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份,溫雅升四年級,溫歡和趙河決定在鎮(zhèn)里定居,就重新租了一套房,趙江一家重新搬回了原來住的房子。
溫雅還記得,搬家那天下著雨,她從學(xué)?;貋淼臅r候,東西還沒收拾好。
溫雅被趕去寫作業(yè),趙河收拾家,溫歡負(fù)責(zé)帶孩子。
溫雅在臥室的桌子上寫作業(yè),溫歡和溫睿在床上坐著笑,伴著窗外的雨聲,溫雅有點煩,但是沒辦法,她抗議不了。
晚上八點多,收拾好了。趙河說:“走吧,去新房子。”
溫雅說:“媽,我餓了,不能吃完飯再走嗎?”
趙河說:“不能,再不走雨下得更大了?!?p> 溫雅摸摸肚子,收拾好作業(yè),背著書包上了車。
溫雅還沒坐到副駕駛座上,溫歡就趕她:“你去后邊坐,讓你媽和你弟坐前面。”
溫雅看著滿滿當(dāng)當(dāng)都是東西的后座,有點遲疑:“后邊坐不下……”
溫歡突然暴躁:“咋就坐不下?!你還想怎么坐?不想坐就走著去!”
溫雅在車外站著,猶豫著想要再掙扎一下,然而溫歡沒再理她,打著傘下了車,回了院子里。
溫雅回頭,隔著雨幕看她住了三年的房子,再看看堆滿東西的轎車,突然覺得有點悲哀。
我從出生起就在搬家奔波中,五歲的時候開始住在二姨家上學(xué)前班,每年只有放假的時候才能見到父母?,F(xiàn)在弟弟剛出生,就有爸爸媽媽不顧工作陪著。到底是個男孩,比女孩重要多了。
恍惚中,溫歡撐著傘護著趙河和溫睿出來了:“你怎么還沒上車?”
溫雅看他們一眼,打開車門,收了傘,把自己塞進車?yán)铩?p> 趙河抱著溫睿坐在副駕駛:“她在后邊能坐下嗎?要不你再來一趟接她吧?!?p> 溫歡想都沒想:“又不是坐不進去,費那油干什么。”
溫雅低著頭,扭曲著身子把自己填充在包裹之間,仿佛什么都沒聽到。
街上,路燈在雨幕里斑斑駁駁,后座那一片小小的空間忽明忽暗,沒人看到溫雅扭曲的姿態(tài)。
好不容易到了新家,溫雅撐傘下車,站在雨中等他們。
“你咋還不回去?!”
“我不知道在哪。”
溫歡一噎:“過來提東西!”
溫雅乖巧地過去,單手拎起裝溫睿奶粉的袋子。
天色黑沉,在車燈照不到的地方,是條小巷子,溫雅的新家就在那里。
四個人就著手電的光進門,溫歡打開燈,溫雅好奇地看著這個新家。
進門左手邊的墻上有一面覆蓋整個墻面的藍色鏡子,鏡子上方有吊蘭繞著。綠葉藍鏡,一幅靜謐的樣子。
鏡子的盡頭,門的對面,有一面大玻璃,貼了五顏六色的紙,下邊是一組暖氣片。
玻璃后邊是張床,充當(dāng)小臥室,右邊又是一間大臥室。
繼續(xù)往后走,是個空空蕩蕩的房間,右邊,是廚房,廚房右邊的小房間里有個浴缸。
這個房子好大呀,我可以有一間單獨的臥室了。
東西都放好,趙河說:“你看著點你弟弟,我去做飯,咱們吃面條吧?!?p> “我爸呢?”
“他要收拾家?!?p> 好吧。
溫雅抱著溫睿坐在房東留下的沙發(fā)上發(fā)呆。
溫睿猛地一動,溫雅差點沒抱住他。
溫歡看到了,直接開罵:“溫雅!你把你弟抱好!要是把他摔了,看我不打死你!”
