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節(jié) 晚宴（3）
狩魔獵人看著葉奈法一頭扎進(jìn)女術(shù)士的小圈子里，他立刻拋棄所有教條，松開緊身禮服上所有的扣子，拿起特莉絲的那杯酒一口氣喝光，但是就在他想要尋找些能充饑的食物的時候他遭遇了失敗，桌子上的冰雕并不能填飽肚子。
“杰洛特?！?p> “大人?！?p> “敬語就免了吧?！迸峙值牡辖芩固乩櫰鹈碱^，“我可不是什么伯爵，我是農(nóng)民出身，但維茲米爾命令我自稱伯爵，免得冒犯大臣和巫師們。你用這身行頭和身材抓人眼球的計劃進(jìn)展如何？是不是還得裝出開心的樣子？”
“這個用不著，我來這里可不是憑著地位的?！?p> “有趣?！迸峙值拿芴筋^子笑道，“不過按照其他人的觀點，這說明你很特別。畢竟其他到場的人都是憑借自己的地位?！?p> “這也是我所擔(dān)心的?！苯苈逄孛銖?qiáng)扯出笑容，“這說明我格格不入?！?p> 迪杰斯特拉拿起餐盤中一種杰洛特沒有見過的豆子吃了下去，他說，“多謝你殺了米舍萊兄弟，你在牛堡港口砍死了他們四個的消息傳到了瑞達(dá)尼亞，讓很多人都松了口氣。有個大學(xué)醫(yī)師負(fù)責(zé)驗尸?！泵芴桨l(fā)出無聲的嘲笑，“他居然說傷口是被一個馬上騎士用大鐮刀砍出來的?！?p> 杰洛特并沒有對此發(fā)表意見。迪杰斯特拉又往嘴里丟了顆豆莢，“可惜的是，砍掉人頭之后，你沒有報告市長。他們可是都頂著懸賞，那可是一筆巨款?！?p> 杰洛特學(xué)著密探嘗了嘗豆莢，發(fā)現(xiàn)它的味道像肥皂水泡過的芹菜，“我的稅款賬單是筆爛賬。除此之外我必須盡快離開，因為...你應(yīng)該聽說過的，你什么都知道，不是嗎？”
“我什么都沒聽說?！钡辖芩固乩Φ?，“我該從哪里知道呢？”
“比如，菲麗芭·艾哈特給你的報告里？”
“報告，故事，流言。我得聽的是這些，這是我的工作，但是工作也要求我仔細(xì)篩選每條細(xì)節(jié)。比如最近，我聽說臭名昭著的教授和他的兩個同伙死在某個人劍下，這件事就發(fā)生在錨地村的一間小旅館里，干掉強(qiáng)盜的人同樣沒有去領(lǐng)懸賞?！?p> “好吧?！苯苈逄卣f道，“這就是流言，你得好好篩選才知道剩下些什么?！?p> “沒什么必要，我知道會剩下什么，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蓄意散播的假消息。既然說道假情報，小希瑞還好嗎？那個可憐的小姑娘得了白喉病？”
“迪杰斯特拉，別跟我說這些?！苯苈逄氐难凵窭淞讼聛恚拔抑滥隳軄磉@里是憑借你的地位，但是你還是別太過于熱衷于工作了?！?p> 密探突然哈哈大笑，還嚇到了路過的兩個女術(shù)士，“我每解開一個謎團(tuán)，維茲米爾王都會給我額外的獎賞，熱衷工作才能讓我過上體面的生活?！彼柫寺柤绨?，”你可以笑話我，但我得養(yǎng)老婆孩子。”
“這一點都不有趣?！苯苈逄卣Z氣越發(fā)冰冷，“你當(dāng)然可以賣力供養(yǎng)妻兒，但是不介意的話，還是別讓我因此蒙受損失。這個大廳里就有很多謎團(tuán)?！?p> “你肯定注意到了，這里的氣氛有些異常。你明白的，我說的不是燭臺。”
“我不明白?！?p> “我相信你，因為其實我也不明白，但是我很想弄明白。請原諒，你肯定早就聽說了，從...比如說，迷人的溫格堡的葉奈法給你的報告里？說起來我從葉奈法那打探了好幾次消息，去年哪些地方下過雪呢？”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苯苈逄攸S色的變異貓眼流露出的視線簡直可以把人凍僵，“迪杰斯特拉，先把你的職業(yè)習(xí)慣放在一邊，請原諒，我打不算從你這賺一筆額外獎賞?！?p> “你覺得我在欺騙你？”密探頭子皺了皺眉頭，“你覺得我在騙你說出情報?不不不，杰洛特，你難道沒有察覺到？這在我看來是再明顯不過的異常了。”
“哪件事？”
“這里一個戴王冠的都沒有，你不覺得奇怪嗎？”
“我一點都不驚訝?！苯苈逄啬槠鹨活w腌橄欖，“我覺得國王們會更喜歡傳統(tǒng)宴會。更重要的是.....”
