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感知范圍是方圓三百米左右,任何一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所以他睜開眼,想要去看看那個朝這邊來的人究竟是誰。
目標(biāo)跑的倒不算快,屬于正常人類的速度,顧衍朝左前方看去,他強(qiáng)化過的視力能捕捉更多的光線,在夜里看事物也可以做到如白晝一般,他一看便正好看見了他。
那是一個手里拿著獵槍的人,他帶著一只獵狗在追逐著什么東西的,他的腰間掛著個皮質(zhì)腰包,身后綁著叉子,活脫脫的一個獵人形象。
很難想象這么晚了,還有人在狩獵,顧衍看了看時間,都快午夜十二點(diǎn)了,這怎么可能會是一個來狩獵的獵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祟。
顧衍決定跟上這個人看看,究竟發(fā)什么了什么事情。
他慢慢的跟隨,盡量不讓那個人發(fā)現(xiàn),這很容易做到,隱匿術(shù)可以完美的消除他的腳步聲音,讓顧衍跟上那個獵人的時候,保持著靜悄悄。
獵人在森林里面穿行了一會,獵狗一直在吼叫,不斷地給獵人指明方向,獵人打著手電筒,這手電筒釋放的光芒,是他在這漆黑的森林里面的唯一依仗。
顧衍很快就靠近了獵人,他沒有出聲,他只是看著獵人突然開始在原地徘徊,不再往前追擊,獵狗好像也是有些昏了頭的樣子,在原地打轉(zhuǎn)。
?。ǐC物追丟了嗎?)
顧衍在心里這樣想著。
獵人把槍取了下來,一副很警惕的樣子,他查看著四周靜謐的森林,以及前方的墓碑群。
他表現(xiàn)出一種介于恐懼和自信的情緒,他的面部表情也十分豐富,時而警惕,時而開始對墓碑群投以畏懼的目光。
獵狗不斷地圍著獵人轉(zhuǎn)圈,這一人一狗像是陷入了某種僵局,他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顧衍從陰影中走了出來,他想要上去跟獵人交流一下,看看能不能有一些發(fā)現(xiàn)。
獵人轉(zhuǎn)過頭來,就看見顧衍地突然走出,驚慌之下,他舉起了槍,毫不猶豫地扣動了扳機(jī),他絲毫沒有想過自己是不是會成為一個殺人犯這種事情。
子彈向著顧衍飛來,幸好只是裝填著鉛彈的老式獵槍,顧衍在他抬手的那一刻就做出了閃避動作,沒有被打到。
完成躲閃的顧衍,踉蹌地穩(wěn)住身形,然后看向獵人,走到較亮的地方去。
“你干嘛,殺人啊?!鳖櫻艽蠛俺雎?。
獵人的手很顫抖,他的頭上開始冒冷汗,看的出來他十分的緊張。
“我......我不是故意的。”獵人這樣講著。
“算了,你這大半夜的不睡覺,跑這里來干嘛。”
“我們家狗老三丟了,我來找。”獵人回想起剛才自己的所做所為還有些后怕,手腳冰涼。
“那你怎么對我開槍啊。”
“我以為,你是......惡鬼。”
“為什么?”
“你是外面來的吧,你可能不太了解這地方的兇險,這地方已經(jīng)死了好幾個人了,都是死于非命,連尸首都沒有找到?!鲍C人這樣講著,他的目光不自覺地往墓碑方向去看。
“死了人?警方介入了嗎?”
“沒有,死的都是些外地來的人,村里人也不知道這些外地人姓甚名誰,都怕惹了災(zāi)禍,不敢報警?!?p> “哦!那你為什么告訴我這個呢?”