溫雅瞬間委屈落淚:“是他自己要動,我又沒有抱過他!我咋知道他突然要動!”
“長著腦子是干什么的?!連抱你弟都不會,你干脆別活了!”
溫歡一把把溫睿抱過去,見溫睿被嚇哭,急忙原地來回走著,安撫他。
溫歡見溫雅一直在哭,嚇得溫睿也哭,狠狠地過來踹了溫雅一腳:“哭什么!看把你弟嚇得!別哭了!再哭就滾出去!”
溫雅哭得更狠了,嚎啕大哭。
趙河聽到動靜從廚房出來:“干什么呢?!不怕被鄰居聽見?!溫雅你不要哭了!看把你弟嚇得!”
她把溫睿抱過去,數(shù)落溫歡:“你看你,踢溫雅干什么?她一哭睿睿不是哭得更厲害了?”
趙河搖著溫睿:“乖~不哭,媽媽在這兒呢。來來來,笑一個,你看姐姐哭得多丑……”
溫歡也湊過去逗溫睿,卻被趙河趕開:“你去廚房看著點,我煮了面,別糊了。”
溫歡繞開趙河母子倆去了廚房,溫睿漸漸不哭了,但是時不時打個嗝。
溫雅還在哭,趙河罵她:“十來歲的人了,怎么連你弟都不如!別哭了!小心被鄰居聽見!”
溫雅抬眼看趙河,突然覺得這個人好陌生。
“鄰居聽見怎么了?還不許我哭了!”
“喊什么喊!別哭了!要哭就出外邊去!不要嚇你弟!”
“他咋就那么脆弱?!這么脆弱活著干什么!”
趙河惱了,過來踹了溫雅一腳。
不愧是一家人,踢都踢在了同一個地方上。
溫雅抹了把淚,忍著痛,沖出家,猛地摔上門。
趙河在屋里罵罵咧咧,溫睿又哭了,溫歡聽到動靜,關(guān)火出來:“怎么了?溫雅又鬧什么!”
趙歡顛著溫睿:“你女兒跑出去了。”
溫歡一聽,怒從中來:“她想死你不要攔著,讓她死!養(yǎng)她這么大連個人都不是了!還想摔她弟弟!那會兒她出生的時候咋就沒把她摔死?”
趙河睨他一眼。
溫歡打著傘,快步出去。
溫雅沒走遠,在雨中淋著放聲大哭。
溫歡過去拽著她就走:“跟我回去!”
溫雅掙扎著:“我不回去,你不是讓我死么!我死還不行!”
溫歡拽了她一個踉蹌,溫雅抬頭,卻不想溫歡高舉手臂,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你想死?!你以為你想死就能死了?!”
溫雅愣在原地,臉上是火辣辣的感覺,就連那雨都降不下去這火熱的溫度。
她抬頭,看著溫歡狠厲的表情,臉上的猙獰,是她從未見過的模樣。
溫雅突然打了一個哆嗦。
真冷。
溫雅隔著雨幕看著溫歡。
溫歡在傘下,干干凈凈;她在雨下,渾身狼狽。
他們在兩個世界里。
溫歡,趙河,溫睿是一個世界,溫雅是另一個世界。
溫雅還是回去了,她抽噎著,眼淚卻不落了。
趙河冷眼看著她:“回來了?不是想死了?”
溫雅看著溫睿:“不想死了?!?p> 趙河過來捶她一拳:“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挨的打少了吧!”
溫雅低下頭,沒躲,沒哭:“我去寫作業(yè)了。”
“先吃飯!”這是趙河不怎么友好的聲音。
“好?!?p> “你先擦一下,不然生病了你還得累我了。”
“嗯?!?
寸光難
溫歡和趙河其實也愛溫雅,只是這份愛在溫睿面前就得讓步。他們可能不承認(rèn)自己重男輕女,但在他們的行為和認(rèn)知里,溫雅是怎么都比不上溫睿的,這是“男傳家業(yè)”思想影響的結(jié)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