“更重要的是？”密探抓起四顆橄欖塞進(jìn)嘴里。
“更重要的是?！苯苈逄啬抗獯┻^大廳，看向那幾個大人物，“國王懶得親自前來。他們會派出大量的密探，看誰到場誰又沒有?？赡芩麄円蚕肱靼走@里的氣氛為什么異常?！?p> 密探頭子把橄欖核吐到桌子上，“而威戈佛特茲，還有確保密探無一缺席。他把所有王家密探都集中到這里了。狩魔獵人，你說這是為什么？”
“不知道，不感興趣。我是以個人身份來這里的，我可不想，怎么說...蹚這趟渾水?！?p> 迪杰斯特拉從銀托盤里拿起一只長叉，在大碗里翻找起來，他叉起一只小章魚，厭惡地打量著，“狩魔獵人，你堅信你以個人身份前來，認(rèn)定自己對什么事都不在乎，也不可能在乎任何事，但這讓我有種跟你打賭的沖動。你想賭一把嗎？”
“說清楚一點?！?p> “我倒是建議你打個賭?！钡辖芩固乩e起小章魚，“我賭接下來一個小時內(nèi)，威戈佛特茲回來找你長談一番。我打賭，他會向你證明你既不是以個人身份前來，而且已經(jīng)蹚進(jìn)這趟渾水里了。如果我輸了，我就在你面前吃掉這長觸手的鬼東西?！?p> “如果我輸了，我該吃什么？”
“什么也不用?！钡辖芩固乩瓘埻闹?，“如果你輸了，你得把和威戈佛特茲的談話內(nèi)容原原本本地告訴我。”
“再見，大人?！苯苈逄乩潇o地看著密探頭子，“你這番話可是金玉良言。”
迪杰斯特拉看上去有些惱火，“什么意思？”
“是的，沒錯。再會，大人?！?p> 密探頭子把銀叉扔進(jìn)碗里，轉(zhuǎn)身就走。杰洛特沒有理他，而是走到下一張桌子前。那萵筍葉和檸檬片中間有一只銀托盤，里面有著粉白色的大蝦，這讓他感覺到了饑餓，但是他感覺有人在看著他。出于禮貌，他緩慢地挪到桌子邊，謹(jǐn)慎地小口吃著。
薩賓娜·葛麗維希格站在臨近的桌子邊，跟一位紅頭發(fā)的女術(shù)士交談。杰洛特不認(rèn)識這位女術(shù)士，她穿著白裙子，白色喬其紗襯衫，跟薩賓娜的很像，也是幾乎透明的，但是在關(guān)鍵部位縫以花飾，這些花飾有個特點，他們忽而透明，忽而暗淡，不停變換著。
兩位女術(shù)士小聲談話，吃著切好的龍蝦，她們用上古語交談，盡管沒有看著杰洛特，但是顯然談話內(nèi)容與杰洛特有關(guān)。他集中了狩魔獵人敏銳的聽力，裝出品嘗龍蝦的樣子。
“...跟葉奈法？”紅發(fā)女術(shù)士把玩著珍珠項鏈，“你說真的么？薩賓娜?！?p> “當(dāng)然是真的。”薩賓娜優(yōu)雅地捂住嘴回答道，“說出來你可能不信，都好幾年了，他居然能忍受那個潑婦?！?p> “這有什么奇怪的，她肯定對他使用了法術(shù)，用魔法迷惑了他。我們沒有這樣干過嗎？”