“我是想提醒你,別想著去探索那墓碑,會死人的,你們這些外地人來這里,總是不信邪,到時候惹了邪祟禍及家人,就麻煩了。”
“那你覺得我該怎么辦?”顧衍的表情逐漸變得冷凜起來。
“回村去吧,別想去查看墓碑的秘密了,跟我一道回去,哎,這我也算做件善事吧,免得這邪祟玩意再害人?!鲍C人一副哀嘆的模樣。
“好,我跟你走。”顧衍答應(yīng)著。
“你想通了就好,這墓下就算有黃金百萬,你也得有命花啊,聽我的,不要再打它的主意了?!鲍C人開始回頭,他腳邊的獵狗脖頸上并沒套上韁繩,這狗圍繞著顧衍轉(zhuǎn)了一圈又一圈,然后才跟上了獵人的腳步。
顧衍并沒有在意這狗的行為,他只是死死盯著眼前的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獵人,他覺得他很古怪,處處透著不合常理的地方。
正常人會晚上跑這里,只為了找一只狗?
正常人會明知道這墓碑危險,晚上跑到這里來?
正常人會在被發(fā)現(xiàn)之后,然后勸人跟他一起回村,狗也不找了?
顧衍不由在心里發(fā)了正常三問,經(jīng)過這三問他更加堅(jiān)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個人一定有問題,所以他決定先跟上去,他認(rèn)為這一路上絕對不會平平安安。
樹林間的小徑,又彎又長,樹葉在風(fēng)中飄蕩,顧衍踏碎枯黃的葉片,稀稀疏疏的風(fēng)兒吹拂他的臉龐,這夜里的涼意漸深。
走在前方的獵人沒有回過頭,獵狗像是一只忠誠的守衛(wèi)拱衛(wèi)在他的右手旁,它的狗眼當(dāng)中映照著前方閃著光芒的村莊。
回村的道路都是山間的小路,還有樹木遮擋,所以特別難行走,顧衍倒是沒什么問題,對于這獵人來說,縱然手里拿著手電筒,在這樣漆黑的環(huán)境下面,他也要走的很小心。
在顧衍不能看到的他的正面,他的臉上早就是一副恐懼到極致的表情,但奇怪的是他的身體沒能做出任何反應(yīng),不然顧衍早就發(fā)現(xiàn)了。
他早就失去了對于自己身體的控制,他之所以還在前行,只是因?yàn)槟莻€操縱者想要他前行。
獵人不知道自己會去向哪里,是回到村子,還是去到死神的領(lǐng)地。
在這漆黑的樹林密布的山道間,他就像一只被捏住的小雞子,這世界沒有給他選擇的余地。
山間的風(fēng)愈發(fā)的大了,冬日的冷風(fēng)用力的吹拂著樹木與土地,常青的樹木抵御著它們的侵襲,在山間傲立著。
顧衍漸漸感覺氣氛有些變了,前面的獵人走路的步伐實(shí)在是太過于穩(wěn)健,就好像從古典戲劇里面拉出來的人一樣,他的每一步都走的那么平穩(wěn)無缺。
他察覺到了不對勁,他逐漸拉近與獵人的距離。
很快,顧衍就來到了獵人身后不到一米處,他們離村子已經(jīng)很近了,顧衍抬頭就能看見村子里面未暗下去的光明。
樹林也開始變成大片的草地,那些枯黃的草兒在冬日肅殺的寒冷之下,高昂著自己的頭顱,伸展著它們纖細(xì)的肢體。
大風(fēng)刮過,草兒在搖動,草地掩蓋下的世界里像是一百只響尾蛇在草地里面游動,發(fā)出叮鈴叮鈴的響聲。
顧衍立馬反應(yīng)了過來,草地里像是藏著些什么東西,他沒有遲疑,一把抓住眼前的獵人,想要先把他控制住。
但是他這一抓,卻落空了,不可思議的落空了。
顧衍的眼神不敢相信看著這發(fā)生的一切,他有些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是精神攻擊?)
