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芒好不容易經(jīng)歷洪水考驗,又遇一樁新的糟心事:
王謐從泗水查案回來之后,帶去的二十位侍從不同程度的出現(xiàn)身體損傷:有十多人身體嚴重消瘦,一人死亡,其余或頭痛、或腹痛,有人暴食,有人嘔吐厭食,種種怪狀,不一而足,只王謐一人無礙。王謐憂懼不已,外人或以為邪祟,遂無法隱瞞,只得上報王芒,請求太醫(yī)局會診。
其中一名太醫(yī)驗看死亡之人遺體,意外發(fā)現(xiàn)面部似有蟲動,急忙拿來一張熱餅、一塊生肉、一碗香油,結(jié)果不出所料,蟲沿眼鼻而出,似人帽上的絳絲,太醫(yī)驗看活體,確定是寄生蟲吞噬營養(yǎng)物質(zhì),致人死亡。
眾人皆嘩然,王謐回憶去泗水時,曾經(jīng)過五音泉邊,有人生食溪蟹,沒想到這批蟹先前以蜆、螺為食,渾身多蟲,但肉眼并不可見。當?shù)卮迕袢粲?,當佐以燒酒、生蒜腌制至少一日夜方可。沒想到眾人那日貪嘴當場食用,便害了此??!
由于太醫(yī)并不知道各人體內(nèi)的寄生蟲都游走到了哪個部位,所以還有十多人只好緩慢救治,接下來又陸續(xù)死了幾人,消息不脛而走,到處人心惶惶。御史臺十多人離奇斃命的事情瞬間又傳遍京畿,說什么的都有,簡直是當世少有的離奇版本。一時,長淵的驅(qū)蟲類藥品物價飛漲。還有人要求張褒復職徹查,王芒無法,只得示意關(guān)押的霆獄趕緊清除張褒,以免其黨羽復聚。
王芒下令:凡得此病癥而亡者,皆烈火焚燒,御史們家中老小,也是害怕,且因此無法留存全尸,失去親人的家屬心中不免咒怨起來——如不是王芒整治御史臺,如何遭遇今日之橫禍?
王芒看見王謐,就氣不打一處來,“嘴上無毛,辦事不牢!”遂貶謫王謐為沂州刺史,外放地方,又擇王苓長子王謖代行御史臺職責。同時,貶殷逢長子殷附為武州刺史。
殷逢非常生氣,武州才生巨變,連春陵侯都擋不住,王芒卻叫我兒子去做刺史,用心險惡!當下嘔血數(shù)升,臥床不起,過了十日便嗚呼了。殷附以父喪為名,請辭官回鄉(xiāng)丁憂。此時,本欲與殷逢之女殷酈訂親的王蕩家,聞訊便取消了婚約。
殷逢死后,王芒沒有任何封賞,且府邸充公。執(zhí)金吾位虛空,有官員上書王芒請求委任新員,王芒卻認為此職與京畿督尉部分職責有重疊,索性撤銷了“執(zhí)金吾”一職,今后就由王菁代行其職。
此時丞相謝箴亦告老,王芒便拜俞歆為丞相,接下來,又將三公職位都增加了副職,分別呼為“司允”“司直”“司若”。原來,王芒在太學這十年,最得意的學識是文章,自我感覺十分良好。除了種地外,最喜顯擺語言文字方面的才能。
他又即興修改了九卿的職務名稱,例如將司農(nóng)改為“納言”,大理寺改為“辨士”,太常寺改為“序宗”,大鴻臚改為“饗典”,少府改為“府庫”等。還加上了各種助理職務,三公九卿頗有怨言,這分明是要分權(quán)。唯少府謝瑋等,感到工作難做,巴不得有新人來分憂。
一日午間,董獻正與鎏靄在賞林苑喝酒對弈。自從太學茶肆人去樓空,很久也沒有什么聊以慰藉的新茶品,董獻道:“聽說往年雨季前后,南方會采摘腌制梅子,也不知道緒飛兄回了泗水,會不會搜尋此物以制良茶。”
沒想到就這么隨口一說,鎏靄記在心上,要求運送南方青梅。此樹花開于冬而熟于夏,此時正值采摘佳時。鎏靄認為不違農(nóng)時,也不違反師傅俞歆平日愛民的教導,便自作主張的吩咐內(nèi)廷,要求本年進貢的果品增加青梅。
此物本非京畿一帶作物,必須由南方貢獻。沒想到此令一出,反而加巨個中盤剝。煮酒的青梅、腌制的青梅等,更加成為搶手貨品。一時間,街頭巷尾熱議:這次皇帝要求增加青梅是因為駙馬喜食此物!花邊新聞無限發(fā)酵,終于也傳到太皇太后那里。
當年鎏裎喜好男風,只是圖個新鮮,因此太皇太后也并不以為意,直至張舫封侯,太皇太后才警示鎏裎——本朝除了王氏,外族姓氏封侯,須有軍功!由此鎏裎逐漸疏遠張舫,并令其回封地,永不相見。
太皇太后召“王父”覲見,道:“芒兒,如今你是‘王父’了,有時也應多教導皇帝,不想先前只是臣,如今也行得君父之責。”
王芒辯解道:“臣侄確實如此。”便將如何改革官制,鎏靄又如何下詔贊同的事情大加渲染宣揚,沒想到太皇太后面無表情,待他說完,忽然問道:“駙馬督尉董獻現(xiàn)當何職?”
王芒如實回答:“最近擬提升尉大司若……”太皇太后仿佛沒有聽見一般,叫姅婕妤拿出擬好的詔書,送到王芒手上說道:“董獻不適合,如今公主封地遭遇水患,他應替公主前去賑撫。封為城陵督尉,即日啟程,無王命不得返京!”
王芒感到無比詫異。但太皇太后這么嚴肅,顯然不是鬧著玩的,于是整肅衣冠,接了蓋璽的正式公文。
翌日,王芒在朝堂上頒布此令,發(fā)現(xiàn)大多數(shù)的官員居然也都并不驚訝,唯董禃十分驚異,但表現(xiàn)最反常的,也還不是這位老父親,而是半個月才來上一次朝的旁聽生鎏靄!
“王父這是何故……朕為何不知南軒……不,董卿家擬任此職?”鎏靄驚訝的站了起來,十二串朝珠在他的頭頂亂晃,他不接受這道封旨。但太皇太后蓋了玉璽,又不好明示反對。
鎏靄開始失態(tài),跑到旁邊王芒的鑲金寶座上,拉著王芒問這問那,威嚴蕩然無存。俞歆坐不住了,這就是他教出來的帝王派頭?
“陛下!”丞相俞歆出列,歷聲高叫道:“請您注意殿前儀態(tài),王父只不過例行宣讀了官吏任免,不必過于激動……”
鎏靄似乎甚么也沒聽見。年輕的他失去了父親、被禁止與跋扈的母親相見、尚未大婚、沒有兒女,他敏感、脆弱,全部的依靠,都在那個每日相對的南軒哥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