“他可是個狩魔獵人。狩魔獵人才不會被魔法迷惑，至少...不會太久?！?p> “那就是因為愛情了。”紅發(fā)女術(shù)士說道，“見鬼的愛情，愛情可是盲目的?！?p> “也許盲目的是他。”薩賓娜露出笑臉，“你相信嗎，瑪?shù)?。她竟然向我介紹他，就像介紹一位校友。見鬼，她的年齡足足大我...算了，不說這個。她可是為狩魔獵人打翻了醋壇子。梅利葛德只對他笑了笑，那老巫婆就把她痛罵一頓，要她收拾東西走人。至于現(xiàn)在，她正跟法蘭茜絲卡說話，眼睛卻始終盯著她的狩魔獵人”
“她在害怕?！爆?shù)俦硎就?，“她怕我們勾引他，哪怕只是一晚上。薩賓娜，你有這個打算嗎？要不我們試試？他看上去很強(qiáng)壯，跟那些自大又軟趴趴的家伙不一樣...”
“小聲一些，瑪?shù)?！”薩賓娜趕緊壓低聲音，“別看著他，也別笑，葉奈法看著我們呢。還有，注意一下形象。你真要勾引他嗎？這可不是體面女人應(yīng)該做的事。”
“你說得對?！爆?shù)僬f道，“但是他要是突然走過來，提出要求呢？”
“那這樣的話?！彼_賓娜盯著杰洛特的背影說道，“我會毫不猶豫地答應(yīng)。就算在石頭上做也行?！?p> “要是是我的話，在刺猬上也行?！?p> 狩魔獵人第一次感謝自己血管里突變的血液，這讓他不會臉紅。
“利維亞的杰洛特？”
杰洛特咽下嘴里的蝦，轉(zhuǎn)過頭去。是一個巫師，長得很面善，他臉上露出微笑。
“沃爾的多瑞加雷。我們見過，在...”
“我記得，請原諒我沒有立刻認(rèn)出你?！?p> 多瑞加雷笑容更加歡快了，他從旁邊的侍者手里接過兩杯酒，“我觀察你好一會了，你對葉奈法介紹的每個人都說你過得很愉快。你是心口不一，還是不敢批評？”
“我想這是禮貌。”
“禮貌？跟他們？”多瑞加雷指著周圍的賓客，“相信我，這不值得的。他們是一群虛榮，善妒且又偽善的家伙。不但無法領(lǐng)會你的禮貌，還會被當(dāng)成諷刺。你得跟他們一樣，偏執(zhí)，粗魯又傲慢。這樣他們才會對你印象深刻。喝一杯？”
“這種蚊子尿？”杰洛特愉快地笑了起來，“如果你愿意的話，我想可以勉強(qiáng)喝下去。”
“我只是稍微指點你一下，你就可以活學(xué)活用了。你的機(jī)智是從哪里來的呢，狩魔獵人?！倍嗳鸺永纵p蔑地看向四周，又轉(zhuǎn)過頭來對杰洛特露出笑容，“在你四處云游，獵殺瀕危生物的旅途當(dāng)中嗎？為你的健康干杯，這大廳中，我想祝酒的人不多，你是一個?！?p> “真的嗎？”杰洛特抬了抬眉頭，“即使我以獵殺瀕危生物為生？”
“別生氣，宴會才剛剛開始，還會有人過來跟你搭訕，省省你的尖銳的回答吧。”巫師拍了拍杰洛特的后背，“至少你還有自尊，不會用戰(zhàn)利品裝飾自己。你看看周圍吧，拋開你的禮貌，他們很喜歡別人看著自己的?！?p> 杰洛特把目光移向薩賓娜的胸部。