這是他腦中立馬彈起的一個想法。
多余的想法讓他的手略微遲疑,他也錯失了最后的機(jī)會。
獵人的狗突然撲向了他,把他從草地上的田坎小徑撲倒到了草地里面,密密麻麻的草地開始遮蓋他的身影,隨后他向著山崖下滾去。
顧衍第一時間給自己掛了一個輕身術(shù)追了上去,他并不覺得獵人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脫,他的元神飄起,感受著范圍三百米以內(nèi)的元?dú)獠▌樱_認(rèn)著獵人的位置。
漆黑的世界里所有的東西都變得細(xì)微起來,像是要把這布滿世界的漆黑抹到身上,帶著滿身黑泥,掩蓋自己。
顧衍追空了,他用眼睛,用耳朵,用元神去感知,都沒能發(fā)現(xiàn)那獵人的蹤跡,這個人就好像人間蒸發(fā)了一樣,憑空消失。
顧衍沒有著急,他只是慢慢的在獵人跌落的山崖下巡視,他想要找到一些蛛絲馬跡,以給他帶來一些新的線索。
山崖下是溪流,溪流很淺,淺到不能容納一個人,溪流里有一些游魚,但都是一些小魚,它們靠吃水里的微生物過活。
顧衍飛身到溪流里,他的褲腳全部都被打濕了,冬日的嚴(yán)寒全部注入了這水流當(dāng)中,讓這溪水冰寒刺骨,顧衍不得不給自己上了一個暖身術(shù)。
在溪流里顧衍巡視了一會,并沒有看到一個結(jié)果,這個人當(dāng)真是憑空消失了?
水流潺潺的流動,讓顧衍的心慢慢的冷卻下來,黑夜里的冷風(fēng)越過樹梢,越過土地,來到他的臉上,讓他開始思考。
他的腦中開始整理這發(fā)生的一切。
他開始想,目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一般來說,布一個局,或者玩弄一個陰謀,最重要的點(diǎn)就在于隱藏自己的目的。
那這場鬧劇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這么一場拙劣的,生怕不被人發(fā)現(xiàn)是個陰謀的鬧劇。
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那么先回看,他們對我做了些什么?對了!他是來引我離開的。
調(diào)虎離山!
我靠。
顧衍一下就想明白了,這對面是拿一個拙劣的計(jì)謀來引起自己的好奇心,然后調(diào)虎離山。
那把他調(diào)開之后,要干些什么,自然就不言而喻了。
補(bǔ)完彼岸經(jīng)文的序章!
顧衍立馬就動身返程,發(fā)現(xiàn)這個調(diào)虎離山的計(jì)謀并不是很難,難的是要想清楚,為什么對面這么了解他,為什么這么確定他一定會跟上來。
顧衍想到了自己抓獵人抓空的那一下,那一下怎么可能抓空?獵人離他明明只有一米的距離,就算他不是一個修行者,是個普通人,那一下也不可能抓空。
那么原因究竟是什么呢?
顧衍看到這幕后之人的一片衣角,想要溯源而上,抓住它的狐貍尾巴。
?。ㄟ@東西的能力可真有意思啊。)
顧衍這樣想著,他所指的東西,自然就是讓他一抓落空的那位。
顧衍的身影在山林里狂奔,這一次放開速度的他,回轉(zhuǎn)的非常快速,他在樹枝之間飛轉(zhuǎn)騰挪,他的身影不斷地與天邊的明月相呼應(yīng)。
大概兩三分鐘之后,他就回到了之前的巖壁處,他站在一棵松樹的樹冠上面,由于他施了輕身術(shù),所以松樹脆弱的樹冠,并沒有因?yàn)樗闹亓慷a(chǎn)生形變。
顧衍目光開始掃視巖壁,月光灑下,巖壁上的白色字體顯現(xiàn)出些許光芒,顧衍順著巖壁往下看去,一直看到最后的一行文字所在的地方。
在那個原本還空白的地方,此時赫然寫著一行字體,字體的痕跡很新,甚至顧衍感覺涂染的顏料還沒有干。
“不見此經(jīng),不見彼岸?!?p> 顧衍默默的打開了靈視,他仔細(xì)審查著這巖壁以及下面墓碑的元?dú)饩€條,元?dú)饩€條并沒有發(fā)生改變,依舊在元?dú)獾暮Q罄锩媸幯尫胖獨(dú)饬W印?p> 看了一會后,顧衍便收回了靈視,他有些不理解,在沒用使用元?dú)獾那闆r下,幕后的操縱者是用怎樣的方法完成這一切的呢?
