫房里剛拿出來的,最奇怪的是鞋底,都有輕微的劃痕,若不是趙蒼嶺這樣在鏡堂長大的人,是斷不會注意到這細微痕跡的。
可惜那些人已經(jīng)被挪動過位置,地上也被踩亂,除了水榭放在附近的細長竹竿,實在找不到其他痕跡了?!皽焯猛馐?,別耽擱了,破案是鏡堂的事?!痹鲜褂衷诖叽?,趙蒼嶺只得先撿重要的記了遞給彭羅,“其他的等鏡堂來了我交給他們?!?p> 彭羅一把抓過封好的藤紙立即就轉(zhuǎn)身飛奔出去。曾上使這才又逮過紀衡,“剛才譚雪澈不是說去找孫湖嗎,怎么那么久還不回來?”紀衡也是頗為焦急,“要不我再派人去瞧瞧,別是遇上什么麻煩?!?p> “這里的麻煩還不夠大嗎?!痹鲜估浜咭宦?,神色更為嚴厲,“你們掌門失蹤了快一天一夜,這么些人就倒在水榭的地界里,都這時候了你們才發(fā)現(xiàn),難不成水榭全無防護,誰都可以隨便闖。”
紀衡顯然也是有些羞愧的,“這些天正是會牘集,人都調(diào)去看物資了?!薄安灰o我找借口,這么多掌門在這丟的,若是找不到人或是遭遇不測,你們就等著被鏡堂滅派吧?!彼@么一說,周圍也群情激奮起來,連帶著把凝露軒財物莫名丟失的事情也扯了出來。
雷上使也等得不耐煩了,“讓你們開個門都說不會,到底怎么搞的?!奔o衡心里也擔心自家掌門,卻還得耐著性子解釋,“這是機關門祖師造的,讓不會武的人能再此避難。里外都是機關重重,不知道方法真的打不開,所以才去請孫大師幫忙。”
熊奧被曹延拿肘子一戳,只能癟著嘴大聲到,“不就是沒有門嘛,劈一個出來不就得了。確認各位掌門的安危要緊?!彼@么一說,周圍有幾個人已經(jīng)站不住了。大部分弟子都不知道自家掌門趁黑摸進了玄機樓,只知道一個丟了掌門的門派也沒指望什么江湖地位了,故而都十分著急,終于有人武器就沖了過去。
那些雜七雜八的武器落在木門上竟是一點痕跡也沒有,饒他們累得半死,卻不見半分痕跡。紀衡低著頭,不讓人看見他的神色,心里卻十分不屑。都說了是機關門祖師造的,還以為這是木頭,隨便劈幾下就能開。他抬起頭來,用焦急地神色看向曾上使,“上使,玄機樓是水榭禁地,沒有掌門的允許不得入內(nèi),他們這樣硬闖豈非太不尊重水榭?!?p> “一個連門都看不好的門派還有臉要尊重。”雷上使已經(jīng)火大了,這茬子莫名其妙的事不但耽誤了他去風原,更有可能讓他被責難,自然是惱恨水榭的,說話也十分難聽。紀衡很想一箭射中他的喉嚨,讓他再也不能多嘴,但想起掌門的囑咐只能硬掐著自己不說話。
震石派的弟子不見了副掌門,個個都不知道該干嘛,有幾個心急的看不下去,掄起大槊就往前沖去。他們的大槊做得很不地道,就是根白蠟桿加個大鐵塊,因為買不起足夠的材料,有時還會出現(xiàn)拿硬石湊數(shù)的情況,但砸起人來是一點也不含糊,更別說砸這么個多少年前的破門了??烧l知剛踏上階梯,連門邊都沒挨到呢,這幾個人就紛紛倒地,連武器都摔脫出去。
隔得遠的人面面相覷,不知道是什么情況,趙蒼嶺卻留意到了,是樓前的鋪地石磚忽然陷下去幾塊,才使得他們統(tǒng)統(tǒng)摔倒。然而只有短短片刻,那石磚就恢復了原樣,再怎么也瞧不出痕跡。
那幾個弟子摸摸腦袋,又看看地上,繼而撿起武器,從階梯那兒小心翼翼地往前,結(jié)果又全摔倒了?!斑@,”他們看著上使,又瞧瞧底下那些帶著嘲諷的神色,踟躕著該是繼續(xù)砸門還是先下去打人。
曹延見勢又拿肘子戳熊奧,“徒弟,去瞧瞧那二層樓是不是有人。”熊奧不敢當眾違抗師命,只好硬著頭皮甩出把飛刀,恰好釘上二層那道邊縫。眾人不及叫好,一直沉默不語的玄機樓居然咔嚓動了起來。嚇得震石派的弟子撿起武器就往外跑,又給摔得,就著階梯給滾了下來。
趙蒼嶺趕緊下了臺階,抬頭看見那八層高樓自第二層起都轉(zhuǎn)了方向,發(fā)出咔噠一聲,若不是他記著外面的浮雕,又親眼見了這動作,怕是以為這樓從來沒變過。底下的人都愣在當場,很快又涌向紀衡,“快叫你們掌門出來!”“把我們掌門交出來!”“一定是你們做的手腳!”
紀衡疲于應對,眼角掃見譚雪澈一個人回來了,對著他略略搖頭,他便明白,是孫湖不肯幫忙。幾個上使也沒有發(fā)話的,看來今天這場硬仗,水榭是非打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