“你看?！倍嗳鸺永字钢?jīng)過的穿著薄紗裙的女術(shù)士，“有角飛龍皮制作的便鞋?！?p> 杰洛特點了點頭，他只注意到透明紗裙沒有遮住的部位。
“哦，你看看，巖生眼鏡蛇?！蹦抗饷翡J的巫師繼續(xù)分辨著鞋子，“那是白色鬣蜥，火蜥蜴，翼龍，眼睛凱門鱷，石化蜥蜴。瞧瞧，這些爬行類生物都是瀕危生物他們就不能穿豬皮或者牛皮做的鞋子嗎？”
“多瑞加雷，你還在跟以前一樣談?wù)撈じ锖托訂?？”菲麗芭·艾哈特走了過來，“真是粗俗?！?p> “在不同人眼中，缺乏品味的東西并不一樣?！倍嗳鸺永咨贽q道，不過他沒有太過在意?！澳氵@條裙子的鑲邊真漂亮，應(yīng)該是鉆石貂吧，我記得這種生物在二十年前因為太過漂亮而滅絕了?！?p> “是三十年前?！狈汽惏偶m正道，“要是我讓裁縫用生亞麻鑲邊，那些物種就會死而復(fù)生。我考慮過了，但是顏色不搭?！?p> “我們?nèi)ツ菑堊雷影伞！贬髂ЙC人和顏悅色的說道，“我看到那有一大碗魚子醬，看在擬鏟鱘快滅絕的份上，我們最好快點?！?p> “跟你一起品嘗魚子醬？不勝榮幸?！狈汽惏殴醋〗苈逄氐氖直郏夤鸷臀甯；ǖ南阄稕_進(jìn)狩魔獵人的鼻腔，“我們最好快點，多瑞加雷，一起來嗎？不愿意嗎？好吧，玩得開心點?！?p> 多瑞加雷轉(zhuǎn)身離開，薩賓娜和她的紅發(fā)朋友看著她，眼神就像巖生眼鏡蛇一樣。
“多瑞加雷，”菲麗芭大方地緊貼著杰洛特，壓低聲音說道，“是希達(dá)里斯的埃塞因王的密探。小心點兒。爬行動物和皮革只是盤問的前奏。而且薩賓娜·葛麗維希格就在不遠(yuǎn)處偷聽...”
“因為她是科德溫的亨塞特王的密探，我知道的，你之前說過。還有她的紅發(fā)朋友..”
“那是染的，那是瑪?shù)佟に鞯赂駛悺?p> “她優(yōu)勢誰的密探？”
“瑪?shù)?？誰的也不是?！狈汽惏怕冻鑫⑿Γ八龑φ尾桓信d趣?！?p> “難以置信，我還以為這里所有人都是探子?！?p> “很多人是?，?shù)偈莻€醫(yī)師，性欲旺盛。見鬼，他們吧魚子醬吃光了，盤子都舔干凈了?！?p> “現(xiàn)在你會宣傳這里氣氛異常，你會說服我放棄中立，做出選擇。你會跟我打賭，而我不清楚這對我有什么好處，但是一旦賭輸，我就要為你做些什么?！?p> 菲麗芭沉默了一會，冷靜地開口，“我就知道，迪杰斯特拉沒忍住，還是要跟你打賭。我警告過他了，你痛恨密探?！?p> “我不痛恨密探，我只痛恨打探秘密。別跟我打賭，菲麗芭，我知道氣氛不對，那就讓他繼續(xù)不對下去吧。我對它不敢興趣，它也影響不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