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里是地獄嗎？”
“好無聊啊。”
“做兔子的首要秘訣是先剝皮放血……一半燉一半烤，最絕妙的地方就在于烤出的油脂加入湯底，熬出來那叫一個香?！?p> “一根、兩根、三根……九萬三千四百六十五根……等等，我剛才數(shù)到幾了。湊個整，我大概有十萬根頭發(fā)?！?p> 要死了。
是要死了嗎？
黑暗之中實(shí)在是太安靜了，好像他都已經(jīng)死了一樣。
艾尼默默數(shù)著自己的心跳。
已經(jīng)過了三天。即使現(xiàn)在人類的身體和從前認(rèn)識的常理不同，但是在黑暗中不吃不喝不睡覺地?fù)芜^三天，肯定快要到極限了。
當(dāng)然說的黑珍珠。
她支撐了三天這個水盾，如若不是因為這樣，恐怕他們早就死了。
山崩時引起的泥石流將他們埋在下面，根據(jù)當(dāng)時的地理位置，還有他們撞上的那幾塊巖石來推斷，這里起碼是五十米以下。
黑珍珠的水盾一消失，恐怕他們只能葬身于此。
“我們會死嗎？”艾尼情不自禁地問。
但是黑珍珠不會回答。準(zhǔn)確地說應(yīng)該是不能。
她已渾身是血淚汗的混合，即將失去意識，卻又死死地咬住自己的虎口，逼迫自己清醒下去。
“我希望不會。因為我還想活下去，離開這座島重獲自由，去見我妹妹，還有我的養(yǎng)父母。我妹妹就叫愛麗絲?！?p> “她是世界上最……傻氣的妹妹。因為她相信我是一個好哥哥?！?p> “要是我真的是……就好了。”
艾尼知道黑珍珠不能回答，但是他就是想要說話。
除了微弱的呼吸，這里好像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的呼吸也漸漸地放輕。氧氣不太夠了。他要盡量將空氣留給黑珍珠。話語自然也不由地停下來了。
“黑珍珠，我有沒有說過，你很漂亮。”
“閉嘴，白癡?！?p> 黑暗持續(xù)了比想象更久的時間。
但是水盾最終還是破了。
“太好了，他還活著。愛麗絲，把水提過來?！?p> 啊，是貝婭塔的聲音。
艾尼感受到溫暖而又甜蜜的氣息將自己包圍了，在黑暗中香甜地睡去了。
清晨的陽光，好似是記憶中的溫度。
艾尼昏迷了許久，醒來的時候，感受到了身體如同生銹的機(jī)械，每一個關(guān)節(jié)都卡成一幀一幀的。只是起個身，就令他累得滿頭大汗。
山崩呢？
艾尼看到自己睡在舒適的干草堆上，甚至還有一塊布充當(dāng)床單，變得有些傻乎乎的。他轉(zhuǎn)過頭就看到了疲倦地睡在他邊上的貝婭塔。
她看上去好憔悴。
黑眼圈濃得和熊貓似的，瘦得都脫形了，好似一陣風(fēng)就會被刮走一般。還有她身上遍布著傷口，特別是雙手磨出來的水泡都磨碎了又重新長了出來，手指上的指甲都斷了，包扎的繃帶透露出可怕的鮮血斑斑。
艾尼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的手還被包養(yǎng)得很好，可見主人的用心。現(xiàn)在卻比礦山的勞工的手更粗糙可怕。
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
艾尼憐惜地望著她，看到她嘴唇嚅動，小心地貼過去聽。
“他……還活著……他還活著?！?p> 艾尼貼近她，聽見了她在夢中的呢喃。那是多么欣喜，多么快活的歡呼啊，亦如同她眼角的淚花。
在這一剎那，艾尼就知道了。這一切都是為了他。
但是之后他才從愛麗絲那里知曉，他簡簡單單的一句“一切”究竟是多么沉重。他在山崩后失蹤了一個星期。
這意味著毫無生還的可能。
貝婭塔把自己所有的物資，包括最重要的凈化碳都提供出來給島上的眾人，只有一個要求，就是將他找回來。
這個向來各自為政的極惡之島第一次聯(lián)合在了一起。
黑珍珠、萊爾、貝蒂等等被山崩卷入的人，活著的，死去的都被挖出來了。
除了艾尼。
在所有人都勸貝婭塔放棄，她也不肯，到后來物資都提供出去了，沒有人再去尋找失蹤的艾尼。只有她自己帶著愛麗絲堅持到了最后。
只要看過那片被翻遍的土地就知道，她的雙手變成那樣，一點(diǎn)也不稀奇。
“他還活著。”
她喜極而泣。
貝婭塔意識到了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質(zhì)疑。
但是她不敢去細(xì)想。
心里的那句話如果吐露就會顛覆她如今所做的所有心血。
1299年前的末日是一場巨大的災(zāi)難，毀滅了當(dāng)時世界上幾乎所有的人類文明。除了圣地亞。
而在末日之后，出現(xiàn)的新文明充斥著暴力、血腥、殘酷。
這個時代再也沒有從前和平的溫度了。誰的死去，誰的存活，靠不了別人，也靠不了自己，只是隨波逐流地順著無情的命走。
這完全沒有救的世界啊，徹底毀滅就好了。
“但是他還活著?！?p> 貝婭塔在夢中用盡人生所有的歡喜哭泣著。
他還活著。
將這個該死的世界顛覆的“魔王”還活著。
“她還在哭呢？身上的傷肯定很痛吧。愛麗絲，你沒有受傷吧?！卑彷p輕地抹去了貝婭塔的眼淚，轉(zhuǎn)過身來問愛麗絲。
愛麗絲搖頭。
“太好了?！卑崴闪艘豢跉?。他當(dāng)時什么都來不及想就被吞沒了?，F(xiàn)在想來很是后怕。若是他真的死在地下，那么那個機(jī)械鎖說不定地打不開，把愛麗絲鎖在里面怎么辦？
愛麗絲也跟著露出一個笑來。
“貝婭塔，艾尼那個家伙醒了沒有??？”萊爾抱著一堆東西，大大咧咧地闖了進(jìn)來。“我去，你個變態(tài)，想對貝婭塔做什么……等等，艾尼你醒了?！?p> “恩?！卑岵恢涝撜f什么，他說的槽點(diǎn)太多了，無從吐起啊。
“愛麗絲，你也真是的，也不告訴我們一聲?！比R爾從箱子里艱難地拔出一個本子，遞給了愛麗絲。“喏，他醒過來，你需要這個了吧。你一定有很多話要和他說吧?！?p> 愛麗絲笑著點(diǎn)頭，抱住了本子。
“唔……”貝婭塔聽見了聲音皺起了眉頭，艱難地睜開了眼睛。在看到了艾尼坐起來的樣子，她驚喜道?！鞍?，你醒了！”
“恩?！卑嵊泻枚嘣捪牒拓悑I塔說，但話到嘴邊，卻連最重要的一句都說不出來。
愛麗絲卷起本子狠狠地打了他的頭。
“好痛啊。愛麗絲，你干什么？”艾尼被打得莫名其妙。他低下頭去看。愛麗絲打開她的本子，上面只寫了兩個字。
“謝謝?！?p> 貝婭塔愣在了那里。
人生真是奇怪啊。
有的時候虛情假意遠(yuǎn)勝過真心實(shí)意的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