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街上有許多算卦的人,誰才是金不換?罕哥兒漫無目的尋覓著。
即然他在這里隱藏了許久,那歲數(shù)便不會小。但凡吃這口飯的人歲數(shù)都不小,有的甚至已經(jīng)拄上了棍子。
天賦路,盛京最寬最長的路,整日里喧囂的人群從不間斷。罕哥兒并不急,他知道金不換就在這條街上。
“你個臭瞎子,讓你看手相干嗎要摸人家的胸?!蓖蝗宦愤呿懫鹨粋€年輕女孩子的尖叫聲。
“姑娘您誤會了,老納一個盲人怎么會占你的便宜?”路邊一位古稀盲人連忙解釋到。
“盲人,我看你就是裝的,怪不得昨天小紅回去說你老不正經(jīng),今天一試果然不假。走赱走,咱們?nèi)ヒ姽?!”那姑娘不依不饒的拉著老人的手使勁的一拽扯,罕哥兒突然發(fā)現(xiàn)那老頭袖口處露出了一絲皮膚來,白白滑滑的根本就不是七老八十該有的樣子。罕哥兒苦笑著搖了搖頭。
世道不穩(wěn),什么騙術(shù)都有。突然他看到了那及格格與個青年人從一座庵堂中走了出來,竟直奔向一個卦攤走去。難道格格也相信這玩意兒,出于好奇他也湊了過去。幾個人圍在了一個干瘦的老頭面前,看那三縷胡須的樣子,到有幾分仙風(fēng)道骨。
老神仙看著格格與伯格:“拜祭過了?”
“是、老神仙您認識庵中的師太?”那及問了一句,然后看了看一眼邊上的罕哥兒。
“認識,盛京的老人兒有幾個不認識不悔師太的?!崩仙裣晌⑽⒁恍Α?p> 不悔師太,這個名字很熟悉,他突然想起直隸杏花庵的無悔。想到這里罕哥兒向路邊看去,杏花庵,的確是杏花庵。這里也有杏花庵,而且還有不悔師太。罕哥毫不猶豫的向著杏花庵走去。
雖然地方小了許多,可布局卻一樣,連慈祥的觀世音都一模一樣。兩個小沙尼很青秀,雙眉之間透著些許的媚態(tài)。
“施主是還愿還是求子?”一個個子高瘦的小沙尼湊到了罕哥兒的近前,身體的優(yōu)勢讓人一覽無余。
“可否請不悔禪師出來一敘?!焙备鐑褐毖圆恢M的問到。
“我家主持正在后院為人求子祈福,施主如果有什么難解之事,小尼愿意效勞?!毙∧峁玫纳眢w幾乎挨上了罕哥兒,一雙媚眼里放射出絲絲欲火。
“我來討債,你能嘗還嗎?”
“她不能,可我能。”罕哥兒的身后傳來一聲熟悉的聲音,瑞哥兒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兩個人的身后。
“你是誰?”罕哥兒一回頭。
“我是誰你知道,你是誰我也知道?!比鸶鐑阂话淹崎_了站在罕哥兒身旁的小尼姑,并且沖著她說:“在他面前千萬不要施媚術(shù),不然你會死的很慘?!?p> “是。”小尼姑心不甘情不愿的退了出去。
“你來干什么?”龍一知道她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
“不悔你千萬不要動,即便是有仇也不能動?!比鸶鐑荷焓掷×她堃坏氖帧?p>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你要記住這一點便好。知道金不換是誰嗎?就是門前算卦的那個老神仙?!比鸶鐑嚎隙ǖ恼f道。
“他是不是也知道我是誰?”龍一話鋒一轉(zhuǎn),突然問到。
“不知道,你還是先出去吧!我隨后便走?!比鸶鐑簯賾俨簧岬恼f道:“跟金不換動手時千萬要小心,當(dāng)心他的降魔手?!?p> “我知道。”龍一只有出去,在盛京這個地方,皇甫與瑞哥兒的話都的聽??升堃灰呀?jīng)記住了不悔師太所住的地方,有賬慢慢算,這個道理他懂。街上的人更多了,遼東人很清閑,耍正月、鬧二月,漓漓拉拉到三月。反正只種一季的糧食,人們有的是時間。更何況這里是滿人的天下,滿族人吃的是黃糧,也用不著那么辛苦。
金不換的攤子已經(jīng)被人圍的死死,這絕對是個下手的好時機。可龍一似乎并不急,他找了間鋪子坐了下來,并且還要了一壺蒙古的捫倒驢與一碟花生。店中喝閑酒的人很多,而且吵吵嚷嚷的議論著一件事情。
“劉老板死了,這家伙一定得罪了什么厲害的角色,不然怎么會被滅門哪?”