是怎樣逃脫他的元力感知的,一般來說,人體會對元?dú)夂Q螽a(chǎn)生大幅度的干擾,一旦有人出現(xiàn)在這里,顧衍會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的,在長期的與人對戰(zhàn)當(dāng)中,他早就掌握了元?dú)夂Q笾腥诵袆右鸬恼駝臃取?p> 就像獵人過來的時候一樣,就算他多帶了一只狗,顧衍還是能模模糊糊的感覺到是一個人靠了過來。
而幕后的這個操縱者,卻在顧衍的元?dú)飧兄?dāng)中,處于完全消失的狀態(tài)。
范圍三百米以內(nèi)的元?dú)飧兄?,幾乎可以將這墓碑周圍的大半部分地方籠罩,不可能有人來到這里,不使用任何用于隱藏的術(shù)就可以完成這個目的。
這一點(diǎn)顧衍很篤定。
那么問題究竟出在哪里呢?
是對面很清楚我的感知范圍,提前做好了路線規(guī)劃!
還是說......
顧衍不好確定究竟是怎么回事,他走進(jìn)墓碑間,在里面來回踱步。
這些墓碑也看不出什么深淺,上面沒有任何文字和符號,有的只是風(fēng)吹雨淋留下的痕跡,要不是這些墓碑連接成群,顧衍都快以為這些東西只是被隨意丟棄的石塊。
他的元?dú)飧兄獫u漸下放,穿透地層向下涌去,他想要知道這下面究竟埋著些什么,他認(rèn)為這和巖壁上的彼岸經(jīng)文脫不了干系。
但他沒有莽撞到去挖開土層,看土地下面存在的一些東西,那樣就等于去驚醒土層下面埋著的東西,那樣做很危險。
元?dú)飧兄蛳?,顧衍現(xiàn)在的能力僅能感知到地下十米的距離,土層的密度比空氣中要高,元?dú)獾捻憫?yīng)程度也開始變低。
土地下面的元?dú)饬鲃雍芸?,快的有些不可思議,像是有什么東西要涌出來,要往地上行來。
感知到這個事實(shí)之后,顧衍立馬收回了感知,他怕因?yàn)樽约旱母Q探,而觸犯了某種禁忌,在這個變得不正常的世界里面,任何的大膽嘗試,往往風(fēng)險都是巨大的。
漆黑再次襲來,時間來到凌晨一點(diǎn),天邊的烏云依舊沒有散開的意思,顧衍在這破地方上下四方搜尋了許久,都沒有得到線索。
他的身影像是幽靈,在墓碑群中游游蕩蕩。
這時候,遠(yuǎn)處燃起了火焰,灰色的煙霧沖天而起,企圖融入黑夜的軀體當(dāng)中。
明月皎潔的月光下,火焰燃燒著,自山林的上方向下方蔓延而去,房屋,電線,還有混亂的人群,開始被這火焰摧枯拉朽一般的毀滅。
這是一場大火,一場燃燒了整個村莊的大火。
這火自無名起,氣焰萬丈高。
各種各樣的聲音在這漆黑夜里響起,到處都是人們的慘叫聲,還有呼朋喚友逃難的聲音。
這些聲音在有水流的山谷里回蕩,最后來到顧衍的耳中,成為一種嗡嗡的聲響。
顧衍飛身上樹,抬頭向村莊看。
火像是惡魔,舞動著他可怕的身軀,張著血盆大口要把這山村吃完喝盡。
顧衍一拍自己的腦門,他覺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
又中計(jì)了。
你媽的還是調(diào)虎離山!
那個幕后的黑手預(yù)判了他一定會回遠(yuǎn)處追查,在看到墻壁上的字多了之后,一定會想著在周圍找線索。
所以這一手是調(diào)虎離山之調(diào)虎離山。
顧衍像是壺里被逗弄的蛐蛐一樣,被調(diào)來調(diào)去。
顧衍并沒有看這場村里燃起的大火更加蔓延下去的意思,他立馬啟程,向著村子趕去。
他從這樹的頂端躍向另一棵樹的頂端,臨了,還不忘罵一句。
“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