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驍勇身上的錢花完了,這才知道威山派早已給他賒了賬,這些天他付的就是個零頭,嚇得立馬收拾東西走人,走了幾步才想起無錢寸步難行這件事,想著總要吃飯吧,便打算去問顏書玉借點。
快到客棧正門了他才想起,師兄弟們就住附近,便找了小巷子打算從后面偷偷溜進去找人。大概是做賊心虛吧,剛聽見幾聲急促的腳步聲,他便忙不迭躲了起來,就見一人慌不擇路地跑過,身形還有點眼熟。而后面那幾個人更是聽腳步都認得出了,正是他的師兄弟們。
他心下好奇,忍不住跟過去瞧了,竟是程溯被他們逼到了一堵墻前,眼看就要被亂錘砸死了,他一咬牙,隨手扯了塊布蒙住臉就往下沖。幾下錘子一晃,追來的人全都傻了眼,任他橫沖直撞地把人拉走了也不敢繼續(xù)追。穆驍勇還以為是自己英明神武,用武功把人給鎮(zhèn)住了,也不想想這種雙錘只有威山派在用,蒙面有什么意義。
直到跑出幾條巷子,眼前才出現(xiàn)穆驍烈怒氣沖沖的身影,他趕緊把程溯往旁邊一推,“快跑,我來拖時間。”頗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氣勢。程溯略微猶豫了一下,便邁開步子飛速跑去,留穆驍勇一個人面對襲來的武林高手,那感覺就跟說書先生形容的一樣,英雄末路,道義長存,把他得激動地頭腦一熱就沖了過去。
哪知迎來的是個熟悉的飛踢,“蒙著臉我就不認識你了?凈知道闖禍!”來不及吐出只言片語,他就被兄長一頓熊錘,揍得他氣度全無,直嚷嚷著饒命。穆驍烈扯過他衣領就往回拽,一路上連打帶踢的,嚇得師兄弟們都不敢說話。
直到進了房間,一下摔在地上,這通打罵才算告一段落?!按蟾?,你這下手也太狠了?!薄澳阍趺春图馕查T的人搞在一起?!币粋€蒼老的聲音傳來,嚇得穆驍勇背上一涼,跐溜站起來,“爹?!?p> “自望雪那兒不打一聲招呼就跑,徒惹了多少事端。給我好好閉門思過,安心練武,不許出這個客棧,也不許和其他門派的人說話,等鈴音會一結束就走?!蹦买斢伦孕∮行┡滤赣H,猶豫再三,還是試探著問,“爹,你知道平哥的事嗎?至尊堂為什么會認為他是”
一陣瓷器碎裂的聲音傳來,連桌子都被拍裂了,“不要去管其他門派的事,尤其是這個李中平?!薄翱伤潜辉┩鞯?!”隨著穆驍勇的叫嚷,又是一陣叮鈴哐啷,客棧的人倒是沒說什么,師兄弟們卻遠遠守在門口,怕人離近了聽到里面的爭吵。
“總之,你除了練武什么也不要管。”穆掌門在房里踱了幾步,“這院子里人多眼雜的,也不方便,還是先送你回去。”“爹,”這次是穆驍烈開的口,“那怕是又得費上幾個好手,這邊的人會不會不夠?!?p> 兩人正商量著,忽然聽見穆驍勇嘟囔了一句,穆掌門青筋都快爆出來了,“你說什么?”“我說,要不是因為和尖尾門打架,怎么會傷了那么多師兄弟,想?yún)⒓訜o問擂都沒人?!蹦抡崎T氣得一拳就砸下去,穆驍烈趕緊攔著,“爹,爹,真要打死了。”好半天才把人拉開。“不用商量了,明天就讓阿壯他們把人送回去?!蹦抡崎T起開穆驍烈,一腳踹上門出去了。穆驍烈這才去看了看他的傷勢,然后嘆了口氣,扔下瓶藥才把門鎖死。
穆驍勇吐出口血,也不去撿那瓶藥,一瘸一拐地挪到窗邊,才靠著墻坐下。四周一片靜寂,哪怕在這客棧里也鮮少有人交談,四處都是劍拔弩張的氣氛,連風都是凝固的,換不來一點聲響。穆驍勇將自己縮成一團,只覺得心口堵得慌。
他雖涉世不深,但并不傻,已然明白為什么總有傷重的人被抬回來,為什么總是有干練的弟子常年在外,他又一次想要離開門派,卻不再是為了那些幻想中的江湖模樣。透進窗欞的光慢慢變得昏黃,直至泛出紅色,又漸漸有墨色壓下。直到點點星光也被浮云遮住,穆驍勇才站起身來,往窗外探去,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無論威山派做了什么,他都要按自己心中的道義行事,這擱在眼前的頭一件,便是要救出李中平。
窗外就是一個小小的院落,別無他物,怎奈他在三樓,跳下去難免要重傷。穆驍勇正探頭探腦的,想著能不能找到個藤蔓什么的爬下去,就感到頭上拂過個東西,他抬頭一望,只能依稀辨出有個人影站在樓頂。
繩頭又在他腦邊晃了許久,他才壯著膽子,把繩索寄在腰間,好一會兒才感覺到自己在慢慢往上升。他趕緊手拉腳蹬,卻并沒有讓上升的速度變快,短短二層的距離,費了老半天勁。
“你也太沉了?!辈虐ど衔蓍埽吐犚娺@么句評語。穆驍勇拿出火折子,這才看清是程溯,“我還納悶誰那么及時,真沒想到是你?!彼χ蛉ぃ瑢Ψ絽s不理他,只顧著收滑車,順嘴回了句,“我不愿意欠威山派的人情。”接著便又是長久的沉默。
氣氛著實有些尷尬,程溯收完滑車正打算離開,忽然被穆驍勇攔下,“下次再見,無論發(fā)生什么,我都愿意和你公平較量?!背趟葶读艘幌?,隨后重重地點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