“那可是個有錢的主,保不齊是劫財哪?”頭一個話音未落,馬上便有人反駁。
“也可能,全盛京的糧食都歸他經(jīng)營,那還還能少掙銀子了?”
“那也不一定,聽說過龍虎堂嗎?,那才是真正的大老板?!?p> “說不定還是被自己人給弄死的哪!我可聽說耶律大總管死了,還有另外兩個舵主也死了。這說明了什么,內(nèi)哄?!?p> “你怎么知道是內(nèi)哄?”這時從外面走進來了一人,身后還跟了七八個身著黑色皂袍的壯漢。各個臉色陰冷著,沒有一絲的笑容。
屋里的所有人立即止聲,如同墳場一般的死寂。
“付了酒錢,都給我滾出去。如果我再聽見有人惘加評論,定斬不饒?!鳖I(lǐng)頭的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瘦小單薄,他的手放在了桌角,用力一壓一塊寸厚的木板悄無聲無息的掉了下來。他單手一用力,整塊的木板頃刻間變成了木屑,刷刷的落在了地上。
剛才七嘴八舌的人立即放下了酒錢紛紛離開了酒館。
“你為什么不離開?”他轉(zhuǎn)臉看向了龍一。
“要想知道嗎?”龍一怕來人影響了自己的計劃,從腰間掏出皇甫給他的玉牌,一抬手又放進了懷中,抬頭向著金不換看去。
那人臉色一變,看龍一盯著外面,便讓伙計上了酒菜。
午時,金不換搖搖晃晃的向這邊赱來,他一挑門簾,龍一一劍向他的肋下刺去。
金不換象是早就知道了一般,腰身如同面條似的向左一彎,隨后整個身體也無聲的向左飄移著。劍尖離他的身體只有一韭菜葉那么遠就是刺不到他的身體。
龍一的劍還在向前進,他的身體還是呈半圓狀向左移。堅硬的石壁突然如同豆腐一樣被撞開了一個洞,整個人已經(jīng)出了酒館,飄在了路上。
他突然停了下來,就在到了路上的瞬間停了下來。一顆留著三羊胡須的頭顱撲通一下掉在了地上,腔子中的鮮血突如涌泉般的狂噴。在茫茫的血雨之中,龍一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便消失在了街角處。
好快的劍,快的連龍一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是怎么下的手。
龍一一柱沖天身體便上了房頂,兩個起伏便沒了蹤跡。
屋里的幾個皂衣人象是早就知道會是這個結(jié)果,七手八腳的和泥砌墻,一會兒功夫墻上的大窟窿便完好無損的擋往了外邊人們的視線,就象是酒館中什么也沒有發(fā)生過一樣,然后從門口中走去,向西而去。
那蘭德爾趕到了現(xiàn)場,什么都沒有,只剩下一具尸體,頭顱卻掉進了陰溝里。
“這是誰干的?”他四下觀望發(fā)現(xiàn)了那及與伯格,湊到了二人跟前問到。
“一個穿著蒙古服飾的青年與一個鬼影。”伯格只有這么回答。
“連你都沒有看清來人的模樣?”那蘭德爾不相信的問了一句。
“那個蒙古青年看清了,但他化了裝。那個鬼影卻如同箭射過來的一般,根本就看不清楚。
“你不會是看走了眼?”那蘭追問了一句。
“不會,我也看到了。人是從飯莊里出來的,而且將墻撞開了個洞?!蹦羌斑B忙比劃著說:“他的身子一出來,那個幽靈便出現(xiàn)了。而且是脖子撞在了劍上,只是寒光一閃,人卻如同鷂鷹一般折返飛去。太快了,快的不可思意,簡直就不是人,到象是只鬼,太可怕了。”
“武林之中最快的劍是誰?”那蘭轉(zhuǎn)頭看向伯格。
“鴛鴦劍松江、松河?!?p> “輕功最好的又是誰?”
