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法則之下（十二）
長逆深知他身為蛟，敏銳度與柔軟度都不及煦和。這樣的考核更多是減少兇性，蛟族殺孽深重，所以族中之人便養(yǎng)成了舊習(xí)。
大開大合，罔顧生靈。他們不介意多了幾條冤魂，或許只是失手錯殺，但絕不可放過。龍與蛟的不同便在于，蛟族殘暴，龍族性溫。
日薄西山，他望著林中的蜂鳥漸漸散去。放下了手中的羽箭，漠然看著那些無辜的族群，有不少枉送了性命。
他做不到顧惜，更多的還是愿意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如何？這個游戲是不是很有趣？”煦和拎著一個食盒走了過來，香氣四溢。
是他愛的肘子，長逆神情這才緩和，迫不及待的嘗了一口，味道很不錯。
“話說，你把廚子辭了，哪里來的肘子？”長逆不解。
“果然是越來越傻了，凡間美味甚多，我不過去提了一盒過來。倒是不曾想到，蛟竟然也是個吃貨。”
煦和輕笑，望著長逆此刻不修邊幅的樣子，唇角勾了起來。如天邊星辰般晃眼。
“改日還是不要再讓你這般吃相了，仿佛我龍宮養(yǎng)不起你的樣子?！?p> 一聽這話長逆也顧不上啃肘子了，昂起頭像個驕傲的孔雀，“龍帝此言差矣，人間美味自然不可錯過。至于我，你可是養(yǎng)不起的。”
“養(yǎng)你一個，尚可?！饼埖鄣ǖ幕貞?yīng)，他不喜油膩，不過看著長逆歡實的樣子，也就沒那么在意了。
他深知長逆此時不過是收斂了周身的倒刺，隨時準備反戈一擊。不過誰又能認定，結(jié)局勝負如何，也不過是明朝的事。
“切，不和你說了?！遍L逆揉了揉肩膀，他還有事情要處理，浪費了一天的光陰，實在罪過。
“你去哪里？”煦和問道，長逆閉口不答，只是留給身后的人一個背影。
桂花樹下的男子唇間溢出一抹笑容，眉間陰郁之色不減。該來的，終究還是躲不掉。
“龍帝，為何不以絕后患。他本就是蛟族余孽，死有余辜?！?p> 長逆神氣的樣子浮現(xiàn)在他眼前，煦和望著那人離開的方向，“因為龍帝向來不做趕盡殺絕之事，更何況當(dāng)年的事我早已盡力挽回?！?p> “不如我去告訴他？屬下能看出，長逆他對龍帝您有很深的敵意。”
龍帝護衛(wèi)龍亦擔(dān)心的說，他總覺得龍帝這么縱容蛟不對，可他又不敢反駁。如今傾吐心中不快，也是為龍帝委屈。
“當(dāng)年的事，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的。他看到的是我滅了蛟族，而我也的確參與了那場戰(zhàn)爭?！?p> 思緒回到久遠，那個帶血的少年滿是恨意與憤怒，定格在他永遠的記憶中。
他素來欣賞傲氣的男子，長逆這一身反骨，更是激起了他的斗志。
“那您打算如何？只怕再晚就來不及了。若讓天帝察覺蛟有異動，就連您都再無法護他，甚至?xí)粻窟B其中?！?p> 龍亦分析的頭頭是道，煦和的眉頭鎖的更緊了些。不過，他才是掌控全局的人。
……
鮫人族的寢殿，昭野側(cè)臥在榻上，“可是想清楚了？”
“此去永無退路，你與我，皆會成為千古罪人。”昭野漫不經(jīng)心，目光緊鎖長逆。
他分明看見那人青筋暴起，又緩緩壓下緊繃的拳頭，長逆終究還是心軟了。
“蛟族，是滅于龍族之手。他如今待你如手足，也不過是這短短數(shù)年。改日千秋變換，你便只能是他階下囚罷了?！?p> 昭野話落。果見長逆神色陰沉了幾番，想到煦和讓他放下兇性，口氣越發(fā)輕蔑，“不過是個龍族，既然他傷我蛟族，我必然會讓他付出代價?！?p> “當(dāng)年之事聽聞神界龍帝主戰(zhàn)，才讓蛟族毀滅。你說他如今對你，不過是把你當(dāng)寵物圈養(yǎng)，不能吃葷，不可殺生。哪里給過你自由？”
長逆不語，“你不過就是擔(dān)心我會動搖，誤了你的大計。究竟是為了那個所愛，還是為了你的野心，只有你自己清楚?！?p> “話總不要說的如此直白，就是不知道，龍帝會不會氣死?！?p> 鮫人族族長昭野悠閑地看著臺下歌舞，心中波瀾不驚。那是一種極其殘忍的舞蹈，鮫人泣血而歌，劍戟刺破血肉，交叉而舞，綻放血色之花。
長逆冷然，不知是不是最近和煦和學(xué)的仁慈，竟然有些不適。
“等下我?guī)闳タ歹o人族的后海，然后我們?yōu)槊魅罩伦鲂┗I謀，你今晚還要回龍宮，以免察覺。”
長逆抿唇，點了點頭。鮫人族的后海，聽說昭野有一處神秘之地，應(yīng)該就是后海。
只怕他屯兵萬載，為的也是今日。
好一個韜光養(yǎng)晦。
這里不同于前面的如夢似幻，更像是地獄深處，幽沉晦暗。海水是墨藍色的，其中怪石嶙峋，星羅棋布。
“看來，族長果真深謀遠慮，這里，沒有萬年的經(jīng)營，斷然不會如此。”長逆哂笑，眼前的人美則美矣，多了幾分邪氣。
“長逆過譽，不必如此生疏。你我既然同謀，我自然坦誠相見。喚我昭野便好?！?p> 前面的人拐進一處深淵洞穴，長逆也跟著進去。里面倒不如外面陰暗，在水晶珠的映射下影影綽綽，朦朧神秘。
最里面極為空曠，偌大的殿宇展露頭角。他不得不驚嘆，昭野心思之縝密。
“此處有陣法，你且跟著我就好，不可踏錯。”長逆遵循，暗暗記下腳下的路，到了一扇門前停下。
“你現(xiàn)在看到的殿堂，便是我鮫人族養(yǎng)精蓄銳之所在，這扇門背后，是我鮫人族生死存亡之根本?！?p> “打開它，你的命運便和鮫人族密不可分，既然上了船，就萬萬不可以再有別的念頭。我昭野最恨背叛，所以我相信你也不會背叛我?！?p> 昭野自信篤定，長逆不回應(yīng)，徑直打開了那扇門。
里面有三個架子，第一個架子上兵器林立，第二個架子上靈丹圣藥，第三個架子上擺放著一些不知名的東西。
“這些，便是鮫人族全部的家當(dāng)。明日，我鮫人族會傾盡全力助你復(fù)興蛟族，但在此之前我要告訴你，蛟族滅亡之際存留最后一顆蛟種，可繁衍生息?！?p> “如今這顆種子沉眠在冥海之初他們的墳?zāi)怪?，需要你去喚醒，解救，讓他們能夠重見天日。?p> 長逆不可置信的抬頭，望著昭野認真的樣子，手緊緊攥在一起。蛟族，竟還有遺孤。
他冷嗤了一聲，看來，昭野倒是個危險人物，他瞞著自己，無非是拿捏著把柄。
“何妨，等到滅了龍族。我自然會親自接他們回家?！?