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逐漸升空,女生們嘰嘰喳喳。頭等艙的某個位置,一位滿頭銀絲的老奶奶正在閉目養(yǎng)神。她衣著樸素,但大方得體。毛衣勾勒出上個世紀的花紋,顯然是自己一針一線的杰作。她的助手正在一旁核實學術(shù)資料,以期這次去J國的學術(shù)交流能夠順利進行。
老太太名叫吳穎,一直在古代動植物研究所工作。輾轉(zhuǎn)機構(gòu)變化,時光流逝小吳變成了老吳。今年她已經(jīng)年過古稀。
“小張”,吳穎說:“你說這次J國為什么將我的論文判為會議論文的第一名?還贈送我們來回頭等艙的機票?你怎么看?“
被稱為小張的年輕人稚氣未脫的臉龐閃過太陽般的喜悅,朗聲說道:“一定是我們的研究得到了J國科研界的重視。去年M國的世界知名科學雜志登載您的論文后,您的研究終于得到國際上的認可了?!?p> 自從進入研究機構(gòu),她自嘲自己雖然叫“穎“,但沒有機會再脫穎而出,是名副其實的“無穎”了。幾十年來,由于種種因緣際會,她沒有成家,沒有兒女,研究成果一般,職稱也沒有什么變化。
然而這一切平靜從上個月開始被打破。吳穎博士的一篇古代植物研究的論文登上M國科研雜志的重點位置。審稿人認為,吳博士的研究結(jié)果對生物學、醫(yī)藥學領(lǐng)域的研究都將產(chǎn)生深遠的影響,論文只是小試牛刀。國際科學界也認為,如果吳博士的研究繼續(xù)深入,說不定能產(chǎn)生顛覆學界的更加重大的發(fā)現(xiàn)。
然而這時,她接到通知,去所長辦公室談話。
她本以為年齡大了,發(fā)一些論文也沒問題。事實上很多返聘的老教授也偶爾發(fā)發(fā)論文,也沒有人追究什么。但不幸的是,這篇古生物研究論文得到的是世界知名科學雜志的首肯。她的學術(shù)生命就這樣重新開啟了。
事到如今,有人好像馬上就要迫不及待的來干預。也有人威脅說他們會毀掉現(xiàn)有的所有實驗環(huán)境。
為了保護現(xiàn)有的成果和實驗環(huán)境,也為了將來更好的研究,她說:“這個論文其實也只是我的一些初步想法,研究還需要繼續(xù)。你們老了,我也老了,但是確實還有年輕人,要不你們找?guī)讉€年輕人跟著我一起研究研究,將來的論文和成果,也都有他們的?!?p> 老所長和原來的部門負責人一邊夸贊吳博士的高風亮節(jié),一邊各自聯(lián)系自己的兒子、侄子,說原來單位準備新開一個專門項目的研究,讓他們準備準備,和吳博士一起研究。老所長的兒子在MTI的學業(yè)繁重,沒有馬上回國。但他從科學雜志上拜讀到吳博士的論文后,立馬展現(xiàn)出對這位老太太的敬仰。
部門負責人的侄子小張在第二天就來到了實驗室,成為吳穎博士的助手。
學術(shù)會議的邀請函像紙片一樣飛向他們簡陋的辦公室。
這時忽然有了人事變動,換了所長。新所長學術(shù)成就一般,能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改善研究人員的辦公條件。
他聯(lián)系了裝修隊,準備裝修一處的新的研究室,供吳博士和她的“團隊“研究之用。吳穎又是一陣苦笑,她什么時候有過”團隊“?老式桌椅都磨出了斑駁痕跡。自己一個人伏案研究了千萬個日日夜夜,快退休了才只評上一個中級職稱,哪里又有什么”團隊“?便好意接受,其實怎么裝修,她毫不在意,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嶄露頭角的機會,還是多想想如何抓住這個機遇做出點名堂來吧。
小張倒是很快進入了科研秘書的狀態(tài)。他從眾多邀請函中,小張很快整理出一個會議清單。最近的一個學術(shù)會議即將在J國首都召開,也和吳博士的研究十分相關(guān),主要研討古生物和植物。對方也愿意提供往返機票,還是頭等艙。
吳博士看了一眼,覺得確實需要和同行交流了。這么多年來,出國會議、考察的項目,她都不沾邊。所長不舍得花銷。但新人一來,學術(shù)會議就有他們的份。吳博士全都充耳不聞。她在四十歲之后又學習了J國的語言,因為她發(fā)現(xiàn)國內(nèi)的一些文獻,在J國有大量的闡述。于是,她足不出戶,了解了很多這個世界的知識。秀才不出門,全知天下事,說的就是吳博士這樣的人。
飛機開始緩緩上升。S市在視野中逐漸變小,天空的云層漸隱。飛機一直升到平流層。白云如瀑布般傾瀉,但云氣好似定格在某個位置,而不是真如瀑布般流動。
吳穎喜歡朱熹、王維的詩,十分有哲理,她常常會受到一些啟發(fā)。做科研項目時,每每有空閑,吳博士也常讀他們的詩詞文章。
今天的景象,讓她想起南宋大儒朱熹的《春日》:“勝日尋芳泗水濱。”這樣的天空,不正呼應(yīng)一個”勝日“嗎?無比殊勝的景色,讓人暫時忘卻了一切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