“鬼影子,”伯格看著那蘭,眼神之中充滿了恐懼:“沒有人知道他是誰,我想真是鬼吧?”
“會不會是什么機關(guān)?”那蘭轉(zhuǎn)頭仔細的看著已經(jīng)補好的那堵墻:“這墻又是誰修補的?”
“不知道,我只看見八個身穿皂衣的壯漢由店里走出來,很快便消失在西北角?!辈褡屑毜幕貞浿鴦偛潘l(fā)生的一切。
“你為什么不追去看看?”那蘭疑惑的問到。
“好奇害死貓,我不想惹麻煩?!辈衿届o的回答。
“修善組,聽說過嗎?”
“沒有?!蹦羌芭c伯格異口同聲的答到。
“那是龍虎堂的一個部門,難道這事兒跟他們有關(guān)。”
伯格搖了搖頭。
“那是一個特別詭異的單位,我只知道他們的頭叫磚頭。”那蘭仔細的解釋到。
“磚頭、闖賊旗下的天狼星磚頭?”伯格似乎想起了什么:“我聽說闖賊護衛(wèi)隊中有二十八星宿,難道這個傳說是真的?”
“不知道,龍虎堂怎么會跟闖賊有關(guān)聯(lián)?這可是個天大的異聞?!蹦翘m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個算卦的武功這么高,可為什么會招來殺身之禍?”伯格湊到了尸體旁,不解的問到。
“降魔手金不換聽說過嗎?死的便是他,可誰是兇手,為什么要殺他哪?”那蘭喃喃自語,轉(zhuǎn)身離開了。
龍一一出了飯店便躲在了暗處仔細的觀察著現(xiàn)場的變化,當(dāng)磚頭帶人離開后他便隱藏在后面跟了下去。
杏花庵,怎么又是杏花庵。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原來問題真的出現(xiàn)在這里。怪不得瑞哥兒不讓自己動不悔,看來不悔也是一個主要人物??粗鴰讉€人都進去了,他悄悄的翻墻而入。眼看著幾個人進入了西廂房,龍一跳下了院子,伸手推開了房間。屋里只有一個人,皇甫坐在了床上,看著進來的龍一:“即然完成了任務(wù),你就不該跟進來?!?p> “我找的是磚頭,我著他進了屋?!饼堃凰南驴戳丝?。
“他已經(jīng)走了?!被矢敛槐苤M的回答到。
“你怕我殺不了金不換,才安排的第二梯隊?”龍一問到。
“我不想讓你暴露的更早,接下來你還有事情做?!被矢φf完一拍手,從外面又走進了一個背著木箱子的人。
伯格坐在了床上,看著天棚發(fā)呆。他不知道龍虎堂還有這么多的隱藏力量?為了殺死金不換,居然安排的這么周全,看來皇甫也是拚了。
金不換、降魔手金不換,伯格只是苦笑了一下。
“發(fā)什么呆哪?”那及笑吟吟的走了進來,她仔細的看了下房間,別看她生活在這里,還真是第一次走進下人們的房間。
“我在想鬼影子,還有磚頭。”
“別聽那蘭那個老東西危言聳聽,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鬼影子。他破不了的案子總得找個理由搪塞吧!要不顯得自己太無能了。”
“你今天沒有看清楚嗎?”伯格說著站起身來,洗好了兩只杯子,又沏了一壺茶。
“當(dāng)然看清楚了,那是人,一個輕功極高的人而已。”那及坐到了伯格的對面,再一次仔細的打量著面前的這個男人。
“杏花庵修建了幾年?”伯格為那及倒上了茶,放到了她的面前。
“不知道,我記事的時候就有?!蹦羌罢f完,一歪頭看著伯格:“為什么要問這事兒,難道你不是土生土長的盛京人?”
伯格搖了搖頭:“我祖籍長白。”
“噢!怪不得?!蹦羌昂攘艘豢诓瑁p眼含情脈脈的看著伯格:“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辈裾f完臉色一紅,他還是第一次跟個女孩子坐的這么近。
“訂親了嗎?”那及問完臉上一紅,也許這個問題他不該問。
“訂了,可那女孩子已經(jīng)死掉了。”伯格說到這里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對不起,讓你傷心啦!”那及說完身子向椅背上一仰,臉上掛滿了惋惜與同情、也有著一絲的慶興與嫉妒:“她漂亮嗎?”
問完了最后這一句才感覺到了失禮,臉上滿是內(nèi)疚與歉意。
伯格只是搖了搖頭,什么意思那及并不明白,她也不需要明白。
天空陰沉的伸手不見五指,一個黑影由王府中象只貍貓般的跳躍而出,然后向著杏花庵的方向飛奔而去。
杏花庵中一片的死寂,如同一片沒有生機的墳場。黑暗之中的黑影悄無聲息的注視著東廂房,這里面住著不悔師太,也可能還有花蝴蝶。
伯格并不急著動手,在沒有十分的把握中,他不會出手,現(xiàn)在只有等。一個最好的獵手等待是最佳的選擇。東北的冬夜很慢長,慢長的讓人一覺根本就睡不了天明。也不知過了多久,屋里終于有了一點亮光。伯格只看見一個窈窕的身影由幔帳中出來,不悔師太。一個年逾半百的人是不會有那么多的睡意,她已經(jīng)走了出來。伯格從懷中掏出了三只蜂王針,他必須一擊即中,出不得半點聲音。
不悔一出門,隨手帶上了門,還沒有轉(zhuǎn)臉,三只針整齊的刺入了啞門穴與太陽穴。伯格輕而快的沖到了不悔的身后,輕輕扶住她,然后抱起放在了梨樹下。脫下了她身上的衣服套在了自己身上轉(zhuǎn)身進了屋。幃幔之中躺了個人,一個只有一條手臂的人。他吹滅了蠟燭,上了床。
一切都是那么的順利,順利的讓人有些意外。
大火映紅了半邊天,伯格卻已經(jīng)進入了夢鄉(xiāng)。
“火災(zāi)、又是火災(zāi)。我真不知道你這個四品的知府都干了些什么?”多倫王爺?shù)膽嵟呀?jīng)到了極點,要不是看在那蘭德爾是自己的侄兒,他恨不能一劍殺死趴在地上的狗東西。
“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我懷疑有人蓄謀以久??v火現(xiàn)場使用了大量的煤油,就連泥塑的觀世音像都燒的變了形。還有那兩個小尼姑也被我監(jiān)禁了起來,您要不要親自問問?”那蘭德爾的語氣之中已經(jīng)有些顫抖。
“我親自問案,要你這知府是擺設(shè)。查、你一定要為我去嚴查。為什么死傷的都是龍虎堂的人,是不是有人克意跟本王做對?”多倫已經(jīng)不在隱瞞自己是龍虎堂老大的身份,直接了當(dāng)?shù)馁|(zhì)問到。
“會不會是江湖尋仇,那些漢人們自己總是斗來斗去的,這些已經(jīng)是一個不成文的規(guī)律。”那蘭回答的很婉轉(zhuǎn),也很玄妙。
“死了幾個人?”
“兩個,應(yīng)該是不悔與一個男人,而且是沒有了手臂的高大男人?!?p> “這幾天都誰去過杏花庵?”
“不清楚,可有寺中逃生的兩個小尼姑說那及格格與伯格昨天去過,還有便是昨天當(dāng)街殺死了一個算卦老頭的一個蒙古青年也去過?!?p> “那及與伯格,”多倫念叨了句后,沖著一個小太監(jiān)厲聲呵到:“去把那及與伯格給我叫來。”
一會兒功夫兩人才慵懶的進了大堂。那及在旁邊的一個位置上坐了下來,看著跪在地上的那蘭:“出了什么事?”
伯格拜見了王爺站在了那及的身后。
“昨天你去杏花寺干什么?”多倫知道自己這個瘋慣了的女兒,相信她并不會跟此事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但那蘭已經(jīng)提出來了,過場還得赱一下。
“前晚我做了個夢,狂蝶瘋舞甚是不解,便去街上解夢。老神仙指引說去拜拜觀音,我們